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

　　罗琪安静地当着不称职的守卫，全然不理睬那两人有没有做什么小动作。她的眼瞳里是山脚村庄移动的雾。

　　忽然，她看到严丝密合的雾网有了一处缺口。一栋欧式宫廷建筑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她有些惊讶：有人出来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即使能出来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孙航尹盲摸着联络器，慢慢地摸着一个个凸起，按下几个按键。

　　联络器在震动，忽而又归于平静。

　　他摸到一个小石子握在指尖，把它与联络器的麦相接触。

　　孙航尹闭着眼，轻轻在机身上滑动敲击。

　　他就这样慢慢地操作，不敢发出太大又太频繁的动静。

　　因为他不敢赌那些黑衣人还在不在。

　　而那边若有所感的陆知屿猛地睁开眼，似乎起了聊天的兴致。

　　“诶，罗琪，你和高昊擎什么时候结婚？”陆知屿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肩膀没那么疼了。

　　罗琪顿了顿，她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她回头看了眼陆知屿：“醒了就老实点。”

　　“我不套你话了，我可不想又被打。你知道的，我这人嘴碎，不说话就不得劲。你继续和我聊聊天呗。”

　　陆知屿笑得一脸灿烂。

　　“你也不怕吵到你队友？”罗琪看着他。

　　陆知屿“嗐”了一声，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他每次睡觉都死沉，睡眠质量无人能敌。”

　　“我和他快结婚了。不过喜酒就不请你去吃了，我怕你们……”罗琪欲言又止。

　　垂在耳朵两侧的头发被风推着送到眼睛前方，她的眼神就和她的发丝一样，柔软而轻飘飘的。

　　“哦，那还挺遗憾的。你们也是大一认识的吧？”

　　“嗯。”

　　“呦，那还挺巧。”祝简和孙玉也是大学认识的。

　　这时，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知屿回头一看，佯装惊讶：“呦，老孙你可算醒了，我都和罗琪从天上聊到地下也没见你醒。”

　　孙航尹镜片下的目光冷冷射向陆知屿。

　　随即，孙航尹又闭上眼睛，背后的手指不知道在比划什么。

　　见状，陆知屿和罗琪纷纷闭了嘴，刚才短暂的温馨顷刻破灭。

　　陆知屿的视角刚好能看到孙航尹手里握着绿光的联络器。

　　一直断联的联络器有了回响，这是一个好兆头。而现在看来，孙航尹不仅成功传递了消息还获得了新的信息。

　　一切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那也仅仅是“似乎”。

　　小葡萄缩在角落，身边是已经陷入昏迷的胡五。

　　她的屏障已经消失，白雾在慢慢吸干她的水分，皮肤的撕裂感让她不安。

　　她需要喝水。

　　胡五也需要水。

　　他们必须或者出去。

　　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来，这一圈没有河流，只有屋子。

　　小葡萄就近选了一个房间，推开门进去。

　　橱柜，桌椅，洗手间，厨房……这里似乎什么都不缺。但总有一个怪异的感觉萦绕在她心头久久难消。

　　但时不我待，她在厨房找了碗，接了一碗水之后就小跑着跑出去找胡五。

　　“叔，叔，快起来喝点水。少喝一点，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喝多了。”

　　胡五慢慢睁开眼睛，他接过碗隔空喝了一小口水。水液顺着他的下巴流进了衣领。

　　他递回碗，还没缓口气，猛然咳出一口血。

　　小葡萄大惊失色，连忙放下碗去扶，未料她刚刚碰到人的臂膀，脚下一片光芒闪过。

　　她愣愣地看着另一个微笑的自己，久久没有回过神。

　　“让我成为你。”

　　“我代替你成为最优秀的医生。”

　　是镜中的自己在脑海中说话。

　　“触碰我。”小葡萄犹豫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胡五的眼瞳在慢慢涣散。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环绕在四周。无尽的黑暗从脚下升起，慢慢包裹住了他。

　　“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我可以痊愈你的一切伤痕。”

