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相思意

　　我叫叶鹭，是飞羽楼燕部的一名普通弟子，暂未出师，但是现在即将完成我的第一项任务。
　　一大清早就被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嘴里还说着不客气的话，越徵意瞥了一眼事不关己板着一张脸的游鸿。
　　“你们飞羽楼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出任务？”
　　路迢路过，趴在楼梯扶手上，好笑地和正带孩子的游鸿打招呼。
　　游鸿的心情不太美妙，起床开门就看见叶鹭正在楼下和其他医馆弟子打听他房间的位置，他怎么也没想到燕部会派这小子来送消息。
　　“师兄～游师兄～我终于找到你啦——”
　　一巴掌顶住朝他热情相扑的叶鹭，游鸿面无表情地提着小孩儿后衣领扔回了自己房间。
　　“晏叔怎么派你过来了。”
　　“首领说楼里师兄师姐都没空，这任务又是从你那儿来的，没什么危险就叫我过来跑一趟。”
　　叶鹭乖巧地站在自己崇拜的对象面前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我在燕部未出师的弟子中经常拿上等的！传个消息而已，这任务我保证能完成！”
　　见他挺着胸脯表情骄傲，游鸿也不好再说什么打击他的自信心，只是……
　　“那就好好执行任务，做完就走。”
　　这边形势不明，能少一个无关者是一个，更何况，他不怎么相信叶鹭说的借口。
　　游鸿眯起眼睛把人从头瞧到尾。
　　“这个嘛……师兄～”叶鹭蹭到游鸿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和他撒娇，“你就留我在身边嘛，我想和你学学！”
　　“撒手。”游鸿不客气地把手抽了出来，“跟我学？我是哪部的？”
　　“鸮部。”
　　“你呢？”
　　“燕部。”
　　回答的视线左右飘移不敢看人，叶鹭实在是心虚不已。
　　“怎么？你要和我学怎么在套消息的时候把人杀了？”
　　“不是这样说的！游师兄就是我的目标！是我的理想！我将来一定要成为游师兄那样的人！”说这话的叶鹭目光灼灼。
　　游师兄多厉害，出任务从来就没折过，但凡是和游师兄搭档的弟子都能平安回来，他也想成为游师兄那样厉害、值得托付的人。
　　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盯上自己了，在楼里常常跟着自己不说，还见天的夸他，这谁受得了。
　　“不行，没得商量。”
　　游鸿无情拒绝，手指用力戳在他额头上。
　　“现在，出去交任务，然后，回去。”
　　“哦……”被戳得趔趄向后倒仰，叶鹭双手揉着额头傻笑。
　　再说再说，总能留下来的，嘿嘿。
　　来到楼下还在和游鸿磨的叶鹭看到越徵意一出现在视线中，立马“蹭”的一声窜了出去，带着标准的谄媚微笑，摊开双手——
　　要钱。
　　“可以银票也可以金银，当然我们还能用物品抵押，只是……唉呀！”
　　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巴掌，叶鹭捂着脑袋委屈地看向自家师兄。
　　“师兄你打我干啥？”
　　实在有些丢人现眼，游鸿没忍住，面色不善地朝他伸手：“消息，拿来。”
　　“哦……给你。”
　　游鸿见不得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夺过信件干脆了当地扔给在一旁看戏的另外两人。
　　“诶——师兄——”
　　“师兄什么师兄，生意就你这么做的？谁叫你直接伸手和人要钱的？燕部就这么教你的？”
　　“你为难个十几岁的孩子做什么，来，钱我结给你。”
　　越徵意难得看游鸿碰钉子，乐见其成，掏出钱袋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要多少？”
　　“首领说了，消息不贵，每条6两足以。”
　　“这么便宜？”路迢没忍住惊呼出声，他虽没买过消息，但怎么想也不应该是这个价格。
　　越徵意给钱的手停在半路，她从游鸿眉间皱起的鸿沟看出端倪。
　　“哦？消息不贵的话那是什么贵呢？”
　　叶鹭此刻也不再耍宝，双手交叉在前，敛目轻声：“贵的自然是随消息附加的东西。”
　　“好，小友请。”越徵意毫不犹豫地起身，在前为叶鹭引路，路迢和游鸿跟在其后。
　　“现在可以说说你们的条件？”
　　房门关紧，越徵意提出问题：“这‘旁的’消息怎么算？”
　　“越小姐要查的两条消息都在信里，不妨看了再说其他。”
　　“两条？除了火油你还查了什么？”路迢奇怪。
　　“流言的事儿，似乎有人在煽风点火，所以我顺带也一起查查。”
　　“我母亲那事？”路迢握紧刀把，他不常关心旁人都在说什么，即使走在路上也只关心自己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
