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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语夜长安
夜里的长安城静得很，只有打更的声音不时响起在空旷的街道中，单调却让人安心。
左宁慢慢走到这扇朱红色的大门前，有些犹豫地回头望着临时入队的木木大人，“进……进去做什么呢？”
大人一掌拍在她脸上，“验尸！！”
左宁圆鼓鼓的脸蛋上露出了退缩。
这件事其实说来话长。在阿睿完事之后散着领口带着汗水夹着左宁一路跋涉到他所谓的观景地点之后，他们只看到了一具尸体躺在石堆中。
还是个裸女尸。
看来很是眼熟，好像白天的时候在山门口见过。
当时这位姑娘还一脸娇羞地望向观内，企图能一瞥美人风姿，如今却躺在这里，衣衫都被撕破并被扔到了他处，身上不着寸缕，发髻散乱，双眼暴突，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惧，指甲都抠断了数枚。
阿睿擦了擦额头上还没蒸发掉的细汗，颇有些惋惜地开口道，“还是来迟了一步。”
左宁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命案发生？”
阿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开话题道：“你去摸摸她的皮肤，是不是还是温热的？”
左宁连忙摇头摆手，“要摸你自己摸！”
两人深情对望了许久，左宁叹了口气，“不如把木木大人接出来，让她摸吧……”
阿睿连连拍掌，“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主意呢？”
说罢他从虚空中一拉，也不知怎的，就拽了一只带着红宝石耳钉的金纹虎皮猫出来。
大人貌似还在睡觉，睡眼惺忪地与阿睿对了个正眼儿。
“木君还真是高枕无忧啊～”阿睿酸溜溜地提着他的颈皮，晃了晃猫身子。
木木大人拖长了音调“喵”的一声，想来这些日子在沈娘屋里装猫装得挺带劲。
“不认得我了？木君赶紧起来，不起来的话就把你丢到女人身上去咯……”他并没有任何真正要等木君醒过来回答的意思，因为一边说话，一边手中已经使了劲将木君抛出去。
木木大人在空中慌张地翻了两个身，最后用柔软的肉垫稳稳地站到了女尸的身上。
它牵了个长长的哈欠，就着眼泪低头仔细端详身下的女子。
端详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它才四肢僵硬地从女尸身上走下来，尾巴炸成了狼牙棒，弓着身子四脚同步地蹦到左宁面前，刷地给了她一爪子。
“小贼！居然将我扔到这种东西上！！”木木大人吹胡子瞪眼睛，“她身上的魔气还没消散，你是想害得我也入魔嘛？！”
左宁抱着被她抓伤的脚踝原地蹦跶，一边讶异道，“什么魔气？”
“问他！”木木大人甩了甩尾巴准确无误地落到左宁肩头，“法术倒是高深，能一指破开沈娘的结界将我揪出来，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他连……”忘川的结界都能破。左宁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吞了回去，装作什么也没说地转过头，“你之前没提过魔气啊！”
阿睿“啊”了一声，“没说吗？”
左宁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没说。”
阿睿嘻嘻一笑，“要是没有魔气，我也不会觉得这是场好戏啊！说起来，”他忽然换了种严肃的神态看着左宁，“你之前在长安遇到过一些事情吧？”
左宁扫了一眼木木大人，点了点头。
“嗯，你知道这些事情的被害者都停尸在哪里吗？”阿睿从虚空中抓出一本小册子，信手在小册子上乱涂乱抹。
木木大人插口道，“子琴怎么没来？”
左宁一时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便“呃”了一声，“停尸间，衙门的停尸间。也可能早就埋掉了。子琴他……不知怎么叫不醒……”
木木大人的目光转到阿睿身上，“嗯哼？”
“他碍事。”阿睿道，“好了。”转手将册子一合，似模似样地夹在腋下，“先去衙门坟地探看一番无妨！”
左宁迟疑地没有动步，跟问了一句，“是你施法使他睡死的？”
阿睿一眼扫到天际，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嗯，他碍事。”
在坟地里四下兜了两圈，都没有找到左宁勉强记起来的“胡利”“朱户”二人的坟堆。
“会不会是长安百姓恼他们，没给他们葬起来呢？”左宁犹豫道。
木木大人摇摇头，“再怎么作恶多端，官府总该给条裹尸的草席，但见这里没有弃置的尸体，也不见散落的草席，应该是不在这里了。阿睿你说是不是？”