　　胡五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不，我不要变成替代品……”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胡五看到镜中的人满脸悲戚地看着自己。

　　他听见镜中的自己在说：“你想要安逸的生活，你杀不掉异人类，你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一滴热泪溢出他的眼眶，滴在了他的胸徽上。

　　他慢慢抬起了手。

　　席释景被孙莲缠了半个身子的绷带，他有些艰难地抬手将衣服穿好，将扣子一路扣到顶，才急切地推开门去找白玖桉。

　　白玖桉正坐在坪里的长凳上。

　　“白顾问，我收到了孙航尹传来的讯息。”

　　席释景将用于记录的纸张递给她。那上面是两行点线组成的一串信息。而此刻，那两行下面写着两个字母。

　　Tonight、Container。

　　“你交代我的我也告诉他们了。”席释景抽了条近点的矮凳坐在她边上，“现在这个月份，晚上所对应的时间是下午六点。我们还剩五个小时。”

　　白玖桉转头看着他，问道：“你们就那么相信那位和异界勾连的姑娘所提供的消息是正确的？”

　　“她可以相信。”

　　白玖桉回头继续看着天云下若隐若现的坟山：“明天上午灵婆带着村民上山。不过，有件事情需要席队长的帮助。”

　　“愿闻其详。”

　　“你既出来，定然知晓那白雾之中是镜面世界。至于出来的途径，一是拒绝诱惑打破镜面，二是自甘堕落成为镜面。”白玖桉不知从哪拿出一面圆镜，“此镜类似于照妖镜。你要找出镜面人，然后杀掉他们。”

　　席释景接过镜子，有些迟疑：“完全没救吗？”

　　“无药可救。”

　　白玖桉站起身，眉弯眼笑地看着席释景：“明日我会上山，山下就交由你们处理了。”

　　“明白。”席释景与她对视一眼收回目光，眺望着远方。

　　碧空渐渐染上了淡薄的灰，栖巢的鸟雀不知为何倾巢而出，盘踞茂林上空迟迟不散。不生涟漪的河流开始沸腾，黝黑的枯木从河底一路蔓延到河岸前，为巨兽搭建了木梯。

　　陆知屿和孙航尹闭着眼平躺在图徽中心的两侧。

　　而罗琪此刻正站在他们身边，伸手拿出了项链，将它轻捧于掌心。

　　“欲念为钥，茸茸以祭。碧落坤灵，山神临世。”

　　图徽大亮，紫黑的烟雾袅袅升起，在图徽中心的上空，慢慢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低哑的吼声在回荡，它在向天地昭告它的怒火。

　　不待它发作，潜藏在两侧的黑衣人抬手幻化出长而粗的锁链束缚住它的四肢。

　　“如彼往生，如彼非往；召之人魂，将子得存。如彼予彼，南山芸芷；影孕恶灵，人魂分寓。”

　　影主上空出现了一张缝合脸——半男半女，滑稽诡异。

　　待罗琪话音一落，人魂祥和的表情骤然变得痛苦。

　　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撕裂它们，脸像一团橡皮泥在被不断地拉长，直至黑液流出。

　　它在吼叫，它在哭泣。

　　那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被数不清的黑丝攀爬覆盖，越过眼皮，慢慢包裹住整张脸。

　　罗琪惶恐不安地连退几步，她看着黑衣人，结巴道：“我完成任务了，我要去找昊哥。”

　　黑衣人大手一挥，罗琪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缓缓走出黑暗，各抬一只手召唤出黑雾，托举起地上昏睡的人类。

