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就是最好磕的

作者:半雪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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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病


      天台野餐的星光和烤红薯的暖意似乎还萦绕在心头,给紧张的学习生活注入了一剂甜蜜的强心针。然而,短暂的轻松过后,期中考试的成绩如同一场预料之中的寒流,席卷了整个年级。

      成绩公布那天,教室里的空气都带着沉甸甸的压抑。投影屏幕上冰冷的数字和排名,像一把把精准的尺子,丈量着每个人的努力与天赋之间的差距。

      凌逸的名字依旧高悬在理科榜首的位置,各科分数接近满分,总分甩开第二名一大截。这个结果毫无悬念,甚至引不起太多波澜,仿佛理所当然。但只有齐洛注意到,当班主任念出“凌逸,年级第一”时,凌逸放在桌下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沉寂的淡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齐洛自己的成绩则有些尴尬。得益于凌逸这段时间的“场外指导”,他主弱的物理和化学比预想中好了不少,勉强挤进了中游。但文科类的语文和英语却意外滑铁卢,尤其是语文作文严重跑题,导致总分只排在班级中下游,年级排名更是惨不忍睹。

      “啧。”齐洛看着成绩单上刺眼的数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时还是难免失落。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凌逸的方向。

      凌逸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极轻的笃笃声。那专注的神情并非在欣赏高分,更像是在审视某种难以容忍的瑕疵。他翻到物理卷最后一道大题的扣分点,盯着那被红笔圈出的、极其微小的步骤纰漏,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周围有同学小声议论着凌逸那令人仰望的分数,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和敬畏。但齐洛却从凌逸那紧绷的侧脸和过于沉寂的气场中,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沉重。那不是属于胜利者的轻松,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放学铃声响起,人群涌出教室。齐洛收拾好东西,单肩挎着书包,一瘸一拐地(脚踝虽好了,但习惯性动作还在)走到凌逸桌边。

      “走吗?”齐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凌逸像是被惊醒,猛地合上卷子,动作有些仓促。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未散尽的阴郁,看到是齐洛,才稍微缓和了些,点了点头:“嗯。”

      两人沉默地走出教学楼。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齐洛几次想开口问问凌逸怎么了,或者开个玩笑缓解气氛,但看到凌逸那明显心不在焉、周身萦绕着低气压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能感觉到凌逸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紧绷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那个……你物理最后一道题……”齐洛最终还是找了个话题,试图打破沉默。

      “步骤不严谨,扣了两分。”凌逸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计算没问题,是思路推导上有个跳跃,不够严密。”

      “啊?就因为这个?”齐洛咋舌,在他看来那点小瑕疵根本无伤大雅,“总分都那么高了,两分而已……”

      “两分就是差距。”凌逸打断他,语气陡然变得有些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顶尖大学的自主招生,零点几分都可能决定结果。竞赛更是如此,容错率几乎为零。”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齐洛,夕阳的光落在他眼底,却映不出一丝暖意,只有一片沉沉的、压抑的暗色:“不是‘而已’,齐洛。对你来说或许只是分数,但对我……是必须做到完美。”

      那话语里的重量和压力,像冰冷的石块砸在齐洛心上。他看着凌逸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近乎偏执的自我要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条名为“期望与责任”的巨大鸿沟。凌逸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狭窄、要沉重得多。

      齐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那些“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很厉害了”的轻飘飘话语,在凌逸此刻的状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分岔路口。

      “我先回去了。”凌逸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但那份压抑感依旧挥之不去。

      “嗯……好。”齐洛点点头,看着凌逸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和沉重。他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堵着一块棉花。

      接下来的几天,凌逸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差了下去。他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即使在课堂上,也经常能看到他撑着额头,眉头紧锁,像是在忍受某种持续的头痛。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连学生会的工作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效率,让低年级的干事们战战兢兢。

      论坛上关于“逸洛”的讨论热度依旧不减,但齐洛却没了分享的心情。他给凌逸发信息,回复也变得极其简短,甚至有时隔很久才回一个“嗯”或“在忙”。

      齐洛知道,凌逸正在备战一个非常重要的省级数学竞赛。这个竞赛的成绩,直接关系到顶尖大学自主招生的敲门砖。凌逸的父母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更是将目标定在了唯一的一等奖名额上。期中考试那微不足道的“两分”,以及竞赛日益临近的压力,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透不过气。

