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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府
皇后仪仗朝御花园东北角而去,微风送来一阵清越的琴声,随着陆砚缓步走进重檐澄瑞亭,琴音流转间仅剩下悠长的余音。
萧晏清起身行礼,见陆砚似碰了一鼻子灰,眼里透着几分淡淡地戏谑:“如何?我说沈少微今非昔比,看不上女官职务,娘娘还不信。”
“炙手可热,”陆砚折下一朵反季牡丹道,“陛下态度不显,倒是舒王一反常态想将少微揽入麾下,眼下已然以舒王府谘议参军身份封为鹘汉使。”
萧晏清冷言冷语道:“我看她得了阿兄青眼,翅膀跟着硬了。”
“少微生性自由,”陆砚坐靠凭栏,垂首嗅花道,“你想将她关在宫里,她自然是不愿。”
萧晏清侧目,面上青白交加道:“沈少微能有今日不都是靠本公主提携,没有我她连沈府大门都出不了,而她却对本宫困境视若无睹,不肯留下相助。”
陆砚与其对视,不疾不徐道:“入朝为官本就不易,而你以女子之身为朝官本就是破天荒头一例,朝官自然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少微用后宫女官身份帮你斗朝官,话语权也高不到哪儿去。”
起初萧晏清的确勤勤恳恳,但她性子骄傲又跋扈惯了,同上官耿太傅多有意见不合之处,便认为是朝官挑战她的权威,便拿权势压人,惹得朝堂上怨声载道。
萧景和并没有包庇胞妹,且私下训斥过多回。萧晏清忍气吞声,却没想着改变行事作风,不过月余中书舍人之位岌岌可危,这才把主意打到沈思漓头上。
萧晏清高昂着头颅,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皇后娘娘也不瞧瞧,如今朝堂官员与太宜王氏或多或少有着联系。沈少微颇得王太夫人信任,有她从中转圜能为本宫挡下多少口诛笔伐。”
陆砚收回视线,好言相劝道:“陛下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少微身份特殊正是□□边境的最好人选。不如去找舒王,让他帮你想想办法。”
萧晏清气急败坏,掰扯下一株牡丹,踩在脚下狠狠践踏。清风徐来水波荡漾,苍老的树木在阳光下显得额外醒目,映衬着寒冷中傲然独立的红茶花。
沈思漓脚步一顿,弯腰捡起抱头掉落的山茶花,抹去瓣面沾染上的黑泥。
萧鹤川拿出软帕,轻贴附肩温声道:“垫着不易散。”
“注意点,”沈思漓倏地鬼鬼祟祟环顾四下,压低嗓子道,“说好的在外边保持距离。”
鉴于萧鹤川受追捧程度,也为了沈思漓能够低调办事着想,隐瞒两人关系可避免沈思漓成为那风口浪尖上的众矢之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鹤川眼中带着丝幽怨,像只情绪低落的耷拉耳朵的小狼,又像是被负心女辜负的良家少男,连颈侧的朱砂痣瞧着也有些闷闷不乐。
沈思漓见他失落极了,连忙哄道:“我送你张新帕子吧?绣上山君卧槐荫如何?”
“那我要两张。”萧鹤川闻言转阴为晴,唇角不自觉高高扬起,不过少顷便退开一步,动作轻缓包裹住山茶花放入自己袖中。
他不知沈思漓女工一塌糊涂,为博美人一笑只好硬着头皮应下:“好。”
萧鹤川眸底澄澈明亮,似乎又藏了似若有似无的狡黠。槐树喜阳又怎甘心屈居不见天日的暗处,他多的是办法重沐日光。
从御书房出来不过巳时,距离接风宴还有半日功夫。萧鹤川得先去趟鸿胪寺,再走一趟大理寺诏狱,处理手中一众政务。
沈思漓在宫门外与他分别,坐上马车去往定国公府,径直进了承志堂朝王太夫人敛衽行礼。
王太夫人见她走路带风,面上意气风发,打趣笑道:“我儿风光归来,比起状元游街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敢与大才子相较,”沈思漓故作矜持地轻咳两声,嘴角难压得很说,“陛下封了我做鹘汉使,协同舒王安置回乡鹘汉。”
双生子齐声惊叹,姜渔喜上眉梢,嗓音高了一个调:“姑奶奶可真是太给咱们女子长脸了。”
“别这么说,咱们太夫人才是大功臣,”沈思漓谦虚摆手,感激地对王太夫人说,“若非原平将士冒死传递消息,而太夫人另外派人入城鼓动高家旧部,咱们这台戏未必能唱得如此顺遂。”
与廉古和丰炎互通完消息那日,阿瓜便收到一张字条,将李有为罪证藏匿处以及总兵府兵力分布悉数告知。沈思漓刻意干扰李有为视线,见里应外合计策定下再让红羽以嘉宁公主身份登场。
王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喜色溢于言表道:“台子搭得再好,也没你唱得漂亮。”
“哎呀,”沈思漓美目轻颤,面上羞赫道,“您再夸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比乐格瞠目结舌,还是头一回见者沈思漓不再心事重重,宛若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般娇俏,那时刻笔挺的腰间,仿佛得到了片刻放松。
沈思漓留在定国公府用午饭,得知雪芍将她的嫁妆衣物都收拾去了新府,便直言回府休整,领着双生子同王太夫人和姜渔告辞。
众人才出了府门,迎面而来一辆侯府进宫才用的三架马车,马脖子上挂着踢胸,以彰显高门身份。比乐格换坐上豪华如卧房般的车厢,突然觉得原平总兵府的马车寒酸至极。
新府的位置毗邻舒王府,过去是皇帝萧景和当贤王时的潜邸,闲置不过三年已然重新休整过。而京城权贵在赏赐中嗅到非同寻常的气息,即便沈思漓人不在胤都,仍挡不住无数人上赶着巴结送礼。
沈思漓下了马车,看向府外驻守的舒王府侍卫,茫然地看了莫莉一眼,迟疑问道:“走错了?”
