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林

　　和林夕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有一阵儿我心里七上八下特拧巴。因为房租便宜，周围租房的聚拢不少杂七杂八的人。某天小韩要招待从首尔过来的朋友便放我们早些下班，十二点之前下班难得一遇，像是饭店老板多找了钱白吃又白拿赶紧头也不回地往家跑，不给小韩反悔的机会。我飞奔上楼，恍惚间瞥见楼道里伫立着个黑影，以为是错觉，转身细看，见墙角阴影中模模糊糊确实隐匿着什么东西。我只能借着从墙上镂空装饰透进来微弱的光，依稀辨别出应该是个人，他缩了缩把自己完全埋没在黑暗中。当时我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瞬间开启凌波微步逃跑模式。开门的时候拿钥匙的手还止不住颤抖，心里咚咚咚打鼓。
　　天大亮的时候，我下去买早餐，路过昨晚惊魂现场发现地上搁着两半瓶水，窗户的孔洞塞着一只针管。虚惊一场，原来是瘾君子躲在这儿注射毒品，吓得我还以为撞鬼了呢。明明是个人却给我阴森森的感觉，看来这位大期将至，身上阳气衰败，一旦到了靠注射的地步估计时日也差不多了。后怕的是这些铤而走险的瘾君子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来，我一再叮嘱女友天黑了不要出去、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搞得林夕认为我是不是有些反应过激神经质。她是没体会过那种从吸毒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恐怖窒息不寒而栗。
　　金楠国际恢复些元气后，方总便转脸抛弃用以江湖救急的客人，前来豪赌吸毒的客人锐减，完全绝迹尚需时日。
　　阿飞向我讨烟，我说：“你不是不抽烟的吗？”阿飞说：“雷总你认识吧，真他妈倒霉，又撞上他的包厢。”我掏出烟盒子先自己叼上一支，再给阿飞一支，掏出火来给他点烟：“就是见你一次骂你一次脾气特暴的那客人？”阿飞啪哒一口说：“就是他，奶奶的，你说我能不心烦么？雷总老是以为我和公主有一腿，他喜欢点沈美芳做房，邪门了每次又都是我和沈美芳搭档。”
　　我说：“你和沈美芳到底有没有一腿？搞得我都有些拿捏不准了。”
　　“屁！”阿飞碎了一口唾沫：“我和她真没什么，倒是张尊喜欢她，老让我搭桥传话。”
　　“所以是误会咯，张尊女朋友不是乐乐吗？”
　　阿飞冷笑一声：“这种事你还不明白，男人嘛……”
　　“哎哎哎。”王皓跑过来神神秘秘拿出一小包塑料袋对我们说：“猜猜这是什么？”
　　我看那包花花绿绿的药丸新奇：“呦呵，这是什么玩意儿？”刚要伸手去抓，身后猝不及防伸过来一只手抢先夺过去，我正恼火哪儿冒出来这不速之手，只稍稍偏头余光一扫便泄了气，说时迟那时快我麻溜跳开进行防御道：“呔！又想偷袭洒家。”
　　Luck步步紧逼：“你觉得我要是想偷袭你，你逃得掉吗？”我的手撑着垃圾桶她要再进半步，我就要一屁股跌进去了。我说：“也是，巨石强森和施瓦辛格绑一块儿都干不过你。”
　　Luck背着手来回踱步，俨然一副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姿态说教道：“同学们，你们都不学好啊。”提溜起手中的塑料袋说：“晓得这是啥不？迷魂药，也就是常说的**丸。”**丸？！她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阿飞问王皓：“你从哪儿弄的？”
　　“客人那儿。”王皓说：“台湾客人马总带来好多呢，我也不知道是毒品，随手抓了一包。”
　　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快扔了。”
　　王皓有些不情愿：“多可惜。”话音未落，只见**丸抛物线降落垃圾桶内，王皓埋怨luck：“值老钱了。”
　　我朝luck竖大拇指：“大义灭毒可敬可叹，你咋知道那些是**丸的？”
　　苏皖气势汹汹地来找王皓：“尽乱跑，找你找半天。”王皓还嘴：“哪有好半天，还没一支烟功夫，你看看，秦风竹的烟还没掐呢。”
　　苏皖说：“你是不是拿客人的茶粉了？老马到处找，问我茶水咋还没上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儿子小马的脾气，爆得像胃里塞了炸药桶。”
　　王皓愣了两秒，一拍脑门：“坏了。”顾不上体面恶心，挽起袖子去翻垃圾桶。
　　原来是速溶茶粉，呵呵，在王皓发飙之前我们赶紧蹑手蹑脚躲开。
　　说起来老马算得上奇葩，还有小马、小马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马宝刀未老过来玩找小姐，小马也找，小马找小马妹亦不含糊。父子同乐乃一奇观，老的小的共处一室各自左拥右抱坦然自若，小马妹女流之辈也跟着瞎掺合，而且还要小姐出台，据称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睡一晚，话说就算要做些什么也做不来啊。这家人骇人之出不在于家族式玩女人连同类也不例外的惊奇，资本主义未必开放到此般地步，恐怖之源多是跟小马有关。听闻但凡是服务小马的公主少爷，无一遗漏都被骂过，小马骂人时善于心理攻击，一般人撑不了多久顷刻崩溃恸哭。不清楚小马对服务人员的哪来这么大成见，或许很享受作威作福痛骂他人的过程，亦或仅仅一两个失足女不足以泻火。
　　将吃残了的果盘倒干净，顺手从水池里抓起清洁球抖落上面的烟蒂，将果盘放在水龙头地下边刷边冲，三两下完事儿。瞧见果盘中间有一个顽固的黑点，呸一口唾沫指甲刮掉，再用抹布擦干水渍陈列在货架上用以做下一个价值不菲的水果拼盘。我抠着指甲缝里的脏东西没注意看路，luck摇摇晃晃撞过来满嘴酒气地说：“看你还躲着我……”走廊上搂搂抱抱的不好看，我将她扶进旁边的空包厢放在沙发上说：“喝了多少啊这是。”
　　“不喝了，睡觉。”Luck迷迷糊糊地解扣子，我拉住她的手说：“没在自个儿家呢，斯文点儿。”
　　“我没喝醉。”luck揪住我的衬衣：“我认识你，小竹笋儿同学，嘿嘿。”
　　我说：“陈同学，您安安静静在这儿歇会儿，我还要忙，就不陪你了。”
　　“不要走。”luck抱住我的腰，把脸贴在我肚子上：“秦风竹同学，你喜欢我吗？”
　　“陈凯迪同学，这个问题秦风竹同学早就已经回答过了。”
　　“如果我是个坏女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说：“那要看看你有多坏。”
　　Luck把头发往后拨了拨，吐气说道：“我……进过戒毒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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