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分手当时

　　可以了吗？不可以吗？这什么话荆棘完全反应不过来，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犹自带血的指尖，透过嫣红中半透明的水珠看到婠婠平静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容。这张脸确实很美，而今更像是从天宫跌落到地府无主之地的折翼天使。
　　她想要认错，但现在认错即像说得自己不爱婠婠似的。便压下愧疚，哽着嗓子硬逼出一句充满怨责的话，“你好不情愿。”
　　“秀宁，以为我是圣门女子就把第一次当成无所谓吗？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可婠儿真的想把这第一次留给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现在是你。”婠婠表情里的绝望和语毕凄美的一笑，让荆棘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不配得到眼前这个人。
　　狠狠将婠婠揽在怀里，冰冷的湖水和冰击般的心跳都无法阻挡她干脆的动作。要放开这个女子荆棘真的做不到，但她真的没权力强求，只能交由对方去判断，于是硬起心肠说到，“我什么誓言也没有，你我同为女人，所以我甚至连个名分都不能给。”
　　婠婠轻巧的摇摇头道，“我没关系。”
　　荆棘猛吃一惊，又坦承道，“我会嫁给别人，以后跟你肯定聚少离多，我甚至不是长得这副样子。而且我更不能瞒你的是，除你以外我还爱着别人，不比爱你少。”
　　“这也不要紧。”
　　婠婠说这两句话时的口气就好像失去魂魄的干尸一样，荆棘实在心疼得紧，懊悔道，“难道我会错意了，原来你一直爱着我的吗？还是你……根本不关心这些，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爱上？”
　　荆棘骨子里还是个傲然清高的女子，她心中所想，便是认定的人认定的事谁都不能夺走。她加上前次共有三生的经历，却不能磨灭掉肆意嚣张的本性，固执得认为自己便是天下第二的优秀，而所谓天下第一即是能够让她爱上的人。
　　在“倚天屠龙”那个时空里赵无名就是这样无与伦比超越了她的存在，如今的婠婠，亦美好到让人落泪，所以荆棘从没想过面前的人若不是跟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该怎样收场。
　　对于突然发生的一切，婠婠早就准备好了说词。
　　“本想杀了你，或是在利用完你以后将今天所有的事情烂在心里。”妖女毫不费力的推开荆棘怀抱，指尖缓缓抬起荆棘的下巴，眼中终于有些伤感的神色透出，语声也渐渐柔和，“可我不能骗自己，连在心底发个相对决绝的誓言都不能。你在我心里已生根发芽，逐渐占据了一个无可取代的位置。所以，你要我也好，不要我也好，就让我做一只扑进火里的飞蛾，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的婠妖女，荆棘怎敢面对，但下巴被死死托住，她根本逃不开目光。强撑起一张无辜的脸孔，试探着说，“婠儿现在可有把我恨上？”
　　“恨你！这世上我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得恨过一个人。”婠婠两眼微眯，妩媚动人的又补充道，“但这恨，比爱少，少到几近忽略不计。这样的态度，秀宁可还满意？”
　　荆棘狂松一口气，又极为在意的提起，“那徐子陵……”这名字刚刚出口，即迎来婠婠一道森冷的眼光，吓得荆棘牙齿打颤。
　　“如果不愿我发疯，休在我耳边再提这三个字。”
　　荆棘疾速平复下情绪，举起两根手指，竟像小孩子立誓般说到，“好，忘了他，我一定让你忘了他。”虽然婠婠心中仍存芥蒂，可她既愿意让自己试着承受下这份难容于世的感情，这对荆棘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然而真实的情况究竟怎样，绝不是荆棘想的那么简单。今时今日的婠婠如同被硬生生从心房剥落一个角，那个角落里原本锁着一份干净的感情和她心头幻想的徐子陵，现在一切都断了不说，伤口的滴血也不知须要多长时间才能止住。原本腾了地方悄悄安放这份奢望太多的爱，如今却似整颗心都被掏空。
　　其实婠婠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亲手葬送了她与子陵的所有希望，那一刻头脑发了热，天魔大法只教她逼退欲望，心中狂烧不止的爱.□□种却让她做出了极致的判断。但事已如此，如何还能怪谁？
