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雨

　　“二哥给我洗～” 小文悦立刻搂住她的脖子，脸又贴上来，在她另一边脸颊上再亲一下，像是在 “讨好”，又像是笃定她不会拒绝。
　　“你不是自己会洗的吗？上次还跟阿姨炫耀，说自己能拧毛巾呢。” 恒雨眯起眼睛，故意逗她 —— 她对这个小妹妹，向来没什么办法。虽说平时因为工作忙，相处的时间不算多，可小文悦偏偏格外粘她，从第一次见面就扒着她不放，到现在更是越来越依赖。
　　“不要嘛～就要二哥洗～” 小文悦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胳膊搂得更紧了，声音里还带上了点撒娇的鼻音，那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拒绝。
　　燕宁正好从三楼下来，脚步声轻得像落在地毯上的羽毛。她今天穿了条修身的蓝色牛仔裤，衬得腿型格外纤细，上身是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衣，外面套着件黑色 V 领宽松毛衫，领口随意地敞着一点，露出精致的锁骨；长发没扎，就那样随意地披在肩上，发梢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柔软弧度。
　　恒雨抱着小文悦刚踏上几级楼梯，听见动静抬头时，目光骤然顿住，竟恍惚了两秒 —— 眼前的燕宁，穿着简单的休闲装，眉眼间带着未散的柔和，像极了三年前她们还在一起时的模样。那时候燕宁也总爱穿这样的搭配，周末赖在家里时，头发随意披着，凑到她身边蹭来蹭去，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乎乎的。恍惚间，今时今日的身影与记忆里的画面重重叠叠，苦涩的感受在血管里蔓延……
　　“怎么了？” 燕宁走到楼梯口，见恒雨抱着小文悦站在原地不动，眼神还有些发怔，便不解地开口询问，声音里带着点晨起的轻哑，却格外温和。
　　“我要二哥给我洗脸～” 不等恒雨回答，怀里的小文悦就晃着小脑袋，仰起脸跟燕宁告状似的说道，小手还紧紧抓着恒雨的衣领，生怕她跑了。
　　恒雨回过神，对上燕宁的目光，只勉强牵了牵嘴角，算是回应 —— 方才那瞬间的恍惚太过清晰，让她有些慌乱，连笑容都没了往日的自然。
　　“噗……” 燕宁看着恒雨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糖，甜得发暖，“小雨，你可以吗？” 她这话听着像是质疑，语气里却满是打趣的温柔，完全没有半分贬义。
　　在她心里，恒雨哪会是细心到能照顾小孩的人？别说给小文悦洗脸，当年恒雨自己都懒得打理 —— 燕宁忽然想起从前，每天早上她都要缠在恒雨后面，一遍遍地督促她洗漱，不然某人总仗着自己皮肤好、颜值高，完全不在意 “洗脸” 这种 “小事”，能按时刷个牙，是某人给的最大的面子了。
　　那些细碎的往事突然涌上心头，燕宁的笑容又深了些，连眼神都软得像水 —— 原来，她还记得这么清楚，连恒雨这些小毛病，都刻在记忆里，没半分模糊。
　　“你说呢？” 恒雨显然知道燕宁想到了什么，索性反问。如果这世上除了冷雨然，还有第二个人能解读恒雨脸上所有的表情，那肯定是燕宁毋庸置疑。
　　燕宁被她问得愣了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想去接小文悦：“还是我来吧，你哪会弄这些。” 她指尖刚碰到小文悦的衣角，小姑娘就像受了惊的小兽，迅速把脑袋埋进恒雨的肩窝，小胳膊还紧了紧，牢牢搂住恒雨的脖子，连后脑勺都透着 “拒绝” 的意思，显然是铁了心要黏着 “二哥”。
　　“行了，我把她抱过去，你在旁边搭把手。” 恒雨无奈地笑了笑，抱着小文悦往二楼的洗手间走 ——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这黏人劲儿，到底像谁。
　　燕宁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跟在她们身后，目光落在恒雨抱着孩子的背影上，眼底悄悄泛起一丝暖意。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秦颖哭笑不得的抱怨：“这丫头，挤个牙膏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两人推门进去，就看见秦颖正半蹲着，一只手稳稳扶着武安的小脑袋，另一只手拿着温热的毛巾，使劲给儿子擦脸。
　　“阿姨，你先带武安去换衣服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恒雨开口说道，怀里的小文悦还在偷偷往秦颖那边瞥，小身子却依旧黏在她身上不肯动。
　　“好嘞！” 秦颖立刻松了口气，笑着揉了揉武安的头发，“那我先出去，这只‘小怪兽’就麻烦你们了。” 她说着，拉着儿子的手转身走出洗手间，还不忘回头叮嘱，“水温我调好了，就在旁边的盆里！”
　　洗手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小文悦攥着恒雨衣领的小动作。燕宁走到洗手池边，拿起旁边叠好的小毛巾，浸在温水里揉了揉，转头看向恒雨：“先把她放下来？”
