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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情
布依道:“前番刺杀太后,拖你蛇蛊的福,侍卫毫未知觉。但后来却有大批侍卫涌来。我令你在后面策应,以你的身手,如何会惊动侍卫?想来你是故意露了行踪!”
“现在想来,你深夜找我,故意透露给我十二煞的名单藏处,只是怕故意引我去窥豹阁!你当时给我吃的定心丸,怕是用来激荡心神的,否则以我的定力,即便得知太后便是幕后黑手,我也不可能冲动到立即去刺杀她!”
“僵死蛇蛊唯有成国蛇山培育,包括那个蛇艳夫人,你们怕均是成国间谍吧?”
秋月痕不置可否,只道:“其实说与你听也无妨,宣王此次联系的国外势力,便是成国。明天我便要启程去成国,作为宣王的秘密使者。这次离开,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再见,又不知道,再见时又是何样的身份。”
布依道:“你说的这些,不怕我转告给秦放?”
秋月痕淡淡道:“秦放怕早有怀疑。即便他有所动作又如何?宣王爷在旁边架着,况刺杀太后一事尚未平静,秦放怕是力有未逮。”
秋月痕踏前一步,俊雅的容貌蕴着淡淡的笑容,任凭布依的长剑刺入自己的肌肤,“布依,你想杀我,现在便杀掉我罢。”
布依离开青林苑时,已过三更。月朗星疏,秋风微微吹着,透着凉意。
白天赴宴时,陆风之便告诉她,结束后可以直接回齐府。皇宫那边秦放已经向太后辞行,太后因刺杀一事受了惊吓,也未见秦放,让嬷嬷转告秦放,可回府准备结婚事宜。
布依漫无目的地在街边信步而走,隆安已实行宵禁,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落叶回旋,偶尔几声狗吠,更添凄凉之意。虽也有侍卫巡逻,但凭布依能耐,如何能让人瞧去踪迹?倒是有几个醉汉,破了宵禁规矩,被侍卫抓进牢房,有个醉得不象话,把平日对官府的不满吼叫出来,不听官令,直接被侍卫当街斩杀。
布依本想就此离开?但离开又去哪?青龙山?或者直接去黑蝶谷复仇?但她心里却割舍不下,隐隐觉得与秦放的事需要有一个了结?
可了结?又该怎样一个了结法?
不知不觉,她回到了齐王府。
门前两个灯笼,两个“齐”字在灯光明暗下显得高深莫测。柱前也贴了喜字,府内灯光明亮,却分外安静。
两个守门的侍卫见有人夜行于此,其中一个刚要拔剑喝斥,另一个立即制止,道:“布姑娘,您回来了?王爷在等您呢。”
布依没有说话,大步迈进门槛。
齐府因大婚一事,早已布置的张灯结彩。特别是作为婚房的茶思园,四喜大贴,红幔垂地,几株茶树盆栽也结了红绳,朵朵茶花收拢了小苞,仍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思茶园无一人侍卫,清明月光下,只秦放一人坐于石桌前,清俊的脸庞满是憔悴,眉头积郁,化不开的心事。
他斜坐着身子,右手酒坛,左手玉杯,旁边倒着七八个酒坛,人已喝了七八分醉。
秦放听到布依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看她,只道:“都说一醉方休,可醉后,一切琐事烦事真可休?”说罢,又是拿起玉杯一饮而尽,仿佛觉得不过饮,索性扔掉玉杯,拿起酒坛灌了几口,回过头来,嘴角似微微笑着,“布依,来,我们一醉方休。”
布依道:“你特地让穆庭开导我,让我放下仇恨。”
秦放:“看来我失败了,对么?呵呵,本来也没抱希望。”
布依道:“城防图我没有拿。我去找了秋月痕,此人有问题,你要……留心。”
隆安城内遍布各种势力的眼线,布依半夜去寻秋月痕,早已被各方知晓。可秋月痕也非等闲之辈,两人秘谈的话,无人能够探听。
秦放的手微微一顿,因醉酒而迷朦的眼神闪过一丝清亮,他倒是认真地笑了,“你去问这个,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早先布依与秋月痕的关系便暧昧不清,秦放心里介意,却从未表现出来。当探子禀告布依半夜去寻秋月痕,堂堂齐王,这个看似不会被感情萦乱的男人,心底醋意大发,还道因婚期渐近,兼之歪柳村一事让两人关系出现重大裂痕,秦放还道布依是去秋月痕那里寻求慰藉。
秦放不由为自己的小女儿心态感到自嘲。他的布依,心还是在他这,他感到些许安慰,关于感情的事,他怎么能够怀疑她?本绝望的心又升起一丝希望,秦放转过头,“小依?”可下一句话,却直教他坠入谷底。
布依平静道:“秦放,我要走了。”
秦放霍然起身,手中的酒坛摔在地上,在寂静的黑夜发出刺眼的破碎声。
“为什么?”秦放嘶声道。
布依神色惨然,“为什么?你心底比任何人都明白。”
秦放没有再讲话,他只看着她,黑色的眸子充满了悲伤,无奈。
布依迎着他的眼神,心碎成一片。她并不比秦放好受。
“王嫣云是太后的人吧?席间她借故挑衅我,撕破了我的衣衫,想要看有没有箭伤。太后已经怀疑我了。”
幸亏她出门前刻意用妆粉把箭伤遮住,不过只要王嫣云再多缠一会儿,鲜血便会渗出妆粉。这是庆幸之极。
“我留在这,只会连累你。”
她觉得自己话已说完,可以离开,但双脚却似灌了铅,怎么也走不动。
秦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扯落自己的衣袍,袒露出胸膛。
健硕的胸膛满是伤疤,触目惊心。外人只道齐王滔天权贵,可谁会想探究这无限风光下,他背后付出了多少?
