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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疾而终
长剑破空即在眼前,风融五指一勾,将匍匐在地的萋萋抓了过来挡在身前,而他趁机跨过结界逃回了魔界。洛初来不及收回剑锋,萋萋已然迷蒙了双眼,却横生出一道内劲破开了他的剑势,突然出现的白色衣袂被削去了一块。
竹潇将萋萋抱在胸前,手里的纸扇迸发出亮眼的荧光。千钧一发之计,他代萋萋挨了洛初的一剑,虽未伤及根本,但也不由得踉跄了两步。
“三弟你糊涂!你可知她是何人?!现如今阴谋败露她仍可回魔界,可你呢?你护着她,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萋萋回魔界会没命的,她不能回去。”
此话一出,萋萋恍惚,他……他都知道了?
“你当真要为了她背弃神族?”
竹潇看了眼怀中虚弱至极的萋萋,对他说道,“二哥你知我的性子,我从来与你不对付,也不愿与你有任何牵扯。今日,你可否应我一个请求,放过萋萋。她……她时日无多了,我想带走她。”
旭光低语,“师兄,不可。”
竹潇眼神坚定,纸扇在手中蓄势待发,大有拼死一战之势。洛初内心挣扎百转千回,最终转身欲离开,手里的剑敛去了锋芒,对着身后留下一句,“本君在栖云宫等你。”
“诶诶诶,师兄,师兄你等等我啊。”旭光哎了一声,快步跟上洛初。
萋萋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眼前的景致越发熟悉,她忍着心口的不适东摸摸西瞧瞧,她居然回来了,回到了原来的住处。
“醒了?”竹潇逆着光从洞口进来,抖落身上的花瓣,双手捧着一团纯白色的丝绢,像是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
她苍白的双唇向上微微勾起,所有血色褪去她的面色更加白皙,弱不禁风的模样惹人怜爱。“这是什么?”
“桃花酥。”
她捻了一小块塞进嘴里,眼里充满笑意,“好吃。”
竹潇将桃花酥放在石桌上,“你欢喜便好,喜欢就多吃点。”
“哪里来的桃花酥?”她又挑了一块塞进嘴里,哪怕之前那一口还没吞下去。
他别扭地挪开眼去,复又道,“本君听闻翩若做的桃花酥是一绝,既然到了灵山地界,断无错过之理。”
萋萋想起在天界时其他的女官对他的评价。他们说,竹潇殿下总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连对着往来的仙人也都是冷冷的,与谁都不大亲近,连他的亲妹妹莯姈公主也跟二殿下洛初更为亲厚些。
想来他与灵山之主翩若也不太熟悉,居然能拉下脸去讨要桃花酥,她的心一下便柔软了。竹潇只对她好,好到她不舍得……不舍得离去。
一阵酸涩爬上心间,她的眼里再度蓄满泪水,怕他瞧见便匆忙转头抹去,岔开了话。
“殿下常年巡护四海八荒,灵山也来过数回。但有一处洞天福地连殿下也不知道呢,殿下要随我去走走吗?”