　　越徵意展开信纸，上面两条消息并列，一条简略，一条繁复。
　　【火油：王境。
　　流言：源头在南境一处小山村，最初吐露消息的人在二十年前从东境去了南境定居，据传出消息的人所说，那人并无家眷，只有几个家仆看顾。
　　流言原本只是那人随口讲的故事，后来被听的人一传百逐渐扩散，目前南境流传最盛，东境次之，西境、北境几乎没有，王境更是。但传播速度过快，不排除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怎么火油的消息如此笼统，流言的消息又如此详细？”
　　三两眼看完信件内容，越徵意轻点信纸发问。
　　“这就属于是另外的‘消息’了。”叶鹭回她。
　　“你们飞羽楼还真会做生意，一份消息作两份卖。”
　　“越小姐此言差矣，你问的消息是‘火油的来处’以及‘流言的源头’，这信上都已告知，按理说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叶鹭一板一眼地同越徵意交涉，不露半点情绪。
　　“消息之外的东西本来我们是不该告知的，但是首领说你可能会感兴趣，是以派我前来询问越小姐是否愿意同飞羽楼再做一笔生意。”
　　一听就知道是楼中大人所教，内容犀利但语气生硬，没有丝毫循循善诱的技巧。
　　“那不知飞羽楼想要多少报酬？”
　　“千金山的内山拜贴一张。”
　　“可以，那得先看这消息值不值用它来换。”
　　“阿愿！”千金山内山拜帖千金难求，阿愿只是内山弟子身份又怎能擅自给外人派帖。
　　“师兄……”听这话的意思，这是要先给消息再给东西啊……这不合规矩怎么办，他从来没有和人实际交涉过，师父也没教他该怎么说，叶鹭只好向游鸿求救。
　　“说。”
　　游鸿抬抬下巴，让他直说就是。
　　那他听师兄的。
　　“这两则消息查起来都不难，但奇怪的是，火油的线索到王境内就断了，而流言的消息查得就异常顺利，而且顺藤摸瓜，最初传出流言之人很快便找到了。”
　　“我们能确保这两则消息绝对是正确的，至于其他，就只能靠越小姐自己判断了。”
　　事情的确蹊跷，如此轻易获得的消息难说可不可靠，而且一个在王境一个在南境，虽不说南辕北辙，可也相距甚远。
　　按理来他们应该去王境，路途更近更便利，但一来火油信息模糊，二来，路迢舅舅也可能会顺着流言摸到南境去，若是要她选……
　　“拜帖之事我会写信回去告知缘由，到时候让游鸿转交给你们。”有游鸿在，飞羽楼想必会放心许多。
　　叶鹭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被敲门声堵了回去。
　　“越姐姐。”
　　“师姐。”
　　从门后一上一下钻进来两颗头，自从闻汀鹤来了虹州医馆，鹦儿一直由他带着。
　　“正好，叶鹭，你跟他们玩儿去。”游鸿发话叶鹭不敢不从，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踱了出去。
　　“接下来如何走？”
　　游鸿坐在叶鹭的位置上，手里转动着瓷杯把玩。
　　“自然是去南境。”背后之人把事情安排得如此之好又怎么能不去一探究竟。
　　“再说那则传闻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要是传到王境，路迢哥的处境就危险了。”
　　“这点不用担心，没刀林地处隐蔽，外围还有迷幻阵法，一般人找不到也进不去。”
　　师父当初为了不被外人打扰特地选了一处杳无人烟的地方布下重重迷阵。
　　“要不是舅舅和师父是旧识，他也进不去没刀林。”
　　“问题就是，你觉得要是舅舅听闻你身世暴露会无动于衷吗？”
　　越徵意转身与路迢面对面。
　　自是不会，就算许久未曾见过面，路迢也相信舅舅心里一直记挂着他们。左手抚摸着刀鞘，在正式入门之前，他的刀法还是舅舅亲手教的。
　　“但是舅舅这几年行踪未定，若是他在的地方流言还未传开，那他未必会去。”
　　这消息还未传遍全境，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路迢哥，都已经到了这步了，就算他不知，有心人也会把消息灌进他耳朵里。”
　　“……他们图什么呢？”
　　沉默一阵发现无可辩驳，仰倒在凳子上，路迢抬起胳膊颓然捂住双眼，他从来没想过母亲死后仍是不得安宁。
　　“图什么？图我们反目成仇，图我们互相残杀，也可能是别的我们还不知道的什么东西。”越徵意一口饮下杯中热茶，喉头烧灼，火似的在腑脏内窜腾。
　　“行了，你们争来争去半天不还是一个结果。”游鸿夺过她手中的壶，重重落在自己这边。
　　“这个南境我们是非去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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