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枷的静寂

　　可惜，话说得再快都没用，那铁锹已经高高举起。

　　许枷没想到这群亡命之徒如此心狠手辣。而被他抓来当人质的又不中用，在看到铁锹的那一刻便彻底怕了，双腿筛糠，如铅锤一般往下落，拿都拿不住，把少年原本的计策毁个刚好。

　　他无处可逃，还被此人压住了脚。

　　情急之下，他只能在铁锹和铁棍中选了个轻的，抬手去挡，留下空隙，最后不得不吃下了来自斜前方的击打。

　　这一击，正好击中他的肋骨。

　　许枷顿时感到胸口剧痛，似有骨缝裂开，要他根本无法站住。

　　又有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溅洒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说实话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又不是专业学武术的。

　　对面感觉到他的脱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预备抬起手中利器再给他几击。

　　但就在更多的击打落下来之前，外面传来轮胎擦地的声音——警察到了。

　　他们才意识到被许枷拖延了太多的时间，气恼不已，于是丢下手中的器械，往前走了两步，往他身上啐了一口痰，而后扭头下楼，风风火火往后山上跑。

　　外面终于没声儿了。

　　男人们的调戏、无礼、粗暴变成了安宁的风声、喘息和虫鸣。少女往门缝里看，门缝外的光亮终于不再是一截一截的了，没有人挡在门前，于是她满怀欣喜地过来拍门，问，“是我们赢了么？”

　　——是。

　　他努力忍住想要从胸口涌出来的咳意，安静地侧躺在地上回答她，“……是。”

　　声音太小了，她大概率没听见，两人之中还有一块极其厚重的门板。那扇门，能阻断绝大多数的光亮。

　　“你还在么？许枷……”少女又拍了拍门，问他在不在门外。

　　“……呵。”他轻叹一口气，又重重地深呼吸，试图要从氧气中获得能量。这花了他不少时间——挪动左手到身前，用力地把自己的身体从水泥地上推起来。少年边推边回答，“我还在……许寂，我还在。”

　　也许这声大了些，她好像听见了，动作不再像之前那么焦急，反倒侧着脸，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他的声音，“你受伤了么？我方才好像听见了很可怕的……”

　　少年翻了个身，伏在地上，没能成功站起，而是蜷缩成一个球。身上发痛的位置多到不能用两只手同时捂住。他像一艘漏洞百出的潜艇，正在不断下潜的过程中。从没想过身体还可以疼成这样。

　　“……有一点，但不多。”该逞强的时候绝对不能松口。这时候许枷该庆幸这家伙视力不太好、听力也够呛。

　　“我们是不是该逃了？”许寂趴在门上与他商量。

　　许枷的脑袋还很重，没办法从地上抬起来，只能憋着力气与她说，“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你把门打开就行。”

　　“嗯？”少女感到惊喜，连忙松开满是灰尘的门板，低头在黑暗中摸索起铁质锁壳。

　　那并不难找。她没用几秒钟便摸到了。可当她用力抠动试图拨开锁闸的时候，才发现锁眼被方才那些人砸歪了，锁舌发生形变，无法按照预设的轨道收回锁体中。

　　“……我……”她真是没一点儿用，开个门都急得要哭，嘴一张，哭腔就飘出去了，“许枷，门锁坏了……呜呜……我打不开门了。”

　　难得他在这种时刻还能笑得出来，“哈哈。”

　　少年无奈地笑，安慰道，“算了，我来开吧，你往后退一退。不然撞门要把你撞飞了。”

　　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牛劲，少女也百思不得其解，今日的他威猛得像个超人。

　　总之，几分钟后，在警察摸排完周边所有的情况上楼解救他们之前，许枷捡起地上的铁锹把门锁彻底砸烂了，甚至还在墙上砸出一个洞来。

　　月光争先恐后地闯入狭小的房间里，闯入她的身边。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许枷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她的脸。哭得乱七八糟，鼻涕眼泪多得能在脸上和面。记得她没有这么爱哭，今日倒是反常。

　　“要你管。”少女见到他，两眼一睁，表情一松，又哭又笑地扑上来，迫不及待地与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想哭就哭。”

　　他吃痛，闷哼一声，而后暗暗地吸了好长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要晕倒在她怀里。

　　他不希望事情这样发展，会有点难看，不够帅。

　　“你身上好多血！”许寂突然惊讶地与他说，接着动手动脚，在他身上乱摸。

　　他真是没辙了，没力气做更多的表情，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只好脸色苍白地吩咐道，“等会儿无论有谁问你什么话，警察还是我妈他们。你都说你晕了很久，什么都不记得了，听到没？”

　　“我们要编一个很大的谎言出来。”

　　——

　　这就是故事的开头，非常奇怪且不真实的，毫无道理，没有逻辑，像突然的一场飓风，吹乱了这两位少年人的自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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