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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生子番外-9
胡思乱想着，和安娜一同走过长长的走廊，只一打开通往医院主楼那扇门，我瞬间恨不得躲回太平间去。
医院大厅里，活脱脱的难民营一般，全都是人。
应该是刚才门口的车祸还没处理完，穿白大褂的医生，粉色制服的护士，青色制服的护工，手忙脚乱的从大门外用担架车一台台的往里面运送病人。家属哭喊的声音，警●▽●察指挥的声音。医护人员的衣服上和门口的地板上，到处都涂抹着零星的血迹，看样子，这场车祸，死伤两位数肯定是有的。
“哦哟，你说撞人的那个司机，怎么想的来？明明是红灯，听说刹车都没踩。
忽然身边有人说话，转头看到是两个保洁阿姨，正靠在门边抱着拖把忙里偷闲。一个阿姨正神秘兮兮的对另一个说:“嗑●▽●药啦。”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了？”
“刚才，两个交警讲的，我在旁边听见的，说那个司机，没事，车子贵，结实，身上只皮外伤，不过，坐在病房里，就是不讲话，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好像什么都看不见，警●▽●察出来找大夫，说要验尿啦，看看是不是吸●▽●毒啦，要我说，肯定是啦，个么不吸●▽●毒，那脑子怎么坏成这个样子，红绿灯都看不出来啦。”
“跟你讲哦，这个毒啊，就不是个好东西，我们小区个邻居，他二舅舅同事家儿子，就是吸那个东西，吸到最后，那个人都成什么样子……奥哟，这两个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两只阿姨忽然发现我和安娜站在身后，吓得跳起来，“个么哪能从这个门出来的啦。”我赶忙拉了安娜，逃之夭夭。看医院里乱成这个样子，王吉还真的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啊，这边，是食堂的方向吗？”跑了一会儿，被我拉着乱跑的安娜忽然笑着问。
“啊，啊。”小爷我好像有点慌不择路，但是胖子说过，穿过住院处，就是食堂，总归是从主楼里穿过去。“方向，没错啦。”
我一抬头，这才仔细看清走廊里挂的字，马上明白了安娜为什么在笑，只见医院走廊里挂着牌子，三个大字:妇产科。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的都是大大小小肚子的女士们，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朝我们看过来，我的脸腾的红到耳根，安娜转过头呵呵的偷笑。
我心说，安娜你一米八几的个子，头发比我还短，还一身黑衣，看着比我还像男的。俩大男人还国际组合，手拉手逛妇产科，这视觉效果足够让杭州人民牢记半年。
还好前面就是一扇小门，上书“此处通往食堂”，我狠狠心把脸踹兜里，拉了安娜朝门的方向一头冲去。
要说这和谐盛世，杭州人民还真热衷于培养下一代，要说这学区房，姐几个都买得起吗？这妇产科也人山人海。
忽然，通往食堂的门旁边，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一个女士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心里只晃过一个意识:“这，也太年轻了吧。”
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孩，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张医院里的临时病历卡，普通的学生打扮，椅子旁边的地上还扔着一个书包，一时看不出是高中还是大学的学生。
要说现在的九零后，开放是可以的，可是起码的安全要注意的，小姑娘怎么这样。
“太年轻了。”安娜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原来她也和我注意到了同样的事情。“不懂得小心的男人，出了问题，所有的痛苦要女人来承担，而且社会指责的却是痛苦的承受者。而促成这一切的男人，却连一同坐在这里的责任都不愿承担。”
安娜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这时，身后想起来脚步声，一个男人和我们擦身而过，向那个女孩走去。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无法控制的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停在女孩面前，还算得上高大和英俊，我带着不知名的得意，看了安娜一眼，这凑合凑合也算得上郎才女貌美好的结局吧。
谁知那男人的声音却传过来，“刚才电话要我回去，你们校长找我有事情，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搞定。”
听了男人的话，椅子上坐着的女孩抬起头来，扬起一双绝望下隐含着愤怒的眼睛。
“我也是很忙的，这个你知道的。”中年男人为自己解释着，连我都听的出声音中的不耐烦。
女孩听了这些话，只直直的看着男人，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安娜拍怕我的胳膊，用英语问:“那个男人在说什么？”
这时男人叹了口气，继续说:“你是很坚强的，我相信你能过这一关的，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是知道的。”
女孩张了张嘴，还没回答，那男人的手机又响了，男人摊手做了个无奈的动作，也不管女孩要说什么，起身朝我和安娜的方向走来，一边接通电话。
“孙总，我已经到饭店了，我可以点菜了吗？”擦肩而过时，我听到从电话里泄露出来的声音，年轻女孩的声音。
安娜又拉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再翻译给她听，可我却一时语塞。“一个，男权社会的故事，对不起。”