“没走错,没走错。”
门扉轰然打开,雪芍快步迎出门来,笑靥如花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已经备好了洗澡水和饭菜,就连今夜赴宴的衣物都熏了香。”
沈思漓忽然觉得雪芍有些陌生,那眼里不再是一汪春水,端得也不是一副魅惑人的姿态。而是有着比栗桃还要活泼的雀跃,那股子的兴奋劲并不似装出来的。
“你转性了?”莫莉就直接多了。
“从前那是身不由己,”雪芍一屁|股挤开莫莉,热络地引着沈思漓进府,边走边说,“奴婢按照您的喜好新建了亭台楼阁,陈设搭配您要是觉得不妥,奴婢立马给您去换。”
“后边再慢慢换。”沈思漓颔首道。
新沈府前院与舒王府大致,就连檐下的琉璃宫灯都一个样,要不是府邸年份和用料上有些许差别,沈思漓还以为走错门进了隔壁舒王府。
沿着中轴线,由南向北向深处走去,越过隔开后院的门墙直通后院楼厅,被东西两侧花园围在正中间。东部一步一景,别有一番雅致情调,西部假山园林望月游船,还设有两座水车以便熬夏。
这是独属于沈思漓的府邸。
虽然沈思漓在定安侯府时日子过得也挺潇洒的,可一想到有一处地方完完全全都是自己的人,那种安心舒适的感觉是无法比拟的,犹如温泉般消除精神里的紧绷感。
只要自己不脑子犯抽再嫁,今后再也不用过着给长辈请安,应付脏臭丈夫,提防跟妾室斗法的日子。哪怕和萧鹤川散了,到时候养一群俊美面首,生活别提多美了。
沈思漓心花怒放,面上仍保持着自持。
倒是参格和比乐格忍不住到处乱瞟府内雕梁画栋,兄妹俩本以为原平的总兵府和沈府已然很豪华,进京后感觉眼界不断被刷新,憋了小半日终于忍不住,听取哇声一片。
“这灯,这地,这门,这墙……”
雪芍向双生子行礼,唤来两个侍女,语气严肃吩咐道:“带表小姐和表少爷回房安置,缺什么再来报我。”
“是,”侍女们齐声应下,分别将人往外院客房带,“表小姐和表少爷这边请。”
向来沉稳的玉梅都忍不住侧目,语气赞扬道:“雪芍深藏不露啊,这气势跟宫里嬷嬷有得一拼。”
雪芍腼腆微笑,接着朝沈思漓禀报道:“陛下刚赐下府邸,卢夫人和王太夫人都送了下人来,奴婢自作主张以人手充足为由给推了。”
“那些打扫的是?”栗桃反手指着庭院里的洒扫丫鬟。
“哦,那些啊……”
雪芍不以为意道,“连同看门侍卫在内,都是奴婢从舒王府调来的。反正王府主子不在,她们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姑娘还能省下不少月钱。”
三人神色各异,或大吃一惊,或沉默不语,或满腹惊疑,见沈思漓没有开口表态便默默闭口不言。
在沈思漓眼里,雪芍是萧晏清用来监视沈思漓,顺道探听定安侯府内况的眼线。不仅从来没将她当成自己人推心置腹,还对她再三提防处处冷待。
起初沈思漓还以为张党在高府插楔子一事,是雪芍禀报给萧晏清的,再由萧晏清告知萧鹤川的。直到沈思漓屡次试探,才渐渐猜到雪芍直接听从萧鹤川命令,这才写信试探。
那句话果不其然传到萧鹤川耳边。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凭雪芍能随意调动舒王府下人,可见在萧鹤川跟前身份绝对不低……
忽然有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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