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归去处

　　想问，林浮闲急切地想知道，他的患得患失感愈发重了起来，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处，在对上她视线的刹那，只干涩地吐出三个字

　　“还好吗?”
　　晏保宁挑眉，他心思当真细腻。不过......

　　为自己选中一块舒服石头坐着打量三人半晌的谢喻噗嗤一声，对林浮闲的表现嗤之以鼻，这人从小就这样，真是乌龟看了都要替他捉急

　　“我先回去了，今日实在是太困了”
　　她打着哈欠，不顾两人道别，翻身上马，乘月而归

　　“先上车”晏保宁轻声道，她几乎下意识伸手想让他扶自己一把，林浮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两年来熟稔的动作，稳稳扶住她的手臂

　　借着他的力道，晏保宁登上马车。缓缓向前的车辙声，似乎也代表着晏保宁 心绪，是难得的平稳。她靠在车壁上，轻轻阖上双眼

　　林浮闲准备扬鞭，却听到身后传来的低声呼唤

　　“林浮闲”

　　他动作一顿，回过头，车帘被素白的手撩开一道缝隙，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辰就那样凝视着自己，沉沦却又不得不清醒

　　静谧的夜色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心跳，唯有雪花和月光注视着他们

　　“你为何心悦于我”
　　不是羞涩的试探，而是直接的疑虑。就像他了解的晏保宁那样，她在问林浮闲明明背负着越来越多责任和秘密的他们，为何会生出胜于朋友的情愫

　　窗户纸早就被捅破，林浮闲这一次不会回避，他鼓起勇气将人塞回马车里，自己也钻了进来，逼仄的空间里是必须剖开的真心

　　“因为，我心悦你，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我确认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他的声音染上回忆的月光
　　“我喜欢的，不是初见你时惊鸿一瞥的影子，而是你带给我的生的希望”

　　晏保宁怔愣地直面他的爱意，那是她不曾想到的，她没料到原来如此早么

　　“我从未想过还能有一日能与你成为朋友，得知你要来曳城的那一日，像是老天对我的赏赐。是我的私心，你受过那么多苦来曳城，可我就是不自觉的开心......”

　　“后来，我们看过四季的麦田，一起直面过生死。我喜欢同你在田间地头，谈天说地，喜欢你面对强敌冷静筹划，哪怕是以身犯险”

　　林浮闲不知自己哪里来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就像分岔路时晏保宁劝说自己的那样，他想抓住当下的炙热，至少要让她知道自己心悦于她，心悦于真实而完整的她

　　“所以，我不想掩藏自己的心迹”
　　话音落下，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与晏保宁骤然加速的心跳在无声共鸣。一颗毫无保留，滚烫的真心捧在晏保宁面前

　　此刻，他的爱意，远比月光更为明亮

　　晏保宁很清醒，她清醒地知道此刻在发生着什么，也清醒地感受着自己的心动，一个念头划破混沌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拉过那双攥紧的拳头，目光同那双紧张不安的眼睛对视

　　“林浮闲”
　　她叫他的名字，唇边绽放着明媚的笑容，下一秒，林浮闲听到了他不敢相信，确那么动听的话

　　“那你敢大胆一点，同我成亲吗?”

　　成亲!?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这是自己臆想。巨大的幸福砸懵了他，林浮闲脸上表情停滞，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张笑意更甚的脸庞，从她的眼睛里确认刚刚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随后，迅猛的喜悦冲垮了他的理智和思考能力。他不在乎为什么晏保宁见过那人后会对自己说成亲这样的话，一切都不重要!他不在乎!他心爱的姑娘回应了他的真心，这就够了!

　　“君无戏言?”

　　“嗯，一言为定”
　　晏保宁这次没看错，此刻林浮闲眼眶红彤彤的，朦胧的水汽挡不住亮得惊人的光芒，巨大的力道将她拥入怀中

　　似乎是得到了珍贵的宝藏，反复从感受到的呼吸和体温中确认着一切不是幻觉

　　“林浮闲...咳咳咳...我...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越来越紧的拥抱，晏保宁手脚并用努力将自己扒拉出来

　　“阿宁，换个称呼吧”这人进入角色的速度挺快

　　阿宁，晏保宁挑眉，将人又往外推了推，这次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那你先放开我”
　　将人依依不舍放开，眼睛如今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眨巴着期待的大眼，他等着晏保宁唤自己

　　“再不动身天就要亮了，浮闲”

　　“行，你回去补眠，等回去后将生辰八字予我，烦请老前辈替我们算好成亲日子，之后还要准备嫁衣，聘礼......”

