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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听话
寒荒庐,夕阳山,冷家的红砖房曾经整夜热闹,笑声喊声不停,现在却一片死寂。
灯灭了,人没了,几个月前的喧嚣像场梦。
与之相对的,它斜对面的大宅子此刻热闹极了。
这地方本是夕阳山数一数二的富商住处,和冷松牵扯很深。但在最近庐主主导的那场清洗之后,原主人的脑袋早就被插在标枪上,挂在了冷家门外。
现在,这里是艾绒办公的地方。
本来有人建议他直接住进对面冷松的府邸,但他拒绝了,旗帜鲜明地选在了冷家对面。
一条街,一面鲜血淋漓,一面鲜活富庶;一面冷落死寂,一面繁华热闹。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没什么显赫背景、全靠庐主一手提拔的前侍卫——以前管过的最大的地方也就是穷得叮当响的沙沼地区——现在成了夕阳山的新主人,是个有胆气的狠角色。
寒荒庐野蛮法则横行,服的就是这种狠角色。
冷家在这儿盘踞多年,就算把最扎眼的都拖出去杀了,还是有无数和冷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他们恨艾绒恨得牙痒,又拿这个红人没办法。
这会儿,就像当年冷松还在的时候一样,他的宅子前也亮如白昼,不断有车马人流进出,火把和灯光照亮了半条街——然而却少了那些赌博欢笑的声音。
凛冽的寒风中,艾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搓了搓红透了的鼻子,拿着纸笔,听护送这批马车过来的手下铁狼汇报。
“夕阳山全境的金银、硝石、金属都在往这儿运,市区周围的树正在砍。各地城墙和火炮多少都有问题,按现在的预算,我们没法补全所有地方的防御,必须有个轻重缓急……”
艾绒一项项对着数字打勾,因为天冷,打了个喷嚏。
该死的,夕阳山怎么比沙沼还要冷,再这样下去,他要殉职了啊庐主大人。
铁狼停下话,关切地说:“大人,咱回去说吧,反正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就行……”
艾绒又擤了擤鼻子,摇头:“这是庐主亲自交代我的活儿,不能交给别人。”
铁狼有点羡慕:“艾绒大人这是得庐主另眼相看了啊。”
“哪算什么另眼相看,就是庐主大人看我老实听话罢了。”艾绒憨憨一笑,对新同僚说。
“那还不是因为艾绒大人这几年的功劳苦劳庐主大人都看在眼里,您就别谦虚了。”铁狼哈哈一笑,“这两年庐主不在,没人指挥,各领地多多少少都有周转不开的地方,但艾绒大人管的沙沼区却越来越好,实在让人佩服。”
艾绒继续露出招牌式的苦笑:“沙沼区就那么点地方,换谁来管都差不多。”他在最后一项铁器那儿核对完、签好名,让铁狼也按了手印,这才说,“我得去把单子封存好。你带兄弟们去厨房歇会儿吧,热汤热肉都备着呢,一直等你们。”
“我不饿,大人要是不嫌弃,我给您打打下手吧。”铁狼笑呵呵地说。
艾绒刚要回话,身后传来声音:
“大人,有急信需要您处理。”
艾绒回头,看到自己从沙沼地区带来的心腹卫戍匆匆从宅子里出来。
他正了正神色,对铁狼抱歉地点点头:“下次再聊。”
“忙正事要紧。”铁狼笑着应道,脸上却带点遗憾。
艾绒和卫戍大步走进宅子,等确认周围只有守卫他们的战斗傀儡,才松了口气:“幸好你来喊我,那老家伙最近太殷勤了,我都甩不掉他。”
“听说铁狼最近一直在试着接近叶真。”卫戍私下里语气也没刚才那么一本正经了,慢悠悠地说。
“这老东西又是谁的人?不是说他是土生土长的寒荒庐人,和夕阳山、冬青坡都不沾亲带故吗?”艾绒差点跳起来。
管夕阳山,组班子就是个大麻烦。
就算他把沙沼所有手下都调过来,也没能力把夕阳山全盘活。
可要想在有名有姓的人里找出个身世清白又可靠的,简直比登天还难。现在他用的人,都是经过艰难筛选留下来的。要是这都不能用,他真想直接上吊了。
“他邻居家一直做海产生意,和冬青坡港口的人有交情。他跟邻居是老交情了,早年还给邻居借过钱,自信邻居不会害他。”直属上司急得火烧屁股,卫戍还是不紧不慢,像个老太太在用余生织围巾,看得人抓狂,“铁狼估计也不是要背叛庐主,可能就是偶尔卖几条不打紧的消息。人人都这么干,被抓到他也不怎么怕。”
“简直防不胜防。”艾绒哀叹,“老老实实跟着庐主干不好吗?难道庐主还会害我们?”
卫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艾绒看回去:“干嘛?”
卫戍慢悠悠又把目光收回来:“没有,就是觉得您刚才有句话说得挺对。”
“我刚才对的话多了,你说哪句?”艾绒奇怪地问。
“您说庐主看上您老实听话那句。”卫戍也很老实地交代了。
“你也觉得?”艾绒一乐,随即反应过来,怒道,“你暗指什么?!”