　　而且婠婠亦心知肚明自己对李秀宁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翻身在水里游了一阵，一边问，“秀宁，我问你一句，在你拔刀递给我那一刻，考虑过我想杀你的几率是多大？”
　　“没想过。”荆棘老实承认道，“但有些后怕。如果当时真被你杀了，我会后悔的。”
　　婠婠妖媚得扑腾起一个水花，竟欢笑道，“那就好，若你真是企图寻死才把刀递到婠儿手里，我却没能下手，那才真是犯贱。”
　　“婠儿别这样说啊，你只是输给了爱情。你喜欢我的不是吗？”
　　婠婠按住荆棘的嘴唇，阻她再说下去，“别说爱。奴家此时的年纪，也该过了怀揣梦想的少女阶段。还要谢谢你，让婠儿能够下定决心。”
　　荆棘渐渐意识到事情并未如预期的那样发展，这疑虑在心中迅速扩大，忿然拨去婠婠覆在嘴边的手掌，开口道，“你下定什么决心了，你现在让我怪害怕的。嫌我夺了你的身，还是嫌我爱你爱得不够吗？我一定会努力的。”
　　荆棘的呼吸乱了，脸色白了，婠婠却嘲弄般发出一阵怪笑，穿花蝴蝶似的忽隐忽现在荆棘两边，“别紧张呀，奴家的身子和心，不都给了你。努力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奴家可是妖女，妖女配得到世人喜爱吗？当然不配。所以你不用爱上我，也没有任何理由会爱上，只是被情.欲诱惑了而已，只是被这具假的躯体诱惑了而已。奴家这具身体，秀宁可还满意？至少你现在说喜欢，婠儿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也许只是这一小会儿，秀宁能给我的是不是只这一小会儿了呢？”
　　荆棘被她摇曳的身姿诱惑到春潮澎湃，但婠婠这般态度教她满心不是滋味，呆呆愣在那里久久不语。
　　婠婠当即明白了什么似的，意兴阑珊的说，“下潜吧，再谈下去天都亮了。”
　　荆棘涨红着脸，如蒙大赦，做错事般疯狂点头。婠婠唇角一翘，一身魔功毫无保留的施展，一反手便携着荆棘钻入湖底。
　　荆棘这一口气实未提上多少，脑中浑浑噩噩都是婠婠翩然妖娆的影像。江湖上相知相识，转首物是人非的事情太多了，她不能预料以后自己的心态会不会产生改变，只是现在至少能得到婠婠表面上的认同，也能够毫无忌惮的牵着她的手，其实已经蛮开心的。
　　过不多久，婠婠估计手边人的腹中空气已用到极限，凑上来要给她渡气，荆棘却摇头示意不用。婠婠还道她在水底实是能摒住呼吸很久的，上一次多半是个圈套，就没多问，甚至翻一记白眼表达了些许愤懑。
　　然而荆棘其实已进入缺氧状态，却全凭一股意志支撑，不愿拖了婠婠后腿。至眼底模模糊糊瞧到一根方形石柱，肺叶中积水已有七八成满。
　　暗示婠婠靠前后，还是没凑上去吸气，只心呼一声“黑蛋保佑我”，就两人携手触碰机关，旋开这二十年间无人问津的水底阀门。
　　“你刚才差点死了！”荆棘是在无意识状态下被婠婠拖上的岸，一醒神便听到婠婠一句焦躁的斥责。
　　她费力地双手支地道，“杨公宝库已经打开，赖麒麟会带你过去。想从里面得到什么，就自己去挑吧。”
　　“你不跟我一同前往吗？”婠婠没好气的相问。
　　荆棘气息渐进微弱，眼皮一沉，勉强说到，“我在那边安排了人手，你不需管我，去迟了什么都没了。”
　　荆棘逐渐感到意识游离，只知不断讲着，“快去…杨公宝库。”直至噗通一声再度晕倒。
　　“这么逞强，奴家前世一定欠你的。”婠婠暗叹一口气，玉容疲惫的先把荆棘抱上赖麒麟，自己从后坐好，再把她面朝自身贴身抱紧，这才出发。
　　而此时早已等候在杨公宝库外的裴元庆已经不需指令，一见原本说好的岩洞石壁轰然倒塌，就率领从李元吉那里借调来的一千士卒投身入宝库。
　　婠婠姗姗来迟，库外兵卒见到极具特色赖麒麟自然未敢相拦，放她大摇大摆进了地库。
　　“没事，继续搬啊。”婠婠对在她面前时刻提防的裴元庆从容打发道，“把所有财宝都运出城去，杨素老儿活着没贡献，死了倒能便宜咱们。”
　　裴元庆挠挠头，不知当讲不当讲的从嘴里挤着字眼，“可是没东西可以继续了呀，底下全是石头。小爷不得不怀疑是找错地方了，宝库里的财物实在少得可怜，只有面上摆着的几箱，其余的…更像个引君入瓮的圈套，不像什么宝藏。”
　　“啥！宝藏不多？”还被赖麒麟驮在背上的荆棘乍然开口。
　　婠婠娇躯缓缓走回，半眯着双眸嗔怪的道，“您睡醒啦，要不要奴家给你鞍前马后，再倒杯水来提提神啊？”
　　荆棘这才意会到是被婠婠带到地库来的，当即不好意思起来。
　　“根本就没有杨公宝库，或者说宝库里不存在那么多金银珠宝。”婠婠并未在意荆棘的表情，一转身挥挥手，“奴家还是入内看看是不是有邪帝舍利吧。”
