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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深浅入时无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转眼便是三年光阴。
三年前初回京城时,我和凌晞暂时在倾城家住下,在西郊寻到一处合意的宅院后正式落了脚,之后让倾城她们也搬了过来,一大家子团团圆圆,其乐融融。
凌晞不准我重操旧业开店,我只得向倾城学做一些手工活,由他和浩扬肩负起养家的重任,两人外出运货。
又是一年新年,遗憾的是今年凌晞和浩扬尚在外地,得到年后才能回来。
偌大的院落一下少了两人冷清了不少,坐在院里晒太阳,我一边缝补衣服一边笑道:“我们还好,难过的怕是烟萝了。”
倾城也笑:“那是,夫君人在外面,怎么会不难过。”
烟萝哄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害羞道:“两位姑娘就别取笑我了。”
一年前,烟萝和元禄喜结连理,如今两人的孩子已牙牙学语。念念虽还年幼,却已初有倾城的气质。每次看到这俩孩子,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琰儿和桓儿,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长高,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在想什么呢?”倾城问我。
“没什么,发呆而已。”我一笑置之。
玉瑶打趣着问:“姑娘难道就不想凌公子?”
倾城跟着起哄:“你还好意思说烟萝,上次凌晞就出去了几天,你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魂都飞走了。”
“说什么呢,我才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被她们围攻起来,我难为情地低下头。
“都已经写在你脸上了,你赖都赖不掉。”倾城轻轻一掐我的脸颊。
玉瑶又问:“姑娘准备什么时候给凌公子答复?”
我红涨着脸道:“我打算等他回来就和他说。”
“很快又能喝上喜酒了!”玉瑶激动地鼓起掌。
“你瞎高兴什么。”我好笑地白她一眼。
“玉瑶当然为姑娘高兴,姑娘和凌公子一路走来多不容易。”
一路坎坎坷坷,从朋友变为亲人般的存在,再到人生未来的伴侣,我们之间的确有太多的不容易。好在一切都有了答案,他是我现在以及将来的归属。
“你这话说的好像比我自己还清楚。”放下针线,我转而道,“趁街上店铺还没有关门,咱们要不要下午再去买点年货?”
“姨母是要上街吗?”念念凑到我面前。
我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着问:“念念要和我一起去吗?”
“娘,我想去。”她回头看向倾城寻求同意。
“娘身体不大舒服,你随姨母去吧。”
刚过午休,我和玉瑶带着念念上街置办年货。接近年关,北京城比往日多了几分热闹,众人皆喜笑颜开。
路过一家卖饰品的小摊,我相中了一朵金蝶珠花,叫住念念:“你看这珠花好不好看?”
“好好看!”念念接过一看,喜欢地直点头。
“那姨母把它送给念念了。”付过钱后,我把珠花别到念念的发间,满意地道,“这朵珠花很适合念念呢。”
“姑娘,这个铜镜好精致。”
我接过玉瑶递来的铜镜,发现铜镜背面绘有并蒂兰花、鸳鸯戏水的图样。微一蹙眉,我随手欲把铜镜放回摊上,却在回眸时无意看到了一个黛蓝色的身影。
错愕间,铜镜脱手而落,碎破一地。
“不好意思,这是赔给您的钱。”玉瑶笑脸向摊主道歉,关心道,“姑娘,你怎么了?”
不敢再往前看,我发慌地道:“咱们去别处逛逛。”
在别处买齐年货,我惊魂未定地和玉瑶念念回家,却没想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身影。他负手站在院门外的梅花树下,面容冷峻,似是等候多时。
无法再躲开,我让玉瑶带了念念先进去,慢步移到他的身后。
“怎么是你?”