“没什么。”卫戍摸摸鼻子,“不过雪地联邦和夕阳山那些漏网之鱼最近动静不小,咱们在这里,恐怕得四面受敌。”
“怕什么,杀着杀着,又是一条出路了。”艾绒满不在乎,“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这么多年,他总结出来的成功经验就这一条:紧紧抱住庐主大腿不松手。
“不说这个了,庐主要的数字你弄到了吗?”艾绒走回自己炉火烧得正旺的小屋,舒服地松了口气。
“我说的’急信’就是这个。”卫戍跟进去,把信件递给他。
艾绒抽出来飞快扫了两眼,眉头皱起来。
庐主吩咐过艾绒,要以重启战斗傀儡贸易为名,明面上大张旗鼓生产傀儡、造船和船上武装,暗地里准备所有防御战需要的物资储备,同时把各项财物的市价摸清楚。
他以前只有个模糊印象,现在看到具体数字,吓了一跳。
在他擅长的农业范围之外,铁、金、木、石——所有东西这几年价格都在稳步上涨。哪怕冷松垮了、寒荒庐和雪地联邦签了和约,这些物价还是不停往上走。
“这可真不是好消息啊……”他嘀咕着,把材料和别的要上报的单子捆在一起,封好交给候在一旁的近卫队傀儡。
那傀儡拿到信,像一滴墨水似的悄无声息退出房间,消失在视线里。要是不特意盯着,人们会自然忽略它们,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不知道庐主一切是否顺利。”他忧心忡忡地叹气。
“有什么问题吗?”卫戍疑惑。
“我光管个夕阳山就焦头烂额了,庐主要管这么大个城邦,肯定更累。”艾绒含混地说。
虽然寒荒庐主一直罩着神秘面纱,但像他这样需要每天向庐主汇报的人,是能感觉到最近寒岭城堡的动向的。
那边的动作和反应都比前段时间慢,城堡几乎谢绝了所有访客。要不是一直有持续不断的指示通过傀儡传到他这儿,他都要担心庐主是不是又不见了……
他打了个寒颤。
现在看着蒸蒸日上的寒荒庐就像空中楼阁,要是庐主再来一次消失,迎接寒荒庐的将是谁也拦不住的崩塌。
这忧虑没法到处说,只能衷心希望自家庐主一切安好。
卫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酒馆里酒精喧腾在暗色的暖光里,醉醺醺的人们大声嚷嚷,干杯声、大笑声、骂街声、赌钱声,把外面海浪拍打建筑的声音全盖了过去,也将微凉的晚风尽数挡在门外。
因为翡翠城是狂欢之地最大的销货地,这家靠近港口的海盗酒馆聚了一群五大三粗的海盗。
除了年过四十依然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几乎见不着一个女的。
在墙壁和柱子挡住的角落,苏静坐在里侧,和对面的海昼碰杯。玻璃撞出清脆响声,金黄的酒液晃出一点儿,他俩大声喊:“干杯!”
然后各自仰头灌酒,喉咙滚动,咕咚咕咚咽下去,转眼大半杯没了。
“呼……”
符合海盗口味的辣酒顺着喉咙滑进五脏六腑,熟悉的味道爽得她头皮发麻。她没形象地反手抹掉嘴边酒渍,笑眯眯说:“还是这么好喝。”
海昼哈哈大笑,指着她:“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请你喝酒,你死活不肯喝,最后被逼得没办法才抿了一口,没两句就说难受要回家。”
“我是良民,你是海盗,你非要逼我喝,我能怎么办?”苏静耸耸肩,毫无愧疚感,仰头又灌了一大口。纤细手臂和豪迈作风的反差,看得坐在左边的磐石嘴角直抽。
从进这酒馆起他就觉得事情不妙——还有什么比“狂欢之地的海盗+几杯酒下肚的酒鬼”这组合更要命的吗?
所以他硬是用“和善”的微笑和人换了个靠死角的位子确保安全,又把她塞进角落,用自己和海昼的身板挡住所有可能的视线。
坐下后,他板着那张硬邦邦的脸,抱臂用全身表达抗拒。因为嘴角绷得紧,表情越发像石头一样僵硬,和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还以为一贯冷静的苏静会和他一起格格不入,谁知她居然如鱼得水,面不改色地和那海盗喝酒,比老混子还混的样子,让他大为震惊,眼神里写满谴责。
“你别光坐着,一起喝啊。”她瞥见他的表情,不以为意,还把多出来的一杯酒硬塞到他手里,霸道地说,“这杯给你点的,别客气。”
磐石僵住了。
苏静探头看他的表情,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是这家伙过惯了寒岭城堡的奢侈日子,看不上这种小酒馆的酒,于是拍着胸脯说:“这酒馆背后是狂欢之地,专门招待自家海盗的。卖的酒物美价廉,绝对地道,外面不一定喝得到。真的,你信我。”
海昼在对面点头附和,也跟着拍胸脯:“跟我老家酒一模一样!你放心,但凡不好喝,我们都能打到狂欢之地大船长那儿去,所以他们不敢拿次酒糊弄!”
磐石看看两个人——他俩眼睛发亮,一起盯着他,顿时觉得这酒杯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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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写的这一章……回头修改这一章才发现你怎么叫卫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抱头
卫妃回了甘露寺,朕茶饭不思,日夜思念,望速归(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