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之星

　　他对奥斯顿这个亲生父亲一直没有什么感情，奥斯顿这个人似乎对他也没什么兴趣，儿子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他有生育能力，从来不是必需品，他的必需品是工作，爱好是张温颜，不能把一个人当作兴趣的忠告他压根不听，这也导致了许多失控，可能张莛意自己就是失控的产物之一。
　　这些都是张莛意的猜测。
　　事实上，奥斯顿对他一直很感兴趣，大概早年生物研究出身，对一样东西感兴趣时首先做的便是观察，观察他的日日不同，在不设置变量的情况下看他是否能正常生长。
　　张莛意是一只珍贵的小白鼠，所以没法做对照组来观测不同，这也让他萌生了实验者不应该出现的感情，怜惜。
　　怜惜自己的儿子。
　　这听起来像笑话。
　　“想进去看看吗？”奇怪的父子俩站在公寓楼前，旁边是物业小姐，手里拿着整栋楼的钥匙。
　　“当然。”
　　小白鼠看上去非常好奇。
　　奥斯顿笑着跟在他后面，看他东张西望，这张漂亮的脸上挂着他难得一见的神情。
　　还是个毛坯房，三室一厅，布局非常干净，还有一整面落地窗，面积与他现在住的地方没法比，但是足够一个人从生到死。
　　从生到死，从无到有。
　　他沉默的看着。
　　红底皮鞋踩在灰尘上，奥斯顿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污垢，无视物业小姐好奇的眼神，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儿子手心里。
　　“装修经费。”
　　看着手中的卡，似乎有千钧重。
　　张莛意不知道该不该接。
　　五味陈杂。
　　头一次不是通过母亲花自己亲爹的钱。
　　太稀奇了。
　　中国，港岛。
　　陈瞻嗤笑，把手中册子扔桌子上，发出一声响。
　　坐在办公桌正中间的年轻男人鼠标操作，看也没看陈瞻一眼，他将一笔笔钱算做一个数字，看了那个数字一眼，最后合上笔电。
　　“怎么了？”年轻男人脸色看着非常不好。
　　陈瞻没怕过这个比自己大两个月的表哥，张嘴就是雪上加霜：“这俩公司要完蛋了。”
　　萧年一头栽进小猪佩奇抱枕里，装作没听见。
　　“左右你在港岛被岁岁姐杀得片甲不留了，听我一句劝，趁公司还有救赶紧跟我回去，不然你真是连个养老钱都没有。”
　　字字扎心。
　　港岛萧家姐弟去年打了个赌，两个人亲自操盘，资金由萧父出，一年之内赚得最多的人留在港岛，赚得少的则去大陆寻生路，一年之期将至，很明显，萧年输给了萧岁。
　　“……”萧年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库洛米，不愿意接受现实。
　　“就这么不想去大陆吗？那里可比这里方便多了。”
　　萧年终于开口了：“方便是方便，但是没有好吃的鸡……”
　　“……”
　　陈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无数次怀疑当年自己的眼光，有那钱投谁不是投，为什么喝了酒热血上头就把钱都给了萧年。
　　但是贼船已经上了，没有回头的余地。
　　在陈瞻即将爆发之际，萧年叹口气，神色疲倦：“瞻啊，还有三天，等我安顿好这边，我就去沪市。”
　　自从有了那个赌局，萧年就没有睡过好觉，他并非不优秀，只是姐姐特别优秀，以及年长几年，打他个来回还不带喘，顶着巨大的压力做这个做了一年，其余事情都不甚在意，这也导致很多事情上留有隐患，陈瞻看着表哥不修边幅的样子，知道他并不好过。
　　可谁都不好过，想起那两个公司陈瞻就心肝疼。
　　他深深看了萧年一眼，最后妥协，叹了一口气：“正好睆睆快放暑假了，我有空对付这笔烂账。”
　　“睆睆最近怎么样？”萧年注意力被表妹的事情转移，顺嘴问了一句。
　　“一切平安，在好好上学呢。”
　　“那就好，要是姑姑钱不够，尽管开口。”
　　陈瞻笑了，这是他最近难得的笑脸：“你有这钱还是好好弄公司吧。”
　　萧年不说话了，抱着库洛米蜷缩在一边。
　　三天后，陈瞻和萧年并没有立即去沪市，而是先去看了在京都的萧女士，带着港岛特产浩浩荡荡去的，两手空空扫地出门。
　　离开京都是在又一个三天后，两人到了苏南市。
　　在路上陈瞻解释了小妹在苏南市的前因后果，因为他所知的很有限，所以逻辑上有很多不通的地方，给萧年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说小妹去混社会？”纹身对一个港岛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和□□能扯上点关系就很让他兴奋。
　　“不确定，我到家的时候他们都解决得七七八八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也不清楚。”
　　“不是说大陆里干干净净吗？还是在京都，哪来得□□啊？”
　　“……”陈瞻看着酷爱童话故事的表哥，“我觉得你是个天才，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想得到想不到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家里人在瞒他。
