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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风暖棠香,少年游冶时
及笄礼的喧嚣褪尽不过三日,洛阳二公主就踩着晨光溜进了左相府。她手里挥着张素笺,人还没进垂花门,声音先飘了进来:“明华!明华!你看我弄到了什么?”
沈灼棠正坐在海棠树下翻棋谱,闻言抬头,见二公主穿着身便于行动的湖蓝色骑装,发间只簪了支玉簪,活脱脱个俊俏的小公子。她放下棋子笑道:“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你瞧!” 二公主把素笺拍在石桌上,上面是张手绘的京城游乐图,红笔圈了七八个点,“这是我让人打听的,近来京中最时兴的玩乐处——城西新开了家‘听风楼’,据说有西域来的舞姬,弹的琵琶能引蝶;还有城南的‘百戏园’,新来了个耍皮影的老师傅,能演全本《海棠记》呢!对了,东市口还有个捏面人的摊子,老师傅手可巧了,能捏出咱们几个人的模样!”
沈灼棠指尖点过图上“听风楼”三个字:“你倒是消息灵通。” 她如今是明华郡主,出行有了仪仗,却也多了几分拘束,往日偷溜出门的日子,倒成了稀罕事。
“可不是嘛!” 二公主挨着她坐下,抓起块海棠糕塞进嘴里,“我跟父皇说了,要请你陪我‘体察民情’,父皇准了!萧珩哥哥和太子哥哥也说要同去,就今日午后,怎么样?”
正说着,清禾捧着套月白色的骑装过来:“小姐,二公主让人送来的,说穿这个方便。” 骑装的袖口和裤脚都绣着暗纹海棠,针脚细密,是二公主特意让人照着沈灼棠的喜好做的,连腰带扣都雕成了海棠花苞的形状。
沈灼棠换好骑装出来时,萧景曜和萧珩已在府门外等着了。萧景曜骑了匹雪白的骏马,马鞍上缀着银铃,见她出来,立刻翻身下马:“明华,你这身真好看!像……像画里的女侠!” 他手里牵着匹枣红色的小马,马鞍上铺着软垫,边缘还绣了圈海棠花,显然是特意为她备的。
萧珩则骑在那匹熟悉的黑马上,一身墨色骑装衬得他肩宽腰窄,腰间佩着那柄昭武剑,更显英气。见沈灼棠看过来,他微微颔首:“马匹温顺,放心骑。” 他身后跟着两个亲卫,手里提着个食盒,清禾上前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刚出炉的杏仁酥、冰镇的酸梅汤,还有一小碟沈灼棠爱吃的蜜饯金橘——都是她昨日无意中跟晚棠提过的。
一行四人并辔而行,仪仗远远跟着,既不失郡主的体面,又添了几分自在。洛阳二公主性子最活,骑着马在前头引路,时不时回头喊:“你们快点!听风楼的琵琶要开场了!” 萧景曜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催马跟上去,两人在前面你追我赶,银铃叮当声洒满一路。
到了听风楼,掌柜的早已得了消息,把二楼临窗的雅间留了出来。推开窗,就能看见楼下的戏台,台上果然有个西域女子弹着琵琶,曲调时而欢快如流泉,时而低回如私语。萧景曜忙着给沈灼棠和二公主布菜,把一盘水晶虾饺推到沈灼棠面前:“这个新鲜,刚从运河里捞的。”
萧珩则默默倒了杯酸梅汤,放在沈灼棠手边:“解腻。” 他自己没怎么动筷子,目光落在窗外——那里有个卖糖画的摊子,老师傅正捏着只海棠花形状的糖人,晶莹剔透,像极了沈灼棠额间的印记。
琵琶声歇,二公主拉着沈灼棠下楼看热闹。戏台旁围着群孩子,正抢着看糖画师傅捏小人。二公主指着糖画笑道:“明华,你看那个海棠花的,像不像你?” 话音刚落,就见个穿粗布衣裳的小男孩被挤得打了个趔趄,手里的糖人掉在地上摔碎了。孩子“哇”地一声哭了,沈灼棠下意识地蹲下身,从袖中摸出块碎银子递给卖糖画的:“师傅,再给这孩子捏个最大的。” 又笑着对小男孩说,“别哭了,等下让师傅给你捏个威风的将军,像这位哥哥一样。” 她指了指刚走过来的萧珩。
小男孩抽噎着点头,萧珩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手里拿着支刚买的海棠糖画,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糖画晶莹剔透,阳光照在上面,像块琥珀,花瓣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沈灼棠接过糖画,指尖触到他的指尖,两人都愣了一下,像被暖电流过,又迅速移开。二公主在一旁看得真切,捂着嘴偷笑,被萧景曜拽了拽袖子才没出声,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表哥对明华妹妹,可真上心。”
从听风楼出来,几人又去了百戏园。皮影戏演到《海棠记》里“将军归乡”的段落时,灯影里的红衣少女踮脚望归人,发髻上斜插着支木簪,像极了沈灼棠在城门口等萧珩的模样。萧珩的目光落在灯影上,又悄悄移到沈灼棠脸上,见她看得专注,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他自己也跟着弯了弯嘴角,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片柳絮。
沈灼棠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脸颊微微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看皮影。二公主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萧景曜,朝两人的方向努了努嘴,萧景曜愣了愣,随即也笑了。
日头西斜时,四人骑马往回走。路过护城河边的柳树下,二公主忽然提议:“我们比赛谁的马快吧!” 话音未落,就拍马冲了出去,银铃声响成一片。萧景曜喊着“等等我”,也追了上去,两人的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沈灼棠的小马跑得慢,落在后面。萧珩刻意放慢速度,与她并肩而行。风拂过柳梢,吹起她鬓边的碎发,露出那支红石雕的海棠木簪,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那日的及笄礼,很盛大。” 萧珩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嗯。” 沈灼棠应着,捏了捏手里的糖画——已经有些化了,黏在指尖,甜甜的,“谢谢你的木簪,我很喜欢,日日都戴着。”
萧珩转头看她,夕阳的金光落在她脸上,额间的海棠印记像被镀了层金,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喜欢就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石头是北疆的红玛瑙,据说戴久了能安神。”
沈灼棠笑着点头,心里像被酸梅汤浸过,又甜又清爽。远处,二公主和萧景曜的身影在柳树下忽隐忽现,笑声像银铃一样滚落在草地上。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不必想朝堂纷争,不必念边关战事,只消和喜欢的人一起,看一场皮影戏,吃一支糖画,听一路风声。
回到左相府门口时,沈灼棠把那支快化完的糖画小心地收进帕子里。晚棠见了,好奇地问:“小姐,这都化了,还留着做什么?”
沈灼棠把帕子叠好,放进妆盒里,笑道:“留着念想。”
念想里,有皮影戏的灯影摇曳,有糖画的甜黏指尖,有并肩而行的晚风拂面,还有那个递糖画时指尖微烫、替她拂去柳絮的少年。这些细碎的时光,像海棠花瓣一样,落在记忆里,叠成了厚厚的一叠,温暖而明亮,在往后的日子里,无论遇到多少风雨,想起这一天,心头总会泛起甜甜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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