他指着肚脐间的一道笔直剑伤,仿佛为了让布依看得更清些,他向布依走了几步,“这一剑伤,是我初出江湖,奉师命去杀五个强盗,那个强盗首领,苦苦哀求,说什么家中未满月的女儿,说什么已痛改前非,当我准备收剑饶他一命时,他却突然出招,剑指我的胸口,虽我迅速反应,但肚子上仍被他伤了一剑。”
“这个伤,这个伤,也都是行走江湖留下的。”
“这几道,还有我腿上的那伤疤,都是战场厮杀留下的。”
他缓缓叙说着每道伤疤的来历,只道手指落向胸口那道箭伤,“这是最致命的箭伤,我差点儿死在这上面。”
两人在揽月谷时,迫于铁链的禁锢,两人形影不离。布依不知瞧过他多少次在泉边洗漱。彼时便惊异于他满身的伤疤,她也问过这胸口最致命的箭伤是如何留下的,但彼时的秦放却笑而不语。
“这箭伤,十年前留下的。”
“彼时我正在战场,突然得知歪柳村遭屠的消息。”
当时把此事告诉秦放的亲卫是他的心腹,亲卫知道秦放一直挂念着歪柳村的情人,在得知歪柳村遭屠一事时,知前线作战凶险万分,断不能让主帅因他事分心。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秦放时,秦放已察觉出他的异常,经不住秦放再三逼问,亲卫终于将歪柳村遭屠一事告知秦放。
果不其然,秦放得知此事时,心神大乱,竟昏厥过去。醒来便要直奔歪柳村,跑马一里地,才被众人追回。秦放勒马徘徊了片刻,才与众人回到战场。
彼时战况对楚军有利,对方粮草已绝,只要再拖个五天十天,敌军可不战自败。秦放却无法等待,先前无论敌军如何挑衅,楚军并不应战,可自得知歪柳村一事,秦放不顾众人反对,改变作战方式,主动出击。
那是一场恶战。敌军利用有利的地形,诱导楚军深入。秦放虽知前进凶险万分,可仍旧孤军深入。
那一战,虽尽歼敌军,可楚军这方,也损失惨重,胜得艰难。秦放胸口也中了致命一箭。
昏迷了七八天,秦放才堪堪醒来。虽然他一意孤行在各个将军中引起强烈不满,甚至有人捅到了皇上那里。皇上看在秦放先前的军功,再加上他本人也身受重伤,不赏不罚,算是功过抵消。
秦放抓起布依的手,让她抚着自己胸口的箭伤。
“当时,我以为,你以为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本来可以躲开的,但是那一瞬,我只想与你同去……”
“后来,我得知……是太后做的这一切,我提剑去找她……”
“可是我下不了手,布依,她是我母亲,我如何能弑母……她是我母亲……”
当年,他离开了皇宫,直奔歪柳村,在看到布依的墓时,顿感天悬地转,吐了鲜血,再次昏迷。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醒来的,只知道醒后,他开始没命地挖坟,他想要亲眼看看,他的布依,是不是真死了,直到挖出一堆尸骨,他骇然大哭。可即便亲眼见了,他仍旧不能相信,他的小姑娘已经死了。
他在布依的坟前呆坐着,闻讯赶来的师父,也便是他的义父,没有任何宽慰的言语,只是陪着他一起坐着。然后,在他的循循善诱下,又把那堆尸骨重新埋葬。
秦放一步步走近布依,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他轻轻吻着她的脸颊,嘴唇,又到脖颈,依恋,不舍,微醺的酒气喷洒着,如苦苦哀求般喃喃自语,“小依,忘掉吧,放过自己,也放过我……”
“你想离开这,我们便离开这,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形影相随,不离不弃,你去哪,我便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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