“你过得很好。”他的语气淡淡。
“你也过得很好不是吗?”抬起头似要看进他的眼眸里,我干笑着祝贺,“恭喜你如愿坐上了那个位子。”
有一刹那的失神,佑礼神情复杂地问:“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
三年里,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我们重逢的场景,也预想过和他的对话,可是埋在心里很久的说辞却在面对他时说不出口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和我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你和凌晞——”他急切地问出口。
“如你所见,我现在和他住在一起,我们就快成亲了。”
“你终究还是跟了他。”佑礼眸光一黯。
他的态度让我感到不舒服,我淡漠地道:“你有你的皇位,我有我的生活,彼此今后不要再有交集了。”
“没想到你这么不待见我。”
当年无奈之下离开他反遭抛弃,是我这一生最愚蠢且悲哀的决定。
不是没有恨过他,也曾气愤地想找他问罪,可那又如何,他都已经过上了新生活,对我置之不理,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自欺欺人。
感情再深,也会有淡忘的一天,何况他伤我太深。
“你也不需要我的待见。”没心情再和他拉扯,我绕开他推门而入,把过往拦在了门外。
突如其来的相遇扰乱了我的思绪,以至于春节没能过得尽兴,而佑礼刚一出现,就又有人找上门来。
“姑娘,外面有人说要见你。”暮雪告诉我。
“什么人?”
“说是你的老朋友。”
本以为又是佑礼,出去一看却是佑祎,他见到我喜不自胜地道:“檀溦,真的是你!”
彷佛打开了和过去的连接口,那些不想见的人,不想回忆的事蜂拥而至。
“好久不见。”
“听说有你的消息就马上赶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和他已有多年没见,不忍心对昔日好友下逐客令,我淡笑着说:“前面有家还不错的茶馆,咱们去那儿坐坐。”
隔间内,我替佑祎烹茶一杯,平和地道:“我只能请得起你普通的龙井了。”
“龙井再普通也是好茶。”佑祎品后一叹,“有你当年的味道。”
“我都已经忘了当年那些讲究,简单点的好。”
佑祎放下茶盏问我:“怎么也不见你联系我?”
“我想和过去做个了断,谁也没联系。”我望向窗外的雪景。
“凌晞难道不属于过去?”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一想起凌晞,我露出甜蜜的笑容。
佑祎表情僵硬,随后感慨:“没有人还停留在过去。”
“你呢,已经封为亲王了吧?”
“哪日去我府上坐坐?”
“妍姝近来还好吗?”对于他的邀请,我避而不谈。
“她一切都好,你大可放心。”
“四爷还安好吗?”
佑礼胜利,我最担心的是佑祺。
“四哥如今已不过问朝政,成日在家落个自在。”
夺嫡失败者下场大多凄惨,他能有此结局已是老天垂怜。
“知道大家都好好的,真好。”我释怀地一笑。
“见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佑祎向我点头。
又无言地对坐了一刻钟,我们才互道珍重各自离去。
翻开了过去也无妨,再翻一页就是。
今日便是初五,按理凌晞和浩扬也该回来了。早早起床更衣梳妆,我焦急地徘徊在院门口,一等就是好几柱香的时间。
玉瑶劝我:“姑娘还是回屋里等吧,今天天太冷,要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不打紧,今儿阳光好,再等等看。”我哆嗦着摇头。
又是一炷香后,小巷口如约出现了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不等他走过来,我小跑过去直扑进他怀里,雀跃道:“你终于回来了!”
凌晞身形一顿,受宠若惊地道:“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
“见你们还没回来就出来看看,事情都弄好了吗?”
“都弄好了,我们赶快进去吧。”凌晞紧握住我的手,春风满面地道,“你刚才那架势真是把我吓到了。”
方才情急,这会儿一想只觉羞得很,我起高腔道:“谁让你们不赶在年前回来,我当然担心了。”
“檀姐姐是想凌哥哥了吧?”浩扬从旁边经过。
凌晞顺势逗我:“是真的想我了?”
我声如蚊蚋地说:“出门在外这么久时间,也不见你想我。”
“你说什么呢,我没听清楚。”凌晞大笑着把我搂入臂弯,“每天都待在一起,你说我想不想,绝不比你少半分。”
回到家门口时,倾城她们也出来了,见到凌晞齐声道:“原来是我们的新郎官回来了!”