　　婠婠转身的那一刻，荆棘分明感觉到她对待自己跟一个陌生人没两样，然而也只能听之任之。
　　对于库中的情况她尤想不通，在心里自设自问，“那当年李家从杨公宝库里拿出来的钱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来迟一步，是被别人先取走了，只留这些东西掩人耳目，底下却押着石头？”
　　荆棘皱眉踟蹰的片刻，一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声音响起在脑中，“其实很容易想通，我知道那些金银珠宝是从哪里来的了。”
　　“秀宁姐，你总算出现了。”
　　李秀宁淡雅清秀的脸孔现出，劈头就道，“长安至洛阳一带的富裕地区眼下盗贼四起，通常黑吃黑并不罕见，所以这种情况一直未能引起各大势力的注意，但是积少成多，那些富得流油的帮派到底被劫走多少财产查也不查出来了，不过这笔钱总得有个去处，当年的杨公宝库，如今的这里，便是这去处。而其实真正的杨公宝库里是没有钱的，秀宁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唉……”
　　荆棘稍经提点就懂了，转着眼珠子说到，“原是这样一件事吗？柴绍与你还未能成婚，而李阀的第一桶金绝不能是黑的，不然称帝名不正言不顺，这好像本就跟你有莫大关系呦。”
　　“没错，所谓得自杨公宝库的军饷，是婢儿抢的。那年今日，她当送我一份嫁妆吧。”李秀宁黯然说完，忽然神情一变，凝视荆棘道，“你怎么？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上一次见时李秀宁已是觉得荆棘急需安慰，如今她一脸苍白魂不守舍的模样，只稍加关注便能猜到是比原来更糟了。
　　荆棘却极力掩饰，“我没事啊，秀宁姐不要一惊一乍的呀！”
　　“是吗？”李秀宁暗忖此事必有蹊跷，正中下怀的问到，“莫非跟婠婠有关？”
　　随着荆棘眼中的羞搡，她便知是八九不离十，继续说，“荆姑娘，涉及情爱的事一定要慢慢来。如我所见，像婠婠这样的绝美女子是从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的，她爱上徐子陵便是一生一世。看来你是对她怀着一份心思哩，秀宁劝你收手，在我活着的时候，曾清楚的见过她对徐子陵爱得有多深，纵使在拥有那么多名誉地位以后，她还是未能放弃这份毫无指望的的爱。婠婠的后半生亦是过得悲多于欢，感情上输得比我还要多，却始终不把眼光从一个不爱她的徐子陵身上移开。如果你们能成为朋友，秀宁希望你可以帮帮她。”
　　荆棘在李秀宁侃侃而谈后，苦涩的道，“秀宁姐，其实我搞砸了一件事，就是和婠婠永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荆棘又花半刻钟时间，才把这几天跟婠婠的感情进展，以及今日的霸王硬上弓后被心上人记恨事件说了个完整。
　　“你是说你已经！”李秀宁听完荆棘的叙述后，明明不能发声的嘴做出一副长吁短叹。
　　“那我岂不是被……”意识到这具身体估计已被婠婠看了个遍，李秀宁反倒自己先娇羞起来，白眼嗔道，“怪不得，怪不得婠婠看上去比前日阴冷了许多。”
　　她不禁停滞了时间，以平常心劝荆棘道，“难道你要放弃了，一份爱前面是艰难险阻就止步不前了？荆姑娘所拥有的就是这么廉价的感情吗？”
　　荆棘虽身体虚弱，元神状况却仍旧很振奋，坚决答到，“不是，我爱她，我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就是不愿放弃她！可真的有希望吗，我开始越来越没信心了。”
　　“在爱情里患得患失嘛，是正常的。荆姑娘可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你不是没信心，而是突然陷入了两难。”李秀宁自己便是个过来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鼓励道，“未来的事，留待未来再去解决吧！今时今日，你需不让婠婠伤心，更别让她离开你。你二人原本就不算熟络，若在这个关头你让她走远了，那你要患的便是永久的相思病了。”
　　荆棘忆起方才婠婠扭头时冰寒的去意，实在心里没底，真心相求道，“秀宁姐，那你别走，这几日一定要在我身边。谈恋爱，我没经验啊！”
　　秀宁瞠目道，“我这才离开三天，你就破了婠婠的身，这样的经验与能力，别人几辈子都不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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