我拉起安娜，赶忙打开门向食堂走去，这样的故事，在刚才那个走廊里，可能每天都在发生，而我刚刚我第一反应，却没有指责那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女孩子应该检点，发生这种事情的都是女孩子的错，而刚刚坐在那张椅子上的女孩，还有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声音，桩一样打在我的脑海里。男权社会的指责者。。。。
“你还好吗？”餐桌对面传来安娜关切的声音，我猛地从思绪中惊醒过来，才发现面前一大堆食物我基本没有碰过。“快吃吧，一会儿还要拎东西回去。”
那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罢了，我在心里努力说服着自己，然后低头扒饭，这顿饭，我和安娜都吃的非常沉默。
吃好饭，打好包，我拎着那三个人的饭菜站起来，对安娜说:“我们，从外面绕回去吧，会快一点。”
安娜，看了看窗外，然后转过头看看我。“我想从刚才的路回去，我，不放心刚才那个女孩子。”
女孩还坐在那张椅子上，那个叫孙总的男人坐在她身边，低着头翻着手机，满脸阴沉，看样子是约会取消了，我心里莫名微微的开心。
“刘小洛，请到妇科二诊室。”医院旳叫号系统响起了单调冰冷的声音。那个女孩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惶恐的抬起头。
“快去啊，到你了。”身边的男人不耐烦的催促着，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忽然，女孩的手机响了起来，男人露骨的发出一声叹息。女孩忙乱的从包里掏出手机，一边接通一边向诊室门口快步走去。
“喂，哎，是我，是。。。。”走到诊室门口，女孩的脚步却猛地停住了，本就紧张的脸色，瞬间苍白，“啊，妈妈，你怎么知道了？”
“啊。”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吃惊的叫了一声，不由得站了起来。
“妈妈，我，我在医院，您不要生气，他在，陪着我，您，。。。”女孩语无伦次的说着，直到手机里传来挂断的忙音，才茫然的放下。
“喂。”男人走上来，不小的力气推了女孩一把，女孩踉跄的撞在墙上。
“你妈妈怎么会知道？”
“她，她，我从银行卡取了钱，表姐，她知道了，告诉她。。”大颗的眼泪从女孩的脸上滚下来。
“她什么都知道了？”
“没有，我没说你是谁，她说要亲自见你。”
“见我？”
“她和爸爸，在赶过来，她说，让我等她来，她马上。”
“你有病吗？”男人凶狠的骂声让女孩身体一抖。“你，我走了。”男人转身离开，女孩死命拉住他的手被狠狠甩开。
“你听着，”男人压低了声音对女孩说，“出了这样的事，被人知道了，丢人的是你自己，我不可能见你父母，我不想让我们的事被人知道，你可以说你见网友跟别人搞上了，随便你编什么故事给他们。如果你把我的事说出去，我会去找你学校的校长，直接让你退学，你知道我和校长的关系。你想好，要不要傻到毁掉自己的一辈子，你想清楚。”
男人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我和安娜站在原地，看着这个长相和体格都还算过得去的中年男人向我们走来。
“不要挡路。”男人撞着我的肩膀走过去，把我撞得一个歪斜。
而我和安娜却谁都没有在意，我们两个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个人身上，女孩靠着墙，慢慢的蹲下，苍白的脸色和医院的墙壁几乎融为一体。
“刘小洛，刘小洛在哪儿呢？”过了一会儿，诊室里叫号护士探出头来，“再不进来过号啦？下一个！”
忽然，听了护士的喊叫，那个叫刘小洛的女孩，肩膀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挺直腰杆，在我和安娜的注视下，迈步走进诊室。
“她，会没事的。”我拎着盒饭，不知为什么，平静了心情，刚才女孩挺直腰杆的背影，仿佛在我的心里打下一个桩，我真的这样认为，这个女孩会没事的。
“你刚才说，她的父母很快会来这里是吗？”忽然安娜在我的身边问，我不知所以的点点头。
“那么，她的父母会抚养她生下来的小孩咯？”安娜的话让我有些不懂。
“大概，不会吧。”我如实的回答，在身边我好像真没听过这样的例子，忽然想起平时偶尔看过的美剧，好像，在国外，这是很平常的处理方法。
“为什么？她年纪还这么小，不可以独自抚养小孩。”
我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了她：“因为在中国，没有结婚而生下的小孩，很难落户口，这样就不会有医疗保障和未来的教育，甚至买张火车票都很难。”我花了些时间，勉强让安娜理解什么是户口，但还是在安娜的脸上看到不解和迷茫。
“那么，会走领养程序吗？我的朋友中，刚好有想收养小孩的夫妇，他们会很高兴的。”
我还是摇了摇头，“这个，在中国，也很难，有很多复杂的程序。还有，我不知道她的家庭能否容忍她没结婚生下这个孩子，这个社会，对未婚母亲，会很残忍。”我脑中已经闪过微博上曾经的头条，初中少女厕所产子、失足女孩……
“那这个小孩，要怎么办？”安娜的眉毛慢慢立起来。
“应该，会做流产。”
安娜的表情，变成不可名状的惊讶。
“基督徒？”我问。在基督徒眼里，堕胎等同于杀人。
安娜没回答，回复了一贯平淡的冷面孔，转头望向诊室的方向。
“我记得，瞎子的恋人曾说过，想要一个孩子。”安娜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这时，那个叫刘小洛的女孩，拿着几张化验单，脸色苍白的从诊室里走出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安娜已经离开我的身边，走到女孩的面前，因太过高挑的身材而俯下上身，用英语在女孩的面前说：“我可以做你的丈夫，你愿意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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