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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不可言说
温浅陌虽说早就预料到了沈落薇肯定有很多气要撒,但他亲眼看到沈落薇对着这个沙袋,丝毫不留情地打,内心还是极为震撼的。
和他往日看到的那个温婉的沈落薇……完全不同。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沈落薇现在肯定很累了吧。
于是他转身走到附近的一家小店里,给沈落薇买了一壶清水来。
他拿起这壶水,走到沈落薇身边,淡声道:“喝吧。”
温浅陌也不是会软声细语安慰别人的人,所以当沈落薇转过头的时候,吓了一跳——毕竟他的眼神,他的动作,完全不像是关心人的姿态。
沈落薇:“你给我买酒去了?我现在蛮舒服的,不需要喝酒。”
“我买的是水。”温浅陌的话语依旧很淡。
沈落薇接过温浅陌手上那壶水,打开来一看:“这……真是水啊?我正好是挺渴的……谢谢你啊。”
沈落薇仰起头,将这一整壶水一饮而尽:“啊……真好喝。”
温浅陌话语还是那样冷淡、疏离:“长公主就不怕臣在水里下了毒?这官场斗争险恶,长公主可得提防着些。”
沈落薇直接一口水喷出去:“……我谢谢你,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她能看得出来,温浅陌给她买水,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她。
可为何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伤人?
过了一会儿,沈落薇看着温浅陌,正色,认真道:“谢谢你帮我买水。”
温浅陌只轻声道:“小事而已。”
他们二人在文学上都颇有造诣,所以自然而然地端着一股架子。都是爱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所以和旁人交往的时候,难免有些气氛尴尬。
温浅陌拱手道:“臣还有案子要办,可能该先走一步了。”
沈落薇这才想到这回事,瞬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也是啊……你还有案子要办……下回你可别管我了,你可有正事要干。”
“臣岂敢不关心长公主的安危?”温浅陌问出这么一句。
“都没人认出我是长公主……”
“臣认出了。”
沈落薇:“……你走吧,快点去干你的正事。”
……
温浅陌走远之后,沈落薇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口中不禁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个倔强的家伙。”
只是,她又何尝不是倔强至极的性子。
她突然在想,自己这回出来,究竟是干什么的,就是撒一通气吗?
或许就是这样吧,算了,反正她感觉打了一通沙袋以后,她的心情也没那么瞬间性的崩溃了。
只是一想到楼梦欢……她还是长期性闷得发慌。
还是不要在外面瞎逛了……回去吧。
一直逛,浑浑噩噩下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回去多写点东西吧——她如今没了母妃,也只能靠这个立足了。
……
尽管没喝酒,但是沈落薇感觉自己还是像断片了一样。
她回到宫中,又想了一遍,自己今日到底要出去干什么的来着?怎么那么快又回来了?
哦……好像是要去青楼里酩酊大醉,寻欢作乐一场的来着,但是因为那里,温浅陌他们在办案子,所以她就回来了。
温浅陌……她想到这个名字,眼前就仿佛出现了他的影子。
不知为什么,感觉想起他,自己就很安心。
她是擅长搞文学的,爱写些风月之事,对自己的情绪察觉也尤为敏感,莫非自己……
罢了,自己在想什么呢——谁想到自己要是差点走进一处正在办案的地方,可能遇到嫌疑人,是某一个人拦住了自己,没让自己进去,心里不会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喜悦,从而想到这个人,就觉得安心呢?
仅此而已啦。
她走进了盛月宫,见所有下人都照她的规划,将宫内打理得井然有序。
一名洒扫宫女看到她,上前向她行礼,声音中难掩喜悦:“长公主,您终于回来了!”
沈落薇无声地点头。
以前,她不管去外头干了什么,走回盛月宫里,楼梦欢一定会冲出来迎接她。就是有时,楼梦欢在忙,她也会开口问宫女“母妃在忙什么”,得到答案之后,就走过去一起帮忙。
此时的她还是习惯性地开口问宫女,刚张开嘴就愣在了原地——母妃已经不在了。
看着盛月宫,还是原来的盛月宫,母妃却不在了……这样强烈的情绪冲击让沈落薇眼前一黑,险些站都站不稳。
洒扫宫女自然是明白沈落薇的苦处,此时的她作为一个宫女,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扶好了他们盛月宫的长公主。
沈落薇的情绪平复倒也很快,毕竟她能执笔绘出世间万象而抽离其中,自然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很多事情,也不至于失去理智。
她知道,如今再神伤,也没了意义。
现在,她理应担起身为大昭长公主的责任。
……
晚间。
苏染霜邀请沈落薇去她住的偏殿里坐坐。
沈落薇叹了口气:“秋茗……今儿有好些吗?”