　　林浮闲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有些手忙脚乱，用两只手扶晏保宁下马车，样子都有些滑稽

　　他现在心里又乱又急，一个声音坚定地告诉自己，要快些推进成婚流程，免得夜长梦多。不过，就算晏保宁反悔，他也不可能轻易放手。对，没错!

　　“慢点”

　　一步三回头将人送至院门外，林浮闲根本不想离开，果然!保宁和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唤住自己

　　“浮闲，等等”

　　“我在”

　　晏保宁承认刚刚有些冲动，成亲毕竟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否该过问双方父母的意见，何况自己身份尴尬，在这节骨眼成亲对林家对晏家都算不上是件好事

　　看着她突然沉下去的眼神，林浮闲心里的喜悦也淡下去三分，眼神锐利起来，有些紧张焦躁地等待

　　“我......我不是想反悔”晏保宁连忙摆手否认“只是想问问你，是否要问问你母亲...还有你父亲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上前一步，第一次如此大胆主动，亲昵地将人抱在怀里，感受着她一瞬间的僵硬，林浮闲语气似乎有些撒娇道

　　“我母亲定会喜欢保宁，至于他，我不在乎”

　　“倒是你该想想，我们如何全伯父伯母的礼节?是否我们成亲时将他们接来?还有你阿弟和好朋友也要早些寄信带去”

　　将晏保宁脑袋捧在手心，四目相对，林浮闲珍视地问询
　　“保宁，你想在曳城成亲还是回主城?”

　　这两者有何区别吗?看出她眼神中的疑惑，林浮闲轻笑出声

　　“主城有汤泉，有一处恰好就在我的宫殿里”

　　不知是想到温热的汤泉还是被林浮闲过于跳脱的思维所影响，晏保宁脸颊不自觉染红晕，恰巧一阵气息灼热地拂过耳畔
　　“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稍稍退开些距离，双手仍扣紧在她肩头

　　“你可以慢慢，一点一点喜欢上我，一年也好，十年也罢，我不想你后悔嫁给我”

　　晏保宁望着他亮得惊人的眸子，一点都不动容那是假话，她分的清感动和心动。

　　年少对越瑾的喜欢，恰似追逐盛夏的烈日，贪恋温暖的同时也灼伤了自身。那段感情开始匆促，结束匆促，掺杂真情假意太多，晏保宁看不清自己的心，所以她选择放弃，一个属于过去的烙印，如今只觉无所谓好坏。

　　大概是曳城四季的滋养，一颗种子又在冬日的暖阳里萌芽，踏实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林浮闲，我是喜欢你的。让你同我成亲之举是有些冲动，但若没有喜欢，我是绝计不会提出这种想法的”

　　她的目光变得坚定
　　“过去我经历过的一切，总是因为犹豫让自己时常处于身不由己中，也因为犹豫留下太多遗憾”

　　勾起过去的回忆，晏保宁眼眶发红，她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面孔，也许曾经自己再果决一些，是不是结局便不会草草收场

　　“所以，如今我很害怕因为一刻的权衡利弊，迟疑不决再次错过当下的美好”她将手从衣袖中伸出，主动覆在他的手背上

　　“你还记得当初对我说的话吗?”

　　晏保宁一字一句如珠玉般落在林浮闲的心湖上泛起阵阵涟漪。依稀听过的她过往，所以他想让那些过往成为她的盔甲，自己做到了吗......

　　“你说我少了些活气”当时那话说的含蓄，摊开来说就是从都城回来的晏保宁死气沉沉，再不见当年洁洲时见她的模样，看着随心而活，实则不然

　　“而如今，你可觉得我又‘活过来’了?”

　　被笑容晃神，林浮闲嘴唇开合，却未发出一丝声音，只笨笨地点头

　　“是你让我重新拾起的，怎么会不知道?”

　　喉结上下滚动，挣扎片刻后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像个愣头的孩子，带着未平复的心绪哑声道

　　“我知道了”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她也知道
　　林浮闲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爱一个人至深时她袒露的一丝爱意都会让自己如此措手不及，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我可以抱你吗?”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明明自己就在他怀里，其实林浮闲刚刚想问的是别的来着，但是还是算了，慢慢来，他们如今有的是时间

　　看不见林浮闲的正脸，但耳尖却有湿润的意味，晏保宁不由挑眉，怎么这人有如此多的惊喜。刚刚那番话，红眼眶的明明是自己，掉眼泪的确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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