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

　　虽然有了初步的猜测，但对于市局内部另一个内鬼究竟会是谁，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贺岁白自然还是倾向于他从一开始就认定的任局的，所以理所当然的也将王滨这一次的暴露当做了万晓川为了更好的掩护任局，毕竟在市局内部，任涛与王滨的职级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万晓川在这种时候做出丢车保帅的决定也十分合理。而许思衡对于贺述白的猜测则有所保留，虽然他眼下也没什么具体的怀疑对象，可从整个天女山行动的过程中，市局方面虽然仅仅是作为配合的外围扫毒，可在当时的临时会议上王滨一力想要让贺述白参与进来而任局却近乎有些一意孤行的把贺述白直接扣在了市局里，以贺述白当时所掌握的信息自然顺理成章的以为这次行动里会接触到一些机密信息，而任局不想让贺述白知道这些，所以才不让贺述白参加这次行动。但是现如今王滨内鬼的身份已经暴露，再结合他一开始故意将贺述白拖进这起横跨十多年的旧案当中的事实，便也不难猜想王滨一心想要让贺述白参与这次扫毒行动的真实目的，尤其是这次市局的扫毒行动原本只需要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可偏偏在王滨的配合下，市局禁毒支队这一次简直可以说是大获全胜，缴获的毒品枪械都是近几年来最多的。
　　许思衡想到这里，不由得突然有些后怕，其实也不难想象，面对这样一帮持有如此多枪械的贩毒团伙，在行动当中稍有不慎，那擦枪走火的受点伤都是轻的，要是真的被击中要害命丧当场，那可真的是说什么都晚了。
　　贺述白对于许思衡的猜测有些不以为意，更觉得他这是想的太多了，可许思衡却丝毫没有被贺述白那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糊弄过去，对于万晓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许思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更知道万晓川一旦决定对什么人展开报复，那一定是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虽然贺述白与万晓川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过节，而万晓川真正想要报复的人也并不是贺述白，而是贺述白的父母，毕竟在当年的那起旧案当中，他们夫妻二人都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尤其是贺岩，仍然是省厅专案组的主管领导。只是现如今贺岩身居高位，身边的安保周到严密，万晓川很难有下手的机会，也正是因为这样，万晓川才会想方设法的把贺述白拖进这趟浑水之中，倘若贺述白真的在办案过程中有个三长两短，那对于早已年过半百的贺岩来说，无疑将会是天大的打击。
　　许思衡说完这些之后，贺述白明显沉默了好久，又看了看时间，随后便给省委大院当中父母的住处打了个电话，到是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对话也大多是嘱咐父母注意身体，没事多锻炼之类的话，总之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大堆，反倒是把电话那边的老两口弄得有些不明就里，又随便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之后，贺述白甚至有些慌乱的挂断了电话，看着坐在一边的许思衡，贺述白颇有些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其实刚刚那通电话也属实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贺述白又不能把自己心里的猜测和担心一股脑都说给自己父母听，只不过是想在自己心乱如麻的时候听听父母的声音，顺便安安自己的心罢了。
　　打完这通电话之后贺述白很明显的松了口气，稍稍调整了一下之后故意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对许思衡说道：“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许思衡顿了一下，缓缓点头，说了句：“好。”
　　成年人的世界或许就是这样，即便所要面对的事情再怎么脏心烂肺，也依然要活好每一天，做好每一件事，努力将一切突发事件都归拢到自己原本的节奏之中，尽一切可能四平八稳的处理。

　　市局外面的那家早点店开了很多年，贺述白是这里的常客，与开店的老夫妻相熟的很，这是今天来得稍微早了些，正赶上老夫妻在店铺前面的空地上加摆一些临时的桌椅。
　　贺述白丝毫没有见外，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直接挑了个路边靠着行道树有阴凉的地方，直接把一张小桌抻了过来，又摆好了一对塑料凳子，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大马金刀一般的跨坐在了桌子一边，那场景活像古装电视连续剧里从土匪山头下来找点子的山大王，要是再来上一句“小二，上几坛好酒切二斤牛肉”也就算是应景了。