“好啊。”
灵山绵延数千里,竹潇确实并没有涉足每一块地界。他特意没有开启法门,跟着萋萋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久,就这么一路游览至一处山涧。
青草依依,群芳争艳,悦耳的鸟叫虫鸣落在繁花之间。血色一般的晚霞铺满天际,红色的霞光洒在他们身上,似乎可以涤荡所有的悲伤和不快。
她抬手遮挡落在她眼睫的耀眼霞光,“这儿还是很以前一样,好美啊,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来了的。”
竹潇向她跨出一步,学她一样抬起双手搭在她的额上。“嗯,很美。”
不知他说的是景,还是人,她莞尔一笑,“谢谢你,殿下。”
谢他在生死一瞬之际护她在怀,谢他渡修为让她醒来,谢他带她回到灵山,亦谢他愿意给她留下美好的回忆。如此的话,即便过了今晚她便不会再醒来,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活着,太累了。
他们灵兔一族颠沛流离,落入魔族成为傀儡,她饱受摧残,离开也没什么不好。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不知道风融会不会就此放过她的亲族。不过现下弥留之际的她也没心力去操心了。只是她真的,真的贪恋这一刻,如果能够一直这样该多好。
暮色降临,萋萋躺在竹潇的怀里,安然地合上了双眼。她终究还是错过了他的心伤和落泪,以及……他的愧疚。
他将她的肉身永远留在了山涧里的一颗树下,而她的内丹则放在他的心口处,日夜思念。该回天界了,他知道要面临什么,内心却毫无波澜。
他细细端详着牌匾上的“栖云宫”三个字,几万年来他作为天界的三殿下,洛初的亲弟弟,为了避嫌他甚少踏足栖云宫,而这为数不多的几次还大多是为了萋萋。守卫纳闷地看着他,小心翼翼说道,“三殿下,二殿下在殿内等您。”
“嗯。”
洛初温了壶清酒,夹杂着花香的酒香微醺,见他进来便取了只杯子为他满上。
竹潇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怎么就你一个?”
“怎么?是本君资格不够?”
他们兄弟俩甚少交流,他居然被洛初调侃了,浅笑着说,“二哥你今日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二哥位列战神,战场上无往而不利,多少宵小闻风丧胆。今日怎么如此爱说笑?”
洛初慵懒地往后倚了倚,挑着英气的眉眼笑道,“本君一向如此,是你太过于严肃了。咱们本就是兄弟,总不能比跟别的仙人还要生分些吧。”
“二哥,你想问些什么便问吧,既然不需要生分,我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把目光落在竹潇的胸口,那里有着不一样的气息,甚至有些甜甜糯糯的。
“你都处理好了?”
竹潇点点头,“萋萋喜欢那儿。”
“你一直都知道她是魔族的细作?”
庭院里种的花开了,竹潇的目光落在了花上,又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二哥你院子里的花开得不错。”
“嗯?”
“我第一次遇见萋萋的时候,她的怀里就抱着一篮子的花瓣,福身对我行礼。低头抬眼间,那花的馨香就钻进了我的心里,我问她在做什么,她说花瓣落了可惜,可以收集起来做荷包。”
洛初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一簇簇娇嫩的花丛,听他继续说下去。
“有一回她奉命随我巡视东荒,我注意到她偷偷离开潜入了魔界。事有蹊跷,我自然多注意她一些,故而发现她中了魔族的毒,每次毒发都会比上一次更严重。”
“为何她会知晓本君和嫣儿之间的渊源?是你告诉她的?”
竹潇收回目光,抿了一口清酒后定定地看着洛初,眸光逐渐破碎。他自嘲地呵呵一笑,“从小我便被告知,我需得好好修炼,将来需要辅佐大哥成为未来的天帝。为此我放弃了一切会令我分心之物,甚至连养只灵宠都不敢。父君夸赞我,我便更加努力。可众仙提到天帝之子,口中永远只挂着太子书琴和战神洛初。而严肃刻板的三殿下便是所有仙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我很低落,为何我不得众仙的喜欢和爱戴?我也恨,恨我自己为何要成为你们的垫脚石。是不是只要你们不在了,我便是下一任的天帝人选?故而我的心里便生出了魔。”
“三弟,你太傻了。”
“不,傻的人是你,二哥。灼瑶与你两情相悦,可花神一族为了保全地位将灼瑶配给了大哥,你为了大哥的太子之位和尊严,放弃了灼瑶。大哥庸弱,你为何要如此退让?见你为大哥如此牺牲,我更为已经生出魔心的我感到无地自容。我甚至视你为敌,似乎只要将你踩到脚下,我便能理直气壮为自己开脱。”
不堪的回忆在竹潇心里催生出了心魔,此时将过去摊开在洛初面前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凌迟,他的眼眶变得通红,残存的理智挣扎着与心魔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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