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木偶

　　挂断电话，谷口咲望着窗外的无垠蓝天，长长吐出一口气。

　　远处等候的夏油杰见状过来，着急道：“怎么样？”

　　谷口咲点点头：“答应了。”

　　夏油杰刚松了口气，但转眼又觉得有点离谱：“打个电话就同意了？”

　　也太轻松了吧？

　　谷口咲解释：“他们没理由拒绝。不管是咒高专，还是高层，都是咒术师——政府的合作对象本来就是整个咒术界。一开始的战后委员会由三方势力构成，但总监会这几年几乎成了世家的一言堂，现在有人去和高层对着干，他们不会帮着世家打压咒高专。”

　　夏油杰沉默，他叹道：“我真搞不懂，高层到底想做什么。明明咒高专的学生毕业之后也是进入执行部，还不是要听总监会的安排。有什么差别？”

　　谷口咲视线望向远方，阳光正好，午后的校园安宁祥和。她道：“差别很大，至少咒高专不会要求你毕业之后必须加入执行部。”

　　她顿了顿，补充：“也不会要求咒术师无条件听从命令。”

　　拥有自主权的武装机构，大概不会是总监会想要的。

　　夏油杰无言以对。

　　谷口咲没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冥冥小姐和歌姬学姐呢？她们联系得怎么样？”

　　夏油杰摇头：“不知道，不过三年级本来就在执行部实习，她们和内部的人很熟，只要把事情告诉那边，执行部不会不管。”

　　谷口咲点头，她略微沉吟，道：“那你帮我跟歌姬学姐说一下，让执行部的人，明天来学校一趟。”

　　-

　　“明天下午？”

　　白衣红裙的巫女一脸困惑，“这么快吗？”

　　二年级的教室内，联系完上司的两位学姐回来等人，结果夏油杰刚进来就给了这么个消息。

　　她俩对视一眼，冥冥问道：“谷口还有什么安排吗？”

　　夏油杰：“谷口的意思是，需要能在执行部内部做决定人，因为明天到学校的人不会只有执行部一边。”

　　冥冥哇哦一声：“大场面。”

　　庵歌姬：“可以是可以，只是……”

　　她有点担忧：“咒高专现在只有我们，老师们都不在，把人都请过来，会不会不太好？”

　　争取时间，传个消息什么的，还可以理解，但真的要上桌谈判，就靠她们几个，不行吧？

　　五条悟和夏油再厉害，那也只有十几岁啊，谈判桌又不是练武场，靠术师等级说话。

　　夏油杰神色复杂：“谷口说，明天老师们就回来了。”

　　庵歌姬：“……？”

　　她没听懂，但既然对方这么说，巫女也就照办，主要她本人并不是什么脑力派，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吩咐办事。

　　而谷口咲说的明天老师们就会回来，还是过于保守。实际上，当天下午就回来了一波人：五条悟去医院放了个惊雷，逼得夜蛾正道等人不得不回来收拾局面。

　　日下部笃也留守医院，家入硝子也留在那边，负责白川明子的医疗；夜蛾正道则带人回来和学生对接。

　　虽然在心底做足了准备，但真的听到汇报的时候，夜蛾正道的脑袋还是直接爆炸。

　　办公室内，两个老师坐在自家学生面前，现场的气氛诡异又凝滞。

　　夜蛾正道环胸：“所以说，明天下午，执行部，政府，还有五条家，都会派人过来，对吗？”

　　谷口咲乖巧：“是的。”

　　一头红色短卷发的女教师摇摇头：“你们也太厉害了，这才多久，就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啊？”

　　跟着一起回来五条悟对这位老师的态度还行，他笑嘻嘻道：“还好吧。”

　　冥冥语气放柔：“没办法呀，甜老师，我们也是为了学校好嘛~”

　　连名字都透着糕点的甜香气，三年级的班主任，兼甜品鉴赏课的蜜佑甜无奈地瞥了眼自己的宝贝学生：“还说呢，作为学姐，也不知道多分担，就让几个学弟学妹操劳，放人家一个人在外面跑，也不怕出什么事。”

　　庵歌姬想起被安排出去跑的那个人，直接裂开：“甜老师，那家伙咒术评级比我高两个等级啊！”

　　蜜佑甜不为所动：“那也是学弟呀。”

　　五条悟笑得更加阳光灿烂，巫女差点原地道心破碎。

　　夜蛾正道摆摆手，示意她们等会聊。他揉了揉眉心：“先不说你们到底怎么说动这些人的。”

　　他质疑道：“执行部也就算了，五条家和政府来干嘛？”

　　谷口咲的神情无比温顺：“阻止高层对咒高专的无底线扩张。”