      周三晚自习下课,齐洛刚走出教室,就看到林薇等在门口,脸上带着少见的担忧。

      “齐洛,”林薇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凌副主席……他没事吧?我看他脸色好差,刚才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竞赛资料,差点把一摞卷子弄掉地上,手都在抖……老师让他回去休息,他硬撑着说没事。”

      齐洛的心猛地一沉:“他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学生会办公室吧?我看他好像还有很多东西没弄完。”林薇担忧地说。

      “我去看看!”齐洛顾不上多说,拔腿就往学生会办公室的方向跑。

      走廊里很安静,大部分学生已经离开。齐洛跑到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他轻轻推开门。

      办公室里只有凌逸一个人。他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前,台灯的光线将他笼罩在一片孤寂的光晕里。他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支笔,面前摊着厚厚的竞赛习题集和几张复杂的电路图(似乎是物理竞赛的加练?)。他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齐洛的心瞬间揪紧了。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凌逸?”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凌逸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受惊般倏地转过身!当看到是齐洛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迅速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声音沙哑而紧绷:“……你怎么来了?有事?”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憔悴,眼下是浓重的乌青,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透支过度的虚弱感。

      “你脸色好差!”齐洛几步走到他面前,眉头紧锁,“林薇说你差点晕倒?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头疼又犯了?”他记得凌逸有偏头痛的毛病,压力过大或者睡眠不足时就会发作。

      “没有,她看错了。”凌逸矢口否认,声音生硬,试图重新拿起笔,“我没事,还有一点就弄完了,你先回去。”

      “凌逸!”齐洛一把按住他想要拿笔的手,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细微的颤抖!“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这叫没事?!”

      凌逸的手被他按住,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似乎想挣脱,却没什么力气。他抬起头,看向齐洛,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里充满了被看穿的狼狈、极力维持的倔强,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脆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眉头因为剧烈的头痛而紧紧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沙哑,“……只是有点累。”

      那强撑着的脆弱模样,像一根针,狠狠扎在齐洛心上。什么竞赛,什么完美,什么压力,在这一刻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想让眼前这个人停下来,好好休息。

      “跟我回去!”齐洛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他不由分说地开始帮凌逸收拾桌上的资料,“竞赛题明天再看!现在立刻马上,回家休息!”

      “不行!”凌逸猛地睁开眼,挣扎着想阻止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这套题今晚必须做完!还有物理的……”

      “没有必须!”齐洛打断他,动作利落地将资料一股脑塞进凌逸的书包,拉上拉链,然后抓住凌逸冰凉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现在,回家!”

      他的力气很大,态度又异常坚决。凌逸被他拉着站起来,身体因为虚弱和头痛而微微踉跄了一下。他看着齐洛不容置疑的眼神和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那里面传递过来的、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力量,让他长久以来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瞬间土崩瓦解。

      抵抗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近乎依赖的软弱。他不再挣扎,任由齐洛半扶半拽地拉着他,离开了办公室,走出了寂静的教学楼。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凌逸滚烫的额头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他靠在齐洛身上,脚步虚浮,头痛像无数根针在颅内搅动,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齐洛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和异常的体温,心沉到了谷底。他伸手探向凌逸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齐洛的声音带着惊怒和后怕,“还硬撑!凌逸你是不是傻!”

      凌逸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回应,只是闭着眼,眉头紧锁,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齐洛不再犹豫,直接半蹲下身,将凌逸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肩膀,沉声道:“上来!我背你!”

      这一次,凌逸没有拒绝。他顺从地伏在了齐洛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异常坚定的后背上,滚烫的额头抵着齐洛温热的颈窝,沉重的呼吸喷洒在齐洛的皮肤上。那灼热的温度和虚弱的依赖感,让齐洛的心揪成了一团。

      他稳稳地背起凌逸,感受着背上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和滚烫的温度,一步一步,朝着凌逸家的方向走去。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凌逸滚烫的呼吸就在耳边,带着病弱的喘息。

      “笨蛋……”齐洛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带着浓重的心疼和后怕,“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绑起来!”

