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雨

　　“好，回去早点休息，别总熬夜工作，注意身体。” 秦颖俨然一副长辈的语气，细细叮嘱着，眼里满是关切。
　　“知道了。” 恒雨应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燕宁身上。
　　燕宁正准备跟着秦颖进屋，恒雨伸了手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有什么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或者让文悦打给我也行。”
　　燕宁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慢慢点了点头，没说话。
　　“今天早点休息，下次再来看你。”
　　“好。” 燕宁只应了一个字，转身就跟着秦颖进了屋，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她知道，现在……听话是她唯一能做的。
　　恒雨车子开出别墅门口就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 燕宁太懂她了，懂她的别扭，懂她的脆弱，懂她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这份 “懂”，让她不敢靠得太近，也不能离太远。模棱两可的距离……
　　夜色渐深，写字楼里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唯有恒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在走廊尽头透出暖黄的光。冷雨然路过时瞥了一眼，干脆抬手推开虚掩的门，双手抱在胸前，身体斜斜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办公桌后的人身上，语气带着点随意的熟稔：“都这时候了，还不下班？”
　　恒雨闻声，收回飘散的回忆，随手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双手交叉托在下巴上，身体微微前倾：“刚忙完，正准备走。一起吃个饭？”
　　“哟 ——” 冷雨然拖长了语调，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戏谑，“这是良心发现了？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姐姐，没把我彻底忘在脑后啊？” 她脸上看似不动声色地调侃，其实她自己最近也没太关注恒雨。
　　恒雨不好意思的笑，自从跟梦苡棠开始了深夜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很久没陪冷雨然吃晚餐了。重色轻友这种事，她并不常干，这次例外得确实有些离谱，连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只是，冷雨然最近的态度也透着点反常 —— 以往不管她跟谁走得近，冷雨然总会凑过来问东问西，哪怕嘴上吐槽，也总要掺一脚才甘心。可最近，对方却很少主动过问她的事，连半句调侃都没有。
　　不掺和她的事，可真不是冷雨然的风格。
　　“想吃什么？地方你选，我请。” 恒雨没再多想，干脆主动开口，难得大方了一回。
　　“算赔罪，还是补偿？” 冷雨然往前挪了两步，目光落在恒雨嘴角那道浅浅的小伤口上，意味深长。
　　恒雨摸了摸嘴角的伤口，不由得想起昨晚浴室里旖旎的画面，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还能补偿你什么？”
　　“比如…… 补偿一下冷落我这么久？” 冷雨然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声线却故意放得轻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魔性，“姐姐我这阵子独守空房，可是心酸得很呢～”
　　恒雨被她这话逗得忍不住笑出声，靠回椅背上，挑眉回怼：“说的好像你真给我暖过床一样。”
　　“怎么没有！” 冷雨然立刻反驳，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像花蕾慢慢绽放，“再说 ——” 她故意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调侃，“你想让姐姐给你暖床～姐姐我也是可以考虑的嘛～”
　　“得～我都听你的。” 恒雨笑着摇摇头，伸手将笔记本电脑利落塞进背包，跟着冷雨然往外走。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亮起，又在身后缓缓熄灭，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两人先后上了车，恒雨刚系好安全带，就侧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冷雨然，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去哪里吃？”
　　冷雨然思虑了两秒才回答：“去影姐那里吧。”她最近跟那个女人斗智斗勇的挺伤元气。希望丹宁汇的私密感和熟悉感，能让她稍微松口气。
　　“好。” 恒雨没多问，随手将车窗降下一条缝，夜晚的风带着点凉意钻进来，吹得人精神了些。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冷雨然侧过头瞥了眼仪表盘旁的车标，忽然看向恒雨，语气带着点好奇：“话说，你当时是因为什么要买这辆车？”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单纯觉得这风格太骚气，跟你平时的样子完全不搭。” 冷雨然嗤笑一声，“你看这车颜色，还有车内这暗纹氛围灯，哪点像你这种‘生人勿近’的性子？怎么？还不能问了？” 她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眼神却紧紧盯着恒雨，等着她的回答。