　　恒雨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小文悦抱到矮凳上，刚想松手，小姑娘就立刻伸手抓住她的衣角，小声嘟囔：“二哥不能走。”
　　燕宁看着这黏人的小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指尖轻轻捏着毛巾边角揉了揉，确认温度刚好不烫，才拧干水分，折成小小的方块递到恒雨手里：“来吧，‘新手奶妈’，试试？”
　　恒雨接过毛巾，看着小文悦仰着小脸、满眼期待地望着自己，她犹豫了两秒，才蹲下身，地把毛巾敷在小姑娘的脸颊来回搓。
　　“二哥，你要把我脸都擦没啦！” 小文悦皱着小眉头，小手轻轻拍了拍恒雨的手腕，语气里满是 “嫌弃”。
　　恒雨动作一顿，有些无措地抬头，正好对上燕宁的目光 —— 燕宁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眼底盛着笑意，那笑容温柔得像春日里的阳光，没有半分嘲讽，只有纯粹的打趣。
　　见恒雨看过来，她还轻轻抬了抬下巴，用口型无声地说：“慢一点，顺着擦。”
　　恒雨看着小文悦噘着嘴的模样，又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燕宁，干脆把手里的毛巾往她怀里一塞，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自然：“让大嫂给你擦。”
　　“哦。” 小文悦虽有些不情愿地嘟了嘟嘴，却还是乖乖转了个身，把小脸朝向燕宁，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那副 “勉为其难却又不得不听话” 的模样，逗得人忍不住想笑。
　　燕宁接住毛巾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才勉强扯出一抹柔和的弧度 —— 这是恒雨第一次在她面前说 “大嫂”。她当然听得出，恒雨是顺着小文悦的称呼，说的是 “小文悦的大嫂”，可这两个字落在她耳朵里，还是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带着说不出的别扭。她很不喜欢“大嫂”这个称呼。
　　压下心底那点涩意，燕宁将毛巾重新浸了浸温水，拧到不滴水，才蹲下身对着小文悦。她的动作格外轻柔，指尖捏着毛巾边角，先轻轻蹭过小姑娘的额头，再往下拂过脸颊，连眼角和嘴角的小绒毛都照顾到了，生怕弄疼她。小文悦也乖乖地仰着脸，一点都没抗拒，反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小猫。
　　恒雨站在一旁看着，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 燕宁从来都是这样，细心又温柔，对谁都带着股软乎乎的耐心。
　　等燕宁擦完脸，恒雨转身拿起旁边的儿童牙刷，挤了一截草莓味的牙膏，径直走到小文悦面前，不由分说地把牙刷往她嘴里一塞 —— 动作又快又直接，带着点惯有的利落，却少了几分该有的轻柔。
　　“唔！” 小文悦被牙刷戳得皱起了眉，含着牙刷朝恒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脑袋还使劲晃了晃，显然是在表达不满。
　　“你就不能动作柔和点？” 燕宁看不过去，伸手把恒雨往旁边拉了拉，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她还是个小孩子，哪禁得住你这么‘折腾’。” 说着，她重新蹲到小文悦面前，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牙刷，耐心地给她刷。
　　恒雨被拉到一旁，看着燕宁低着头，给小文悦刷牙的模样，阳光透过洗手间的窗户落在她们身上，画面暖得像幅画。她索性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嘴上还不服气地嘟囔：“刷个牙而已，还柔和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目光却没从燕宁身上移开 —— 看着燕宁温柔的侧脸，听着她耐心的叮嘱，还有小文悦偶尔发出的 “唔唔” 声，眼前是恒雨想象不到的画面。
　　六岁前的记忆，对恒雨来说所剩不多了。她记不清小时候住过的房子具体是什么模样，记不清妈妈抱着她时的体温，更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像小文悦这样，被温柔的待过 —— 那些关于 “柔软” 的片段，在她的记忆里一片空白。
　　偶尔会有零星的碎片闪过：或许是某个午后晒在身上的阳光，或许是某个模糊身影递来的一块糖，可那些碎片太浅太淡，像指尖划过水面留下的痕迹，转眼就消失了。
　　“好了，现在去换衣服。”等小文悦吐掉最后一口漱口水，恒雨弯腰把她抱起来，转身就往她的房间走 —— 小家伙刚才刷牙时还算安分，这会儿又开始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小手还抓着她的头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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