　　说的都是人话，但凑在一起就是让人完全听不懂。

　　夜蛾正道沉默片刻，发出困惑的声音：“什么？”

　　谷口咲体贴地换了个说法：“大家来咒高专商量怎么让悟当上校长。”

　　这句话一出，满室皆静。

　　充当背景板的夏油杰：“……啊？”

　　不是说只是拖时间吗？来真的？

　　想起那张见鬼的委任书，夜蛾正道额角青筋直跳，他压下心底的火气，解释道：“阿咲，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搞到那张委任书的，但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们弄出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谷口咲望着自己的班主任。

　　夜蛾正道是个很好的人，心里装着学生和道义，会考虑很多细微又奇怪的东西，甚至会顾及学生而帮忙遮掩某些事情。

　　是她从前没有遇到过的长者。

　　她很喜欢夜蛾正道，就像她很喜欢咒高专。

　　悟也很尊敬对方，她知道。

　　所以，黑发的少女抿唇，浅浅一笑：“夜蛾老师，我没有开玩笑，也没有敷衍你。”

　　她认认真真，轻声细语道：“政府希望高层吃瘪，执行部需要咒高专保持独立，五条家支持神子上台，大家都会推悟上去的，不管这件事在你听来有多荒谬。”

　　少女的神态是一贯的平静，她说话的语气也没什么特殊，可在场众人听着却越发心惊肉跳，她道：“各方的最优选，一定会成为现实的。”

　　夜蛾正道：“…………”

　　他闭上眼睛，良久，才哑声道：“甜，你带学生先出去。阿咲留下。”

　　蜜佑甜微微叹气，示意学生们和自己走。五条悟想留下，被谷口咲用眼神支走。

　　神子啧了声，还是出了门。

　　等到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高大的咒术师的背弯下来，他此刻看上去有些疲惫，夜蛾正道开口第一句就将谷口咲彻底震住。

　　他道：“抱歉。”

　　夜蛾正道沉重道：“这些事，这些事本来该由我们去做的……我很抱歉，阿咲。”

　　无论是保护咒高专，还是和高层对抗。

　　这些都不该是谷口咲做的事。

　　夜蛾正道又想起和自己一切听总监会使者发言的家入硝子，那孩子当时的脸色有够难看。

　　他想，如果成年人们处理好了一切，如果作为老师的他们没有显露出那样软弱又无能的一面，这群孩子本来不用这么辛苦的。

　　是他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

　　一个无法保护自己学生的老师，多么的狼狈和无能。

　　谷口咲几乎被钉在原地。

　　磅礴的无措涌来，她嘴唇翕动，想要开口。

　　她没想到夜蛾老师会和她道歉，她以为，以为老师会很生气，毕竟他们自作主张，趁着白川校长昏迷，还想着换校长……

　　黑发的少女站在原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可以轻易应付上位者的拨弄和恶意，习惯了低头弯腰，但却对这种的歉意束手无策。

　　最后，谷口咲也只能犹怯道：“不……这不是您的错，夜蛾老师。”

　　她绞尽脑汁，搜罗着语言：“是总监会对学校出手，不能怪你们没有提前预料。”

　　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悍然对白川校长出手，这简直就是疯狗行径。

　　夜蛾正道摇头：“不说这些了。”

　　他摆明没把谷口咲的话听进心里，眉头紧锁：“我把你留下来是想问，五条家知道悟想做什么吗？”

　　夜蛾正道听五条悟说了大概，但他保持怀疑。

　　悟说他的父亲不会干涉他的所作所为。

　　可五条家既然要推神子上台，那肯定不会无欲无求。东京咒高专这么多年来，和五条家的关系一直暧昧不清，但总归是互不干涉。

　　如果五条悟真的上位，虽然比藤原家上来好，但是从咒高专的角度而言，被世家瓜分，和成为五条家的禁脔，哪一个都不是好选择。

　　也就是相信自己的学生，夜蛾正道才没有和日下部笃也统一想法，把谷口咲和五条悟都划在五条家那边。

　　他知道，自己的学生们都在尽力保护学校，只是……

　　谷口咲道：“不能让五条家知道。”

　　她低低道：“如果知道的话，那边肯定不会尽心尽力。”

　　利益才是最大的驱动力。

　　五条家只有以为自家能吃下咒高专，才会愿意为了这块肥肉和其他家对抗。

　　总监会既然敢对白川校长出手，那说明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忌惮。

　　只能把这件事从平民咒术师和世家的矛盾，转变成世家和世家的矛盾，彼此才会有所顾及，不敢彻底撕破脸。

　　谷口咲垂下了眸。

　　也只有那样，咒高专才能真正迎来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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