　　陆知屿和孙航尹身下垂落着数不清的粘稠的黑丝，此刻它们正一圈一圈包裹着两人和那藕断丝连的人魂。

　　黑衣人冷哼一声，唤出一把大镰刀，从它中间劈开。

　　未断羁绊如崩断的琴弦，瞬息藏进了黑茧之中。

　　“走吧。”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中传来。

　　无人注意的角落，像血丝一样的细长触手顺势钻进两个黑色的巨茧之中。

　　18：10，巨茧正式化形落地。

　　18：15，巨茧脱落，两个脸上爬满黑纹的人安静地躺在阵法两侧，睁眼一瞬闪过眼白又陷入沉睡。

　　如水月色像母亲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村庄。

　　日夜交替。

　　如约而至的晨光从天际步步逼近彩霞村，熹微光芒照在那厚厚的巨茧上，如刀似刃，切割出不规整的裂痕。

　　破茧而出的是重获新生的影主。

　　曾因白巫术而捆绑在一起的两道意识分别侵入了无辜人类的躯体，从脚趾到发丝，一毫厘的肌肤都被他们据为己有。

　　山脚的白雾终于散去了。

　　残肢、骸骨、鲜血……脆弱的生命彻底与这方陌土融为一体。

　　席释景站在一棵树下注视着这不堪入目的一切。

　　敌人的罪孽赤裸地铺陈在他眼前，可他除了愤怒与不甘，只剩无能为力。

　　碎而略长的刘海掩盖了他泛红的双眼。只有不同于往日的沉重的呼吸和他紧握双拳而暴起的青筋在彰显他不甚平静的内心。

　　提着重如千钧的腿，他慢慢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前。

　　这个男生他记得。之前封闭训练的时候这个男生经常会给同区的成员开小灶，不仅心灵手巧，性子也大方，是局里的开心果。

　　男生的脑袋侧向一边，眼珠盯着一个地方，混着血和泥的手极具指向性地指着他目光看向的地方。

　　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席释景看见的是一座明丽清雅的木屋。

　　男生所对的那一侧，正好有一块大玻璃——足以将这一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玻璃。

　　看似没有任何反应的他默默站起身拿出了口袋里的便携本和笔，他握着笔在本子的第三页写下了一行字：四大队一组张予恬确认死亡

　　十六位成员，五位确认死亡，剩下十一位还有五名需要确认身份的幸存者。

　　看着晚上慢慢前行的黑点，他敛眸打开联络器输入代号。

　　“这边是三大队一组熊举国。”

　　“这边是一大队一组席释景。熊老大，方便见一面吗？”

　　孙莲罩着一袭白色大披风，领着乌泱泱的村民上山。她身后紧跟着孙庄年，孙庄年之后是一众面容僵硬死板的村民。

　　密密的野草几乎没过了膝盖，滚滚草浪像是要洗净浮尘污秽，带去凡世不堪。

　　巨木伸展着它的枝干，他们守卫着高山神灵，而蜷缩的树瘤则是他们的耳目。

　　黑鸦群在空中盘旋几轮才慢慢降落，它们像是受邀的来客守序地坐在独属自己的位置上，漆黑的眼珠骨碌碌转动，时刻跟随着这如长虫蠕动的队伍。

　　孙莲上了山顶。她抬手示意身后的村民按旧例行事，自己则已然带着兜帽步步生莲走近那两个悬空站立的——傀儡。

　　她面无表情地在阵前跪下，抬手作了揖，昂声高唱：“平民孙莲携彩霞八百七十人前来祭拜山神！”

　　此声一落，彼声迭起。低而厚的齐声在这个山间回荡。

　　“山间神灵，赐福苍黎……”

　　浓郁的黑雾凝聚成漩涡，里头缓缓走出两个戴着獠牙面具披着黑袍的人。

　　左“山神”慢慢抬手，只用一息长指便延伸出一道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是孙庄年的脖子。

　　“嗬……”孙庄年极力后仰，双手想要扯开这不详的黑雾所凝成的绳索。

　　孙莲大惊失色，忙道：“大人，当初你我二人约定好不取他的性命！孙玉那小子最是孝忠，您这样只会让他抢夺神智和身体……”

　　右“山神”抬手打出一颗球将孙莲击倒，大喝一声：“闭嘴！聒噪的老女人。”

　　铁链收紧，孙庄年只觉得自己马上要窒息了。

　　“孙莲，我们已经成功破了你的巫术，分离了那二人的神智……所以你也失去了最后的价值。”

