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

　　万崇海不见了！
　　贺述白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的看了许思衡一眼，只见许思衡也有些不敢相信，眼神里充满了犹疑。
　　频道里王晨君还想解释几句，可刚一开口就被贺述白打断了，只听贺述白语速飞快地说道：“你们俩赶快去确认万崇海的行踪，再通知外围各行动组，严密监视所有出口，一旦发现万崇海，立刻将其控制住！”
　　许思衡看着贺述白镇定自若的安排着一切，渐渐地整个人也跟着安定了下来，就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点微光，温暖而又明亮。
　　贺述白见许思衡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这才俯下身试探着问了一句，“假设今天这一切真的是万晓川安排的，那他的目的会是为了救万崇海吗？”
　　这的确是贺述白眼下能够想到的最合理的猜测了，不管万晓川和万崇海之间有什么误会，可毕竟是父子天性，血浓于水，万晓川若是知道了警方即将对万崇海实施抓捕，怕是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可万万没想到，许思衡思忖了片刻，竟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万晓川这么做绝对不会是为了救万崇海。”
　　贺述白也不知道许思衡为何说得如此笃定决绝，但许思衡对于万晓川的了解毕竟远胜旁人，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自然也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许思衡这时解释道：“万晓川对于万崇海的恨由来已久，如若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想要报复他，可他的报复并不是简单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真正想要看到的其实是万崇海孤苦无依穷困潦倒。所以，万晓川安排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救万崇海，仅仅是单纯的想让他逃出去而已。从此以后，除非万崇海良心发现向警方自首，否则就只能这样一直逃亡下去，万晓川甚至还会在一些关键时刻再次出手帮他躲避警方的抓捕，就像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一样，而这也只是一个开始，万晓川铺垫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万崇海因为被警方通缉追捕而惶惶不可终日，余生都只能亡命天涯了。”
　　“这……”贺述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这一切虽然听起来荒诞无边，可放在万晓川的身上却又是那样的恰如其分，不由得让人感慨人心如鬼蜮，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诡秘难测。
　　就在两个人的相顾无言的时候，贺述白的手机响了起来，贺述白接起电话之后简单应了几句之后颇有些怜惜的看了许思衡一眼，然后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许思衡光是看贺述白的神情就已然猜出了个大概，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家大宅那边……都结束了？”
　　贺述白点了点头，回答道：“专案组那边还请来了省博物院的专家到场，你家地库里的那些高仿瓷器暂时都会被移到那边去，其他的贵重物件也都会被小心封存，至于你家的那套宅院也要被查封，不过你也别担心，既然是为了配合警方进行调查，那等到案件结束之后自然也会解封的。”
　　许思衡淡淡的“哦”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多在意那一宅子里随便拿出来一件都算得上价值连城的身外之物，比起这些更加让许思衡担心的是随着许家大宅被警方查封，许德明出逃国外的消息很快也会不胫而走，许思衡从小到大仗着许家在平阳古董圈里的威势可谓是受尽了优待，而现如今一朝败落，不知道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人会不会立刻跟许家划清界限，更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小人报着冷眼嘲笑，趁机再多踩上几脚。
　　可叹这些浮名利益终究只会把人牢牢困死，许思衡自然也是早就看透了一切，之前一直放不下是因为顾及许德明挣下这偌大家业的辛苦不易，如若不然也不会被万晓川如此算计拿捏而没有任何反抗余地。而现在所有的光环都将被打碎，许思衡也会随意跌入尘埃，可不经历这一番一天一地的变换，许思衡怕是永远都不能脱离万晓川的掌控，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在过往余生中苦苦挣扎，莫不如放手一搏，也算活了个痛快。

　　之后自然进入到单调但却忙碌的问询和登记笔录环节，市局方面派来的技侦和法医也对现场进行了详细勘察，这些事情许思衡都插不上手，只能安安静静的等在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布控在外围的警力一定要把万崇海抓到。
　　可事实往往就是这么不遂人愿，万崇海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腾出手来的贺述白叫来了在这次行动里负责监视万崇海的王晨君和陈志，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声音低沉的问道：“你们两个可真行，连个老头都看不住！”