准备的惊喜还没来得及亲口告诉凌晞,就被她们提前说了出来,我气急败坏地道:“有你们这么做朋友的吗,我还没跟他说的呢!”
凌晞直盯着我,似是要我当众向他求婚,我羞煞得涨红了脸,拉了他直往房里去。
把门关上,我放松地喘了口气后被他紧紧抱住,头顶是他低沉的声音。
“你不是要和我说什么事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见他似乎没把刚才的玩笑当真,我深呼吸后认真地问他:“你要不要娶我?”
环在腰间的双手一抖,他把我转过来面向他,瞠目结舌地问:“檀溦你……说什么?”
“你还愿不愿意娶我?”我把头低了下去。
转瞬的寂静后,凌晞把我拥入怀里,遂心快意地笑道:“谢天谢地,我终于感动了你。”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他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我的全部,使我终日心心念念的只有他。风雨间,烈阳下,太多太多的美好让我无法再忽视他的努力,无法不去爱他。沧桑过后,细水长流更打动人心。
“正月十五好不好?”我抚着他的后背。
他傻乎乎地反问:“正月十五怎么了?”
“你不想和我成亲了?”又气又臊,我再一次主动。
他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庄重地点头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元宵佳节人团圆,净面梳妆,换上大红嫁袍,我满心欢喜地坐在婚房里,等候凌晞的到来。
房门吱呀被打开,凌晞步履稳健地走进婚房,坐在我的身边。
少顷,他缓慢掀起我的喜帕,目光柔情似水。
“檀溦。”他轻唤我的名字。
“嗯。”我抬眸看向他微醺的俊颜。
他又一次唤我:“檀溦。”
“嗯。”我被他叫得紧张起来,“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他抚上我的侧脸,温柔地道:“你今天好美。”
不习惯他突来的赞赏,我羞得低着头道:“干嘛呢,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你终于是我的了。”凌晞畅快地一笑。
看着他灿烂的笑颜,我把手交到他手上,浅笑兮兮。
“让你久等了。”
紧攥着我的手,他信誓旦旦地许诺:“我一定用我的一生疼惜你,绝不负你。”
相视而笑后,我轻吻住他的唇瓣,他用力地抱紧我,如烈火激情地回应。
烛光摇曳,春宵帐暖,纱窗外,红梅纷飞,素雪漫天。
一夜好睡,我心旷神怡地从美梦中醒来,一睁眼看到凌晞仍在熟睡。蹑手蹑脚地拿开他放在我身上的手,我悄声坐起来穿衣服,反被他拉回温暖的怀抱。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腰酸背疼的,睡了也难受。”我牵住他的手,摸起他的手骨。
凌晞把下颚抵在我的发间,柔声道歉:“都怪我昨天情不自已,让你受苦了。”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窝在他怀里问:“最近不用出去了吧?”
“你求我,我就不出去。”他又逗起我来。
丢开他的手,我假装无所谓地说:“你自己看着办,我哪儿管得了你这么多。”
把玩我落在肩上的长发,他偷笑道:“是谁说要管我一辈子的,现在就开始不耐烦了?”
“过段时间再出去吧,多陪我几天。”我翻过身来求他。
“我以后不去了,每天陪着你。”
“那忙得过来吗,岂不赚不到钱了?”
“有浩扬在我放心的很,可以安心留下来陪你。”
“难得见你嘴这么甜。”我称心地奖赏他一个吻。
“有你陪着,真是哪儿也不想去。”凌晞搂紧了我。
“日上三竿,也该起床了。”
从他怀里离开,我伸手拉他起来,叫玉瑶进来伺候梳洗。
坐在妆台前,我拿起青黛画眉,凌晞接过青黛笑着说:“从今往后,由我来为你画。”
“你懂这些精细活吗,可别让我等会儿出不了门。”我夺过青黛把他推开。
“扫黛嫌浓,涂铅讶浅,能画张郎不自由。”
他自嘲地一吟,拿起木梳轻柔地替我梳发,神情一丝不苟,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我打量着铜镜里那个专注的他,心如蜜糖。
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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