      背上的人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像是回应,又像是无意识的呢喃。环在齐洛颈间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

      终于到了凌逸家门口。凌逸的父母都是医生,今晚似乎都有夜班,家里一片漆黑。

      齐洛从凌逸口袋里摸出钥匙,有些笨拙地打开门,将人小心翼翼地扶进客厅沙发上躺下。他打开灯,灯光下凌逸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眉头因为痛苦而紧锁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齐洛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他立刻冲进厨房,找到退烧药和体温计。他倒了温水,扶着凌逸,小心翼翼地喂他吃下药。又用温水浸湿毛巾,拧干,敷在凌逸滚烫的额头上。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和温柔。

      凌逸闭着眼,意识有些昏沉,但能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清凉,和身边人小心翼翼的忙碌。那笨拙的照顾,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他冰冷疲惫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身体依旧难受,头痛欲裂,但心底某个一直悬空的地方,却奇异地落到了实处,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裹。

      他微微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昏黄的灯光下,齐洛正拧着一条新的毛巾,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紧张,额角甚至因为忙碌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齐洛。”凌逸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嗯?我在!”齐洛立刻凑近,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那双总是带着阳光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心疼。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没入鬓角。

      齐洛看着他这副脆弱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软。他拿起温热的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低声道:“睡吧,我在这儿。”

      也许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也许是那持续不断的、轻柔的擦拭带来的安抚,凌逸紧绷的眉头终于微微松开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悠长,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齐洛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守着沉睡的凌逸。他不敢离开,隔一会儿就探探他的额头,换一换毛巾。看着凌逸在睡梦中依旧带着倦容的侧脸,齐洛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凌逸背负的压力和脆弱。

      这个在人前永远强大、永远冷静、永远追求完美的凌逸,也会生病,也会脆弱,也会被压力压垮。而此刻,他卸下了所有防备,安静地躺在自己面前,像一个需要守护的易碎品。

      齐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凌逸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而在这个安静的客厅里,只有少年平稳的呼吸声和另一个人无声的守护。台灯柔和的光线笼罩着沙发上沉睡的身影和地毯上守护的少年,将这一刻的脆弱与温柔,定格成夜色中最温暖的画面。齐洛靠在沙发边,眼皮也开始打架,但他强撑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凌逸沉静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齐洛也昏昏欲睡时,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突然响起。

      凌逸在睡梦中蹙紧了眉头,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齐洛瞬间惊醒,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轻拍凌逸的后背:“凌逸?凌逸醒醒!是不是很难受?”

      凌逸被咳醒,意识还有些模糊,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干又痛,胸口也闷得厉害。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别动!”齐洛按住他,迅速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来,喝点水润润喉。”

      凌逸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缓解。他靠在齐洛的手臂上,虚弱地喘息着,因为剧烈的咳嗽,眼角都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还是很难受?”齐洛看着他咳得泛红的眼眶和痛苦的神情,心揪得生疼,“要不要去医院?”

      凌逸虚弱地摇摇头,声音嘶哑:“……不用,老毛病,咳一阵就好了。”他闭了闭眼,疲惫地靠在齐洛身上,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

      齐洛不再坚持,只是更紧地环住他,用掌心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试图帮他顺气。他能感觉到凌逸单薄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微微颤抖,那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灼烧着他的神经。

      “睡吧,我守着你。”齐洛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凌逸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或许是退烧药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也或许是齐洛怀抱带来的奇异安心感,他再次沉沉睡去。这一次,虽然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压抑的轻咳,但眉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锁。

      齐洛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怀中人的睡眠。他低头看着凌逸沉静的睡颜,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保护欲在心底油然而生。

      夜色深沉。客厅里只有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齐洛的眼皮越来越重,但他依旧强撑着,时不时探探凌逸的额头,或者帮他掖掖被角。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凌逸的体温终于退下去一些,呼吸也彻底平稳下来,齐洛才终于抵不住浓重的困意,靠在沙发边,头抵着凌逸的肩膀,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温柔地洒进客厅,落在两个依偎在沙发上沉睡的少年身上。凌逸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还带着病后的苍白,却不再有痛苦。齐洛的头靠在他的肩窝,睡梦中依旧保持着守护的姿态,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凌逸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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