　　王晨君知道自己办砸了差事一时间也无颜申辩什么，另一边的陈志更是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自从他陪分配到市局刑侦一组以来，对于贺述白这位即将升任刑侦副支队长的市局风云人物的传闻也不知道听所少人提及过，像什么眼里不揉沙子，办事雷厉风行之类的都算是好话了，再加上本身背景强硬，在别说是在市局里，就是整个平阳市政系统里都是横行无忌，压榨起手下来更是无所顾忌。
　　本来报着必死决心的陈志来到组内报到已经做好了随时会被开掉的准备，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贺述白竟然会把自己直接丢给副组长林荔，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贺述白虽然强势霸道，但对待手下的组员还是很讲义气的，有任何好事也从不忘替自己手下的组员争取，就连自己这么个实习警员也都不忘，反倒是他自己经常要去做一些疏通关系或者得罪人的工作，所以久而久之，陈志也会发自内心的觉得贺述白真的很好，既有组长的威严担当又很亲民和善，所以也就渐渐淡忘了之前的那些传闻，知道此时此刻，陈志见到盛怒之下的贺述白，才猛然发觉之前听说过的那些竟也都所言非虚。
　　最后还是王晨君硬着头皮主动坦白道：“老大，都是我的错，我中间接了个电话，结果……”
　　贺述白之前顶多也就是单纯的生气，听到王晨君这话之后更是直接火冒三丈，要不是因为在外面又有这么多人在场，估计贺述白都能飞起一脚直接把王晨君踹天边去。贺述白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质问道：“晨君，你小子是第一天当警察吗！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接电话，这可是最起码的，你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王晨君无言以对，过了半晌只能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老大，是我违反了纪律，我接受组织的处分。”
　　贺述白看着王晨君可怜又委屈的样子一时间又有点心软了，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似的说道：“你这个处分肯定是跑不了了，不过我就是好奇，你明知道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随便接打电话，究竟这个电话是谁打过来地让你必须接？”
　　王晨君回答道：“是王队。”
　　贺述白不由得一愣，立即反问道：“王滨？”
　　王晨君点了点头。
　　贺述白这才算是理解了王晨君为什么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接这个电话了，王滨虽然处在半隐退的状态，刑侦支队很多日常工作也都是由贺述白代为主持，可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市局刑侦支队长，别说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把电话打到王晨君那里，就是打给贺述白估计他也得接起来。
　　思忖了片刻之后，贺述白问道：“王队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王晨君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问我赵阳的伤好了没有，我随口回答了几句就准备挂了的，谁成想这个时候拍卖场里突然乱起来了，等我回过神来再看监视器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万崇海了。”
　　贺述白一时气结，又看了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陈志，怒其不争的问道：“那你呢？”
　　陈志吓得都有些结巴了，停顿了好几下才磕磕绊绊的回答道：“我……我一直盯着……监……监视器，可……可……一下子从会场里……冲出来了好多人，万……万崇海……混进人流里就……就……”
　　贺述白也心知陈志就不出个所以然了，终归是个实习警员没什么实践经验，也是贺述白没有预料到现场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真要是追责下来，身为组长的贺述白也一样躲不掉，只是贺述白向来脸皮厚，也不在意这些，问清了事情原委之后便直接让两人回去继续手上的笔录。
　　就在贺述白转身回望的瞬间，恰好撞上了许思衡笑意盈盈的眼神，于是便快步走了过去，故作深沉的问道：“你在笑什么？”
　　许思衡挑了挑眉梢，幽幽的说道：“我笑你嘴硬心软，再怎么故意板着脸，也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罢了。”
　　这么多年以来在市局都传言他贺述白仗着家世显赫在市局里一贯强硬，除了手下的那几个组员之外怕是也没什么人能看出自己嘴硬心软，如今被许思衡一语道破，莫名的还多了几分彼此知心知意的暧昧感。
　　贺述白凑到进前，在许思衡的耳边小声问道：“你刚刚说我是什么？”
　　许思衡被耳边传来的热气呵得直痒，连忙躲到了一边。
　　贺述白正准备追过去，却在抬腿迈步的一瞬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许思衡见贺述白神色渐转凝重，便也凑了过去，试探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贺述白的目光逡巡过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却没没什么明确的目的，过了片刻才落回到许思衡的身上，随后用一种无奈又落寞的声音说道：“思衡，市局的内鬼，我好像猜到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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