　　“因为燕宁喜欢。” 恒雨的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路灯上，声音轻得像被风拂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恍惚。她想起当年选车时的场景，燕宁站在这辆车旁边，笑着戳了戳她的胳膊：“这个颜色挺适合你，看着沉稳，其实闷骚。” 她当时还反驳了两句，可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定了这款。
　　“人都换了，车还不换？” 冷雨然嘴角瞬间上扬，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鄙夷。只要话题一关乎燕宁，冷雨然的好脾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她至今都记得恒雨当初为了燕宁有多狼狈，也气燕宁让恒雨受了那么多委屈，可偏偏恒雨总在这些小事上，留着关于燕宁的痕迹。
　　“没钱。” 恒雨的目光落在前面的路，语气淡得像一汪平静的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哦…… 哈哈…… 哈哈哈……” 冷雨然先是愣了两秒，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肩膀都跟着颤抖，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柳叶。
　　“没钱很好笑？” 恒雨用眼角冷冷瞥了她一眼，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
　　“这何止是好笑，简直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冷雨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缓了缓，指了指恒雨，“江家资产大几百亿有吧？江二小姐，却说自己穷得换不起一辆车？这话要是传出去，谁信啊？哈哈哈……”
　　恒雨没再反驳，干脆脚下轻轻一踩刹车，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她侧过身，目光直直落在冷雨然笑红的侧脸上，眼神里没了刚才的随意，多了几分认真。
　　冷雨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看着恒雨严肃的眼神，才勉强收起脸上的笑容，嘴角还在不自觉地抽动，憋得脸颊通红：“我信我信～我真信你没钱，行了吧？” 她知道恒雨的脾气，一旦认真起来，就没什么玩笑可开了。
　　“信你还笑，故意的？” 恒雨的语气沉了沉，明显有些不开心。虽然她清楚冷雨然是在开玩笑，可一扯到 “江家”，就像触碰了她的底线 —— 江家的财富、地位，从来都跟她恒雨没关系。
　　从前在江家受冷落时，没人把她当 “二小姐”；现在她靠自己立足，更不需要借着江家的名头生活。江家有什么，于她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过往。
　　“你这人真是没情调～” 冷雨然无奈地耸耸肩，指了指前方，示意她继续开车，“我就是想调剂一下气氛，谁知道你这么不经逗。”
　　车子重新启动，车厢里安静了片刻。冷雨然瞥了眼恒雨依旧紧绷的侧脸，忽然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变脸速度快得惊人。她侧过头，目光紧紧盯着恒雨，眼神严肃得惊人，语气也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话说～你真的没想过，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恒雨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她沉默了几秒，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冷淡，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伤感：“属于我的东西吗？…… 早就已经要不回来了。” 只有冷雨然懂，她口中 “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江家的财产，而是那些被江家拆散的感情、被辜负的真心，是她曾经珍视却最终失去的一切。
　　每个抛弃她的女人都被江家抢走了……
　　那些失去的时光和情感，早已成了她心底无法愈合的伤疤。
　　“如果你有什么想抢回来的，姐帮你。” 冷雨然的声音沉了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坚定，“除了燕宁…… 其他什么都可以。” 她知道恒雨对燕宁的复杂感情，也清楚燕宁给恒雨带来的伤害，所以唯独在燕宁这件事上，她不愿轻易插手。但除此之外，只要恒雨开口，她有的是手段和计谋，帮恒雨讨回一切。
　　恒雨心里一暖，转头看向冷雨然认真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复杂情绪的呼唤：“雨然……”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别说了。”冷雨然打断了恒雨未说完的话，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想好再告诉我。”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传来细微的风声。
　　冷雨然沉默了片刻，抬手打开副驾前方的储物盒，从里面摸出一包烟，利落抽出一根点燃，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她没说话，烟也没抽过一口，目光落在前方的车流上，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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