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木偶

　　咒术省大楼，会议室。

　　因为近期在谋划咒高专的事情，所以世家代表们每日都在此聚会。

　　针对新校长的人选，各方一开始吵得很厉害。御三家对于这个名额虎视眈眈，其中最垂涎的当属五条家，他们家一度是御三家的翘楚，但在十几年前的变乱后跌落谷底，好在神子降生，新任家主五条兼实也算把控住了局面，倒也没有进一步崩溃的危险。

　　不过修养生息至今，五条悟也并没有完全恢复元气，所以面对咒高专校长这个宝座，自然是有心无力，只能在其他两家吵起来的时候，当个酸溜溜的旁观者。

　　禅院家和加茂家各有算计，闹到最后，竟然让藤原家捡了漏。

　　日本贵族姓氏中尤以藤原氏显赫，在平安京时代，辅佐天皇、总览国家机要事务的摄关被藤原家垄断，可见一斑。即便到了今天，由藤原氏分化而出的五摄家，依旧在日本社会占据不容小觑的地位。

　　而在咒术界，情况却并不是是这样的。

　　藤原家的的确确是千年前那一支的后裔，其历史悠久，毫不逊色于御三家，但奈何，他们家的顶级术式只是普通特级咒术的水平。偶尔几代里也会有个天资聪颖的，但依旧无法和御三家的顶级术式同日而语。

　　时至今日，即便没有改名，藤原家也难复祖辈光辉。

　　现任藤原家家主只有一个儿子，那位早年受创，之后便一蹶不振，素来有暴虐的传闻。藤原家的家主本也不打算让儿子在高层这边任职，天降馅饼，他便让长老会推了个人出来交差。

　　那也是个极看得懂眼色，相当明确自己地位的主，虽然接了总监会下发的委任书，但并没有第一时间火急火燎跑去咒高专。

　　相反，一连数日，他都是老老实实跟着自家家主，来总监会这边，两个人窝在一起，当个不吭声的小透明。

　　羂索一直冷眼旁观，在心底不断调整对藤原家的定位。

　　藤原家主就是那日说出安川组的人，当时他只觉得这位是个聪明人，如今再看，评价不免又高了几分。

　　馅饼是香，但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吃下去。

　　藤原家显然也知道，咒高专那边是难啃的硬骨头，他们要是费尽心思一一攻克，最后的肥肉恐怕也吃不了几块。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做文章？

　　病虎尤有博兔之力，白川家想要对整个总监会出手是不可能，可单独对付一个藤原家，却倒不是什么难事。

　　藤原家打定主意当不粘锅，组建校内领导班子的事完全放手，由总监会安排，自然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能份一杯羹的好事，藤原家底蕴深厚，不想卷进混水，把持得住，可不是所有世家都这么财大气粗啊！

　　现如今正是时代变化，早年的经营都变了模样，有些家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内里早就亏空。

　　也就是现在没了典当行，否则那些人家真是恨不得背地里典当裤子。

　　所以，面对瓜分东京咒高专这种事，各方都是大显神通，毫不让份。

　　今天亦是如此。

　　禅院家和加茂家嘴仗打得飞起，谷口家的长老扒着五条家，绞尽脑子想着怎么能捞一两个校董名额，藤原家偏安一隅，品茶谈话，仿佛全不在意，另外一些的世家也是各自斗法，搅得好好一个会议室，活像是群魔乱舞。

　　羂索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他收回打量藤原家的目光，开始在心底默默算着日期。

　　狙击咒高专这件事是由他提起，自然也由他出手谋划。而说起这些阴轨算计，那却是羂索的特此长，就算他有朝一日忘记如何吃饭喝水，恐怕也不会忘记怎么布局谋算。

　　他天生就会这个，不过平心而论，羂索本人倒是对咒力研究更具兴趣。

　　顶着禅院家的壳子，羂索目光沉沉，眼前是争论不休的众人，耳朵里却压根没听进去任何东西。

　　他在想实验体的事情。

　　羂索在此前一两百年的时间里，一直被天元驱逐，之前积累下的诸多人脉，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他频繁的更换身体，逐渐散佚。

　　不过好在，羂索很快就发现了新的，更好用的工具人——诅咒师。

　　拿钱办事的诅咒师们压根不在乎雇主的身份，也不在乎任务的内容和目的。他们只需要钱，而恰巧，羂索倒还真不缺钱。

　　在使用那具人类女子的躯体时，羂索就曾雇佣过一个咒术师，让其长期监视实验体，定时汇报情况，确认没有异常。

　　但最近他忙着调整对禅院家这具身体的掌控，以及对咒术高层内部情况的摸底，倒是有一段时间没管那边的事情。

　　昨天回去摸出手机，羂索才发现，北原幸人上周没有发简报。

　　他疑心大起，给北原幸人发消息后，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复，羂索暂时不想动用禅院家的人脉，毕竟他还没有完全掌控禅院家。