苏染霜正逗着怀中的沈元璟,笑着:“你瞧瞧元璟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秋茗自然也挺好的。”
“那便好。”沈落薇松了一口气。
苏染霜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都大两岁的长公主,面对她的成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落薇,你莫要一天到晚关心别人,你也是个人啊……你还是个孩子。”
沈落薇苦笑一声,反问道:“十九岁的孩子?”
“按辈分来说,你就还是孩子啊……”
“我不是。”沈落薇轻声道,“我既生在天家,那便先为长公主,后为人。我既是公主,想必未来也免不了和亲的宿命……”
苏染霜立马正色道:“你可莫要说这么远的事情。”
“我今年都十九啦……哪还远啊……”沈落薇只是叹息,“寻常女子到这个年纪早都出嫁了,父皇还留我在京中,是我的福气。”
其实……沈落薇觉得,这回母妃猝然被狼咬死,说不是提前被策划好的,她都不信。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呼吸一窒。
苏染霜也不禁想到了这件事背后的弯弯绕绕。
她想起白天苏拾桃来过一回盛月宫,倒是同她说过……那件披肩的一点事儿。
当时她还好奇,苏拾桃怎么会往披肩上想,她问了苏拾桃,苏拾桃也就眨眨眼睛:“我猜的嘛。你瞧,当日你,我,还有落薇,都在现场,为何我们都没事?或许那匹狼认的就是那件披肩呢。当然……我也没有证据,染霜你当我随口胡诌的就好。”
现在想想,她突然感觉……似乎还怪有道理的。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去证明呢……
……
如今并不是在锦祥阁学习的那段时期了,沈瑜迟自然也不能一直待在宫里。
虽说沈巍真一直默许沈瑜迟出入后宫,但……默许是默许,真的每日出入后宫,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更何况如今还是楼梦欢薨逝的敏感时期。
不过这个时候,沈瑜迟更要卖力地干活——他作为内务府总管大臣,自然要尽到应尽的职责。他好好干活,偶尔以对接一些事情的名义进一下后宫,也没人会说他。
只是和安紫清的接触,自然是少的。
安紫清有时会出宫看看,随缘碰一碰,看看能不能和沈瑜迟在宫外碰见。
她会打扮一番,去京中的闹市中看看,也总能听到人们的言论。
对于逝去的嫔妃,他们自然不会言语不敬。
“唉……说起那位瑶妃娘娘啊……她这一薨,留下长公主跟三公主,她们也怪可怜的……”
“长公主倒是完全能照顾三公主,但……猝然发生了这样的噩耗,她们定是都不好受吧。”
“这好端端的围猎,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啊……”
“陛下到如今也没将长公主与三公主过继给其他嫔妃,这就很值得推敲……”
“张大娘,你可真是不要命,圣意岂是我们可以揣测的?”
“我也没有揣测,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咱们都小声点,也不会让人听去。”
“话说大家可还记得,长公主的生母是泠贵妃娘娘……陛下为何不将长公主还给她,再连同三公主一起过继过去……”
“哦呦,我走了神,方才是哪位勇者提起了泠贵妃娘娘?有些事,真的说不得啊……”
“说不得,当真是说不得。”
众人连着摇头。
“大家也别聚在这儿讨论了,快去干自己的事儿吧……”
安紫清目瞪口呆,玉兰菀是话题终结者吗?
谁也不敢讨论到她一样。
安紫清像个没事人一样踱着步:“我瞧着你们方才还在讨论贵妃娘娘?发生什么了,也同小女子说道说道?怎么不说了?我是真的好奇啊。”
许是她的声音实在太过清亮,又或许是她的美貌实在是在什么情况下都难以被忽视的程度,霎时间她只感觉周围的气氛都有些僵,附近有一多半的人都抬头看她,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他们满脸都写着“可惜了这么漂亮一张脸蛋”。
安紫清在原地尴尬地笑笑。
终于还是有一个看上去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抬起了头:“姑娘,我瞧着你确实不通世事,我只提醒你一句,以后可千万莫要在什么地方打听这位贵妃的事,莫要和她有半分瓜葛啊……”
有一些人点起了头,好像很赞同这个观点。
安紫清抿唇:“谢这位大哥提点。”
——看来,这贵妃,如今当真是个提不得的名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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