　　事关陈睆，家中人却瞒着他，这明显就不正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是陈睆要求的，要求父母不告诉他。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秘密。
　　这样一想，陈瞻也不着急了，虽然如今瞒着他，但是妹妹一定会告诉他的，或许一年，或许两年，可能要等很久，需要很多很多耐心。
　　“哎，我是不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呀？”萧年揣揣不安的站在一边，看着表弟脸色风云变幻最后归于平静，他总觉得自己闯祸了。
　　“没。”陈瞻摇摇头，笑了笑，对他说：“今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的。”
　　萧年更加不安，手用力握紧行李箱把手：“你不会给我下药吧，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吃吧，我请客。”
　　“不会给你下药。”陈瞻无语到叹气，不知道该和这人说什么：“出去吃就算了，睆睆很少吃外食。”
　　“妹妹晚上不上晚自习吗？我听说这边高中都上晚自习。”萧年有时候特别好奇大陆的一切。
　　“请假呀，她没上过晚自习也不住校，得回家吃饭吃药。”
　　“这都七月了，还不放暑假吗？”
　　“嗯……快放了。”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萧年感慨一句：“你也就聊起妹妹的时候温和一些，平时冷嘲热讽没完没了，你说当哥哥的感觉是不是特好？”
　　“我有时候吧，可羡慕你了，有个小妹在身边，要是我爹妈之前再努努力给我生个小妹妹，我不得当眼珠子似的看着，要钱给钱要啥给啥的养她一辈子。”
　　“有姐姐不好吗？”陈瞻看他，他也看陈瞻，发现此男眼神突然变得破碎。
　　“萧岁她平时都很像个姐姐，只要我不站在她对面，不染指她东西，她就很像个姐姐。”
　　萧年想起过去这一年的拼命换来了的惨败，脸色就不好：“我总是输给她，她是一座我跨不过去的山，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得承认，她比我更适合做生意，是天生的商人。”
　　“……”知道他这一年不容易，陈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你这人贵在很有自知之明，输都输了，她又是你姐了，别难过，你来这之前她不是还给你打钱了吗？你要是真想要妹妹的话，睆睆这不是在吗，表妹也是妹啊……”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到他了，萧年看上去突然被打了鸡血，走在别墅小区的内路，“就冲这句话，今晚上的菜我买！”
　　他们到家时陈睆还没有放学，南姨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家门被打开，慌忙走出去发现是大少爷回家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她将手上摘着的菜放回水池，忙洗了洗手跑到陈瞻面前，看着大少爷给年轻男人指了个屋子让他住，姿态熟捻，不像是一般的朋友。
　　“哎呀，南姨，实在抱歉，忘记提前跟您说一声今天我回来。”陈瞻行李还没放回屋中，边站定边笑着同南姨讲话，介绍起那个年轻男人：“那是我表哥，港岛人，我们两个的饭您就不用做了，把睆睆的饭做好就行。”
　　年轻男人从房间里探出头，冲南姨笑了笑：“阿姆，第一次见面多多关照！”
　　南姨点点头，嘴里也接过话说着：“是表哥啊，这小伙子眉眼看着和睆睆蛮像的，你们这次住几天啊？”
　　“最多三天，之后大概就不回来了，到时候睆睆暑假回京都，您的薪水我还是照付。”
　　虽然南姨是陈瞻找来的，但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非常礼貌”。
　　就是不熟。
　　只有陈睆在的时候两人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正常聊天。
　　这个平衡被萧年打破，他对家里人和外面人态度极为明显，在外一直冷着脸看上去谁也不鸟，在家则是普渡众生的阳光，把自己的热情挥洒给每一个家庭成员。
　　所有带过他的阿姆都说好，这个buff大概是永久技能，南姨很快也被攻陷。
　　陈瞻看着他用蹩脚的普通话俘获了一位中年妇女的心，摇摇头笑着走开，他回到房间给妹妹发了消息，问她需不需要接，自从他上班后，小妹就带手机上学，方便两人随时联系。
　　没回，应该是还没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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