　　还不如抽空找个时间去自己看看。

　　而就在他细细思索的时刻，周遭的声音竟忽然静了下来。

　　轻佻又促狭的语气响起：“吵完了？”

　　明明是轻快的少年声音，但细究起来，这句话背后又夹杂着毫不隐藏的恶意。

　　羂索看见坐在会议室末端，白发蓝眸的少年，细密交织如蛛网的各种谋划竟然停了一瞬。

　　六眼。

　　……麻烦。

　　羂索眯了眯眼。

　　停止的思绪开始又一次疯狂转动起来。

　　活到今天，他见过的六眼算了去，从前他还有点兴趣去捕猎，可慢慢的，他开始发现，当他杀掉一个六眼，转瞬间这个世上就会诞育出新的六眼。

　　也不知道是诅咒还是祝福，这该死的咒术就像是人类的附骨之蛆，不管羂索做什么，都无法彻底根除。

　　如果非要说的话，六眼在他看来，简直就像是蟑螂一样，惹人厌恶，但又无处不在。

　　使用瞬移，忽然出现在会议室的五条悟笑嘻嘻继续：“怎么不说啦，我等你们继续呢？”

　　禅院家和加茂家的人把视线挪向五条家，今天来开会的是五条实家，主要这个会对五条家来说没啥用，看着就心烦，其他人都不愿意来，最后就落到了实家这里。这位是个圆滑软弱的主，此刻只顾低头喝茶，完全无视周围人的视线。

　　嗯，茶有点淡了。

　　小老头煞有介事地点头。

　　他这模样一摆出来，来开会的另一位禅院家长老差点气死。

　　加茂家那边也有点尴尬，不停用眼神示意禅院家的长老开口。

　　那位又差点气死。

　　不就是五条悟的母亲是加茂出身吗？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一群废物！

　　禅院大德平复了一下心情，连笑容都懒得挤出来，冷冰冰道：“五条家的神子！咒术省自有规矩，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用瞬移术贸然闯入议会的场所，你想做什么，难道是想窃听机密不成？！”

　　五条悟只当傻逼放屁，他翘着二郎腿道：“哦？怎么，哪条规矩是说不能瞬移到会议室的？”

　　五条家长老装死，加茂家轻咳一声，笑着打圆场：“自然是没有明文规定的，不过……”

　　还没等他不过完，白发的神子就截断道：“那不就得了？”

　　禅院大德：“无礼！！”

　　五条悟：“笑死，我为什么要对你有礼貌，你谁啊。”

　　禅院家小老头本来岁数就大，咒术师身体素质好，但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多多少少还是带点暗伤，当即被气得胸腔一阵肿痛，还是羂索见情况不对，示意人把这位给扶了下来。

　　五条悟看都没看那边一眼，他晃悠着腿，指尖夹着张信函：“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他看向自家老头：“这边谁主事啊，实家爷爷？”

　　神子一向无拘无束，五条实家自觉惹不起但躲得起，这会儿看他怼完禅院家，反倒对自己客客气气，实家没有半点被尊敬的喜悦，只觉背脊一股寒气窜起。”

　　他果断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一指泽村达：“是他！”

　　泽村达：“……”

　　五条悟语气轻快：“谢啦。”

　　他指尖一弹，信函飞出去，刚好落在那位面前。

　　泽村达一看信函上这几个大字，当即脸色一变，他抬起头，望了眼神子和五条长老，谨慎道：“不知道神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推了推墨镜：“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泽村达注视他良久，方才缓缓拆开信函。

　　就在他动作的时候，五条悟半撑着脑袋，扫视屋内一圈，众人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各有各的意味，打量，好奇，忌惮……但他完全不在乎。

　　璀璨的灯光如金沙流淌下来，室内的熏香清淡优雅，是世家一向喜欢的类型。在所有人注意的中心，五条悟却忽然想到，不知道阿咲这会儿在咒高怎么样。

　　她之前那么担心硝子，要不回去前再去医院看看？

　　那边泽村达终于看完了信函，他神色越看越复杂，终于开口道：“这件事，恐怕还需要商议。”

　　五条悟的思绪被扯回来，他眨了眨眼，道：“不需要。”

　　白发蓝眸，容貌俊秀到宛如真正的神祗一样的少年缓缓起身，他身形高大，仅仅是站起来这一个动作，便宛如巍峨的雪山拔地而起，莫名的凛然逸散，让人不敢直视。

　　五条悟道：“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我要当咒高专的校长。”

　　“如果你们要派别人来的话，随便。”

　　他笑道：“我会把人全杀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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