　　许思衡也没有犹豫，径直坐在了对面，只是他此刻还穿着昨天晚上参加庆隆集团春拍庆典的那一身高定西装，衣冠楚楚的坐在那里，硬是把这平价亲民又稍显简陋的早餐店烘托成了高档西餐厅的露天餐席一样。
　　没过多久店老板走了过来，照例跟贺述白寒暄几句，又看着贺述白脸上带着疲惫，那眼底下的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大熊猫了，想来是又熬夜办案了，于是关切的说道：“贺警官你这是又熬夜了，要我说你平时还是应该多注意身体，这案子早一天晚一天破，对我们这些老百姓来说也没差什么，别总仗着年轻身体好就不懂的爱惜自己，等到老了就一身病。”话音未落又突然一转口风，悄眯眯的压低了声音问道：“贺警官，是不是最近又出什么大案子啦？”
　　老板娘这时忙完了手里的活也走了过来，听到自家老头又在这里胡言乱语，立刻偷偷杵了自己老头子一下，半虎着脸说道：“你又在这满口胡沁，少打听这些！”说完又陪着笑脸招呼道：“贺警官今天还跟往常一样吗？”
　　贺述白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老板娘这时又看向许思衡，刚准备问他吃点什么，可看着许思衡的这一身打扮穿着，不由得又有些迟疑，手抬到半空，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这位是……”
　　“你问他啊。”贺述白顺口接过话茬，满是骄傲的向在场的老两口介绍道：“这位可是来头不小，人家可是博士毕业，现在是省大历史学院的副教授，而且还是最年轻的，精通文物鉴定与保护，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人请了过来做顾问的。”
　　许思衡被贺述白这一通介绍弄的小脸通红，连忙尴尬的摆了摆手，解释道：“你们别听他胡说，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没他说的那么吓人。”
　　老板娘这时连忙道：“我就说嘛，这小伙子往这一坐，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在大学里教书，那肯定是相当厉害了。”
　　许思衡这稀里糊涂的又被人夸了一通，脸上顿时更红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努力保持着标准的微笑，让场面不至于冷下去。
　　还好老板娘懂得见好就收，客套了几句之后便转而推荐起了店里招牌的大肉包，许思衡向来会捧场，自然顺着老板娘的话直接就要了两个外加一晚八宝粥。
　　八宝粥率先端了上来，一起端过来的还有贺述白的豆腐脑，许思衡看着贺述白顺手擓了一大勺辣椒油扣在了碗里，热切的香气立刻飘散过来，许思衡突然有点后悔了，看着自己眼前的八宝粥，只能默默擓了一小勺白糖拌进了自己的八宝粥里。
　　没过多久老板把包子端了过来，刚出锅的大肉包热气腾腾的看起来分外惹人喜爱，贺述白抓起一个只吹了吹就一口咬了下去，许思衡看在眼里，随后幽幽的问了一句，“你都不怕烫的吗？”
　　贺述白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包子就得趁热才好吃，等一会儿放凉了就没滋味了。”说罢又直接抓起了一个递到了许思衡的面前。
　　许思衡接过包子，倒了好几手才算是勉强拿住，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只觉得喧软的面皮带着肉馅的香味，再往下面便是充满酱香风味的肉馅，也难怪贺述白会十多年如一日的光临这家早点店，这招牌的大肉包果真是有一手。
　　贺述白看着许思衡一脸满足的样子，随口说道：“味道不错吧。”
　　许思衡嘴里有东西，只得含糊的应了一声。
　　很快一个包子下肚，许思衡喝着自己面前的八宝粥，眼神不时瞟向贺述白身前那碗放了辣椒油的豆腐脑，这要是在以前，许思衡肯定就再要一碗了，可当着贺述白的面，许思衡也不好太过任性，更何况浪费粮食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便也只能偃旗息鼓。
　　贺述白把许思衡的这点小心思早就看了个通透，也不用许思衡开口便又要了一碗豆腐脑。
　　许思衡连忙制止，问奈何老两口手脚麻利，很快便把一碗新的端上了桌。许思衡叹了口气，然后又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贺述白的那碗，嗫喏着说了一句，“其实我尝尝你的那碗就行了，不用非得再来一碗的。”
　　贺述白听罢不由得嘴角含笑，探过身子凑到许思衡的耳边轻声道：“大清早的你就这样，不好吧。”
　　“我……”许思衡瞬间无语，恨不得立刻把刚端上来的这碗豆腐脑整个扣在贺述白的脑袋上，随后恨恨地把自己原来的那碗八宝粥直接推到了贺述白的面前，半命令半威胁的说道：“你把这碗粥都给我喝了，不许浪费！”
　　看着贺述白欣然领命，许思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心满意足的擓着辣椒油往自己的豆腐脑里放。
　　一勺，两勺，尝了尝味道，然后又放了一勺。
　　贺述白知道许思衡很能吃辣，可一大清早就这么个吃法总归对胃不好，正准备伸手制止，恰好在这个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个人顺着铃声同时看去，只见屏幕上显示的居然是任局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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