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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福村（4）
1.
陈岸站在向上的电梯里，门缓缓地关上。
一个人站在另一部电梯旁，按下按钮。
2.
他买下商贩全部的冰糖葫芦，他走进昏暗的巷子里，取出口袋的老花眼镜，低头一推，混沌的泥泞在身上扭动———
一个小孩骑着车路过巷口，忽然瞥见什么刹住，“冰糖葫芦！爷爷，我可以买一支吗？”
嘴角的弧度藏匿幽暗中。
他走到光下抬头，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当然可以小朋友。”
周日的六福村人声鼎沸。
老人坐在大门口的花坛上，机械的叫卖声重复的响着。“冰糖葫芦，好吃又不贵的冰糖葫芦。”
“阿伯，多少钱一串？”
“三块钱。”
他透过厚厚的老花眼镜，在熙攘的人群里发现了她。
他的猎物。
他凝视着。
你知道，圈养的兔子吗？
人们会给予它新鲜的食物和水。偶尔站在笼外观察，像看一件物品，没有目的，也不会觉得新奇，只是想起来便去看看打发时间。
直至待宰。
3.
夜色朦胧，天空的月亮被乌云遮住。
他将冰糖葫芦塞给一个路过男生，然后提起花坛上的红色尼龙袋，“送你了。”
“诶诶？”男生抱着满当当的草靶子手足无措，准备叫住老人，却见那抹佝偻健步如飞地走进公园里。
什，什么情况？看错了？
男生努力眨眨眼睛，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已消失在人海。
4.
六福村为了吸引更多的游客，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工作人员穿着人偶服在门口派送礼物。有时是发光气球，有时是小玩具。
今天的人偶轮到阿力扮演。
玩偶的衣服又重又闷，他在开工前特意吃了两根绿豆沙冰棍解暑。“一下吃那么多小心拉肚子哦。”
阿力点点脸上的创可贴。
“不会的。”
他戴上微笑的小熊头套，笨重地伸手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活力的，闷闷的声音从头套里发出，“好了，兄弟姐妹们，我去了。”
派送的牌子和花篮已经摆好。
负责摆放的工作人员见布偶熊走进便离开了，小熊朝他挥挥手。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清脆的童谣响起，小熊活力比心。
可爱的大小朋友，快点来吧。
5.
彩票怎么刮也不中，有人的嘴却开过光。
开工没多久，阿力腹部传来一阵绞痛，他忽然记起中午吃过的火锅，一热一冷，惨了。
布偶熊朝门口比划着什么。
保安看见走过来，“强哥，帮我看一下，我先去上个厕所。”
“啊，你说什么？”公园门口有些吵，保安凑近听了好几遍才清楚。
“好好你快去，我帮你看着。”小熊走了几步，保安扭头喊，“我这里有蒙脱石散——你回来记得喝——”
小熊举起手。
……
然而，周日想找个干净又人少的洗手间实在太难了。
阿力摘下头套朝荔枝园的方向走去。
因远离娱乐设施和商店，现在也不是荔枝丰收的季节。所以人少干净，也算人偶组的宝藏洗手间。
就是地上上会飘进叶子。
但问题不大。
阿力现在只想把这玩偶服脱了，然后甩在洗手台好好的上个厕所。
真遭罪啊，早知道里面就穿裤子了。
快点，再快点。
6.
【你去外面了】没有疑问的标点符号。
【匪的洗发水没有了，受人之托。怎么？暗，你要记起我一笔吗？】
那边沉默一会儿回复，【下不为例。】
手机按键的数字密密麻麻，老人快速回了过去。【好嘛好嘛，谢谢了暗。】
宋秋亭熄掉屏幕，许是脸上觉得粘稠。他打了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扑在脸上。
观察时间还没有结束。他想，老爷爷的角色玩腻了。
抬头——
镜子里的人脸混沌。
下一刻，“砰”有人推门冲入。
因为被急促的打断，模糊的脸下意识跳转初始模式。熟悉的眉眼印在镜子里。
宋秋亭听见喘气声急促的遏止。
他不疾不徐地关掉水龙头，“吱”地板的枯叶被鞋拧断。镜子里的少年露出危险的笑容。
7.
过山车上，女孩的头发被风吹起，笑容灿烂。他戴上头套，布偶熊站在人海里微笑。
8.
保安转着笔，一抹行走的黄色进入视线。
“诶！阿力！”
布偶熊没有停下。保安纳闷，是没听见吗？直至跟前他又叫了一声，布偶熊才慢慢的扭头。“阿力，叫你那么多声怎么没听见啊……”
“好点了吗？”
布偶熊点头。“东西我都帮你看着呢，刚刚有小孩子动了你的小音响，你自己记得把歌按回去啊…..”
“诶！药不喝了吗！？”
布偶熊头也不回的走了。
保安抓住亭子嘟囔，“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真是奇怪……”
“就像阳光穿过黑夜，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几个小学生围在摊子载歌载舞，布偶熊蹲下切掉音乐。因为快速切歌，音响卡了卡，最后一首童谣响起。
“一个两个三个小朋友……”
奥特曼居然输给了儿歌？几个小学生不可置信的，焉焉的“啊”了一声散场。
布偶熊注视着大门口。
不多时，顾林溪出来了。
他将身后的棕色小熊放进花篮里。
9.
“谢谢你。”
头套下的人露出笑容——
我也是。
10.
公园一角。
黄色的手推开杂物房的门，天上的月被乌云遮住，昏暗中，有人睁着惊恐的眼瞳。
“你看见了对吗？”
被胶带捂嘴的人拼命摇头。
玩偶里传来一声的轻笑。
“从来没有人见过我的脸呢。”
11.
布偶熊被摆在高高的草从里，它双手放在两侧像是睡着了一样。宋秋亭将音响扔进去。
夜深人静，对面的湖泊里传来一声蛙叫。
12.
宋秋亭在黑暗的巷子里取下手套，换上「无」的脸。
13.
暗站在宿舍门口，“怎么回来这么晚？”
“顺便吃了点东西。匪，你的洗发水。”
“啊，是这个牌子，谢谢。”
少年纯良一笑。
14.
顾林溪似有所感地望向空荡荡的后桌。
在嘈杂的教室里，她拉开小棕熊的拉链。
里面夹着一只录音笔。
……
你相信，
人会丢失过去的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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