阿睿重新打开小册子，在上面划了一道，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你有白玉卷轴，应当早就知道了吧！”木木大人指着他的鼻子问。
阿睿抬了抬眼皮，“白玉卷轴是假的。”
木木大人吃了一惊，“怎……怎么会是假的……”
阿睿从宽袖中掏出白玉卷轴扔给它，“其实也不能说是假的，任何死物都要注了真气才能催动，说不定你有这个本事。”
木木大人激动地抱着白玉卷轴，“待他日我灵力解封，一定试上一试！哇，以后打赌可就方便啦！保准猜一个一个准！”
“我们去衙门吧。”阿睿转身道。
左宁想起什么似的“喂”道：“紫金镯！”
阿睿笑起来，“对哦，你还没还给我，”伸手接过，在镯上一抹，一道紫色的电光绕着他周身转了一圈，发出低低的叫声，阿睿表情略动，“路小七死了？”
左宁鼻子酸了一酸，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银鱼……是他爹将他杀了。”
阿睿又道：“嗯，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个结果了。”
木木大人抠着鼻孔道：“他想入魔道，这是报应。”
阿睿笑笑，不答它，“走，去衙门了。梦貘刚吃了个梦，回头还给你。”
木木大人惊道，“啊？何时吃的？快快还给我！”
“不是你的。”他缱绻一笑，指了指左宁，“现在可以去衙门了吧？”
跟着阿睿走了一气，木木大人突然贴着左宁的耳朵，小声道，“我觉得今天的阿睿有些不对劲，此事必有蹊跷，一会儿见机行事。”
左宁咬了咬手指，低低应了一声。
再然后，他们便站到了这里，两人一猫傻乎乎地商议是敲门进去还是直接掠进去。
左宁仍旧有些不服气，问道：“不是只是来看看吗？怎么变验尸了？”
木木大人不屑道，“不一样吗？”
“罢了，先敲门吧。”左宁叹了口气，妥协了，拍了拍门板，“砰砰”的响声在夜里显得特别响亮。
只是拍了半天却没有人应门。
木木大人按住她的手，“嗯，我们也算尽了礼仪，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左宁哑口无言地看着它，原来大家商量了这么久的敲门只是尽尽礼仪？
看着身边的银发公子已经目不斜视地走进去了，左宁也连忙跟上。
朱红大门上晃起一圈波纹，在吞没两人的身影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不远处的地方站了一个人影，脸上水银色的遮眼布在夜风中动了一动，他默默地站在原地，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身后又闪出一人，神情紧张，反手握住背后的玉石剑柄，恨恨地咬着牙。
“少安毋躁。”赤瞳静静道。
阿睿像是感应到什么，回头向着门外望了一眼。
左宁也跟着他看过去，衙门朱红色的大门一瞬间变成虚空般的透明，她可以看到站在街对角的子琴和他身边站立的同阿睿一样一身银白的赤瞳。
她有些惊讶地张开嘴，喃喃道，“子……子琴……”
木木大人疑惑地朝着他们望的方向看了又看，“你们在看什么？什么子琴？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阿睿深深地看了一眼左宁，嘿嘿一笑，“你也看得到，不想修行长得这么快了。还是说，你做的是好梦？”
“你们有什么瞒着我！”木木大人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拎住左宁的耳朵，“有什么瞒着！”
左宁“诶哟哟”叫了两声。
阿睿提着它的颈皮将它抱到自己怀里，竖起食指贴在它的嘴唇上，小声道：“嘘。”
不知为何，木木大人脸上竟然一阵发热，有些痴痴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才木头木脑地问他，“诶，阿睿，你以前有这么好看吗？”
阿睿笑眯眯看着它，“好看吗？”
“好看好看！”木木大人探长了手臂去搂他，“长得好像阿天啊！”
左宁闻言一窒，细细看向他，却连一丝阿天的影子都找不着，还是原先银发银袍的阿睿。
莫不是什么障眼法，把木木大人迷了眼？
她也不管了，再回头去看子琴的方向，却发现两人已不知所踪。
犹还记得方才子琴的眼中，如寒霜一般的颜色，直勾勾地盯着这里，像是要将这里的某个人钉穿。
她忽地又想起木木大人警示般的话语，“此事必有蹊跷。”
抬眼看向阿睿，正对上他深沉如夜空的双眸，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般露出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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