　　黑袍人忽而像是良心发现，收回了锁链：“谅你有功，我让你们看场好戏吧。”

　　只见右边沉默的黑衣人转身走入图徽范畴，轻轻抬手感应阵法，紫黑的光芒转瞬即逝之后，两个沉睡的人慢慢苏醒。

　　他们的目光涣散而呆滞，肉眼可见的肌肤之上都是丑陋的黑纹。

　　“祝简，再次屠戮这个村庄，把这个肮脏而低贱的地方夷为平地！”

　　“是。”这是半男半女的声音。

　　“祝简”抬起手，跪在地上的村民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他们慢慢起身前进，很快便将孙莲和孙庄包围住。

　　“人傀们，请听我召令……”栗色卷毛慢慢转身，无光的眼睛落在了黑衣人的脸上，“叶落归根，轮回往生。”

　　人傀开始消散。

　　“祝简，你在做什么！”黑衣人怒不可遏。

　　数十团巨大的燃烧的圆球齐齐攻向人傀中心的“祝简”。

　　栗色卷毛明明僵着脸，眼皮却颤了颤。

　　俄尔，一把未曾撑开的伞似一把锋利的剑，迅疾而利落地穿过每一团圆球，紫黑的雾气顷刻溃散。

　　“谁？”

　　无人响应。

　　飓风拔地而起，一瞬收缩，带走了两位黑袍人。

　　包围圈中心的人忽而颤抖了一下，黑纹即刻化为粉尘飘散，眼睛恢复了往日的光芒。

　　孙莲站起身摘下兜帽，如瀑长发承载着自碧瞳里溢出的哀思。

　　莹莹绿光包裹住她和陆孙两人：“白巫之力，解尔枷锁。”

　　“如彼花开，赐尔往生。”

　　两团光球从两人眉心飞出，绕着孙莲飞了一圈方才停在半空。

　　两道飘渺的人影慢慢浮现。

　　“阿婆……”

　　“婆婆，爸。”

　　孙莲无声看着二人，最后微笑着向他们摆了摆手：“我配不上你们这两声……好孩子，回去吧，和这些村民们一起，回去吧。”

　　孙庄年看着记忆中的面容，早已泣不成声。

　　两道人影消散，陆知屿和孙航尹向席释景报了平安后，正想着上前带着孙莲二人一起离开，没想到从山口走来了熟人。

　　“白顾问？”

　　白玖桉浅浅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二位平安就好。席队长已在山下清查完了此次行动的幸存人员。”

　　幸存？

　　陆知屿与孙航尹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地一前一后下了山。

　　“菡萏，可还有未了之事？”

　　菡萏抿唇摇了摇头，坦然地站在的山的边缘，释然地展开双臂。

　　白玖桉抬手之际，红色的光芒逐渐显露。

　　未料一道童声打断了这一切。

　　“婆婆！”

　　孙梦如临大敌地看着白玖桉，肌肤蹦出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凸起，从头到脚无一例外。她的后背传来撕裂声，一对流光溢彩的翅膀“哗”地一声展开。

　　那些凸起也慢慢破茧，化成一只又一只小巧的蝴蝶在她的身上扇动翅膀。

　　“坏蛋！不许你伤害婆婆！”话音刚落，数不清的蝴蝶飞向白玖桉，像猛烈的潮水扑打过来。

　　然而还未近身，那些五颜六色的蝴蝶身上便燃起来白色火焰。

　　孙梦气焰一灭，开始痛苦挣扎，布满蝴蝶的喉间溢出了哭喊声。

　　“疼……婆婆，梦梦疼……”

　　“恩人，还请手下留情！”

　　火焰仍在燃烧，回应她的是孙梦的喊叫声。

　　“菡萏，你最清楚它的来历。”

　　“我知道，可是，她真的很乖……”孙莲第一次生出了哀求和痛惜的情感，“她本只是一个孩子，是天生戾气屠村之际趁虚而入同化了她。我已用本源之力压制了她……求恩人，放她一马。”

　　白玖桉不为所动。

　　她从来不是大善人。她能答应帮助菡萏解脱，是因为旧时情谊，也因为菡萏助纣为虐，按异界律法，本该以死谢罪。

　　更何况，天生戾气生来便是弑杀之性。此前有菡萏巫术压制，倒不露凶性。一旦菡萏离世，天生戾气必然本性暴露，无人可管。

　　“菡萏，规矩不可破。”

　　菡萏垂目泪落。

　　她跌跌撞撞跑上前拥住那模样可怖却梦幻的女孩，干燥的唇皮贴在那密密麻麻蝶翅间，吻住乌黑发丝。

　　“让我抱着她吧，这样她不会疼……小简也不会疼了。”

　　“恩人……”菡萏轻轻俯身抱住小孩，抬头向白玖桉笑了笑，“谢谢。”

　　白玖桉未曾眨眼，她只手在空中绘出一个图纹。俄尔，菡萏脚下便燃起纯白的火焰，将二人彻底吞灭，不留痕迹。

　　而被藏在土壤里的真正魔石，也一并被焚毁殆尽。

　　孙庄年目睹了这一切。

　　他看着那仙人转身，看着他走向自己。

　　在那足履停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一把沾满血的油纸伞串着两个跪着的黑衣人出现在孙庄年面前。

　　兜帽摘落，那两人的长相和画纸上的一般模样。

　　看着那尖酸刻薄的面容，孙庄年缓过神来，一时哭笑两难。

　　折磨了他大半辈子的恶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双目濡湿，满是沟壑的脸蓄满了泪水。

　　抬手抹去泪，孙庄年笑着看向白玖桉：“多谢……仙人。”

　　“我不是什么仙人。”白玖桉拔出油纸伞，恶人瞬间消亡，“我昨日从这山顶找到了地洞，沿着那个山洞里的血，一路走到了戏台之下。”

　　“在戏台地下仓，我看到了两件老旧的雨衣和雨靴。”

　　“从地下仓推开隔板，发现了连着外面的河。乘着船顺流而下，刚好可以到特情局发现河底沉尸的地方。逆流而上，可以到山脚。”

　　白玖桉蹲下身，与面前的老者对视。

　　“上山的三条路，是你的赎罪路。你和另一位老先生，把死在山上的警探，埋葬在了你们的生命河。”

　　那张由祝简和孙玉共同绘制的一家六口的画像，被白玖桉轻握住，递到了孙庄年面前。

　　看到那笑意盎然的一家六口之画，孙庄年再无法忍耐，痛哭凝噎。

　　沧桑的十指陷入了湿软的土地，夹杂悔恨与释然的泪，如有千钧，深深砸进了土壤。

　　“我……我真的后悔了。阿简是个好孩子，很乖很贤惠。山窝窝的姑娘做的，她一样不落。祝简那孩子死后，我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我去找老夫人，她告诉我已经没有解决之法。”

　　“后来那警探来了，都是有年纪的人，我信得过他们。可谁知道，他们拿着信物上了山，就再也没下来过了。”

　　“我良心过不去啊！”他捶胸呐喊，撕心裂肺，“趁老夫人说这两个奸人不在村里，我和老壮就摸黑上了山，把他们一个个拖了回来……”

　　“谁都不该死，可谁都死了……仙人，村里就剩大壮了，他是个乖孩子，求您把他带出去，找个孤儿院照顾了吧！”

　　白玖桉良久凝视着他，在起身之际，徐徐开口：“村里头有只乌鸦，其实是祝简和孙玉的另一半良识。”

　　孙庄年闻言惊诧，反应过来后，他笑着向天地叩拜。

　　这一拜，拜的是所有枉死的人。

　　待那米白的衣摆消失，一直跪地的孙庄年无声侧倒在地上。

　　眼泪从眼眶脱落，打湿了他深爱的故土。

　　生无牵挂，死无归所。

　　孱弱的灵魂伴随着最后的遗憾慢慢随着风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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