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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Chapter 10
十一假期结束后,班级的所有人都基本进入期中考的复习状态。
穆寒返校前找了袁行凛一次,毫无悬念地和沈捷如一样发现了他局部挂彩的秘密。由于他多少使用了一些吴桐的遮瑕,这件事情在沈捷如那里的严重程度就被较大地削弱而并未被如实反映出来。
不过,这也并未阻碍她重新与赵媛以及街道派出所联系并详细询问此事,反复确认寻衅滋事者不会继续为恶的事实。穆寒还告诉袁行凛自己今年会留在新城过年的消息,这对于袁行凛而言的确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自打架事件后,吴桐开始较为频繁地与袁行凛联系,还试图邀请他一起去看电影。放在以前,袁行凛兴许会出于对特定题材的兴趣而与她一同前往,但国庆前三天他跟着马力川在电影院里自我扫盲,那捂紧口罩鼻塞缺氧外加人挤人的感觉实在难受,以至于他近期都再不想踏进电影院半步。
再者最近他也的确是在认真复习考试,故而腾不出什么时间。
更为重要的是,虽然不太确定,但他隐隐意识到吴桐对自己似乎抱有朋友之外的一种好感,而自己对她却并非同样的喜欢。综合这多重因素,对方的不少提议都被他以备考为由一一婉拒了。
附中的考试时间比一中提前近两周。过完十一,马力川他们便很快熬过了这场较大的劫难。然而,他在考完当天却同时得知了董志强出国留学的消息,轻松雀跃的心情瞬间化为酸涩的愁绪。
他出于好奇和跟风的心态,也自行搜索了好多学校信息拓展知识面,但最终没敢真的放弃高考。他仍然认定高考是更适合自己体质的一项考试,他本人没有董志强那样说放手就放手的勇气,父母也暂时没有让他通过留学接受高等教育的考虑。
当然,三人不再扎堆发展,他那不平衡且萎靡的心态自然是极为明显且毫不遮掩的,因此,袁行凛和董志强没少被薅着在群里听他抱怨发癫、感慨人生。
这段时间过得如此丝滑,以至于袁行凛走出期中考试的考场时,都没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阶段性地解放了。但令人头大的数学仍然难到飞起,之前新掌握的东西基本全没用到,因此,他已对最终的整体排名不抱希望了。
期中考后的周末他照例回了一趟师大的家。他原本是想趁机邀请陆一鸣再去什么地方转转的。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和陆一鸣在一起总会令他格外安逸,完全没有和马力川一众厮混时的浮躁亢奋。而且那人在学习之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天然呆的气质。探索他的种种面向,就像在游戏里逛地图发现隐藏任务一样充满惊喜,已然成为袁行凛近期新的兴趣所在。
然而考虑到自己先前不是去请教问题就是拉着人家出门乱转,还摊上了国庆那档子不小的麻烦,他还是没敢再轻易发出什么不计后果的邀请耽误对方学习。同时,或许由于董志强和马力川最近都没有时间和心情和他玩耍,这个周末他仍然过得相当平淡。
一中老师的工作效率在新城绝对属于天花板级别。学生休息的这两天里,考试成绩已然全部出炉。由于无一例外地感受到了数学的变态难度、担心遭受难以承受的精神痛击,班上人心惶惶,各种动静都小了很多。
袁行凛此刻还在座位上猫着腰狂炫早餐。他今天起晚了点,从家里随便拿了袋面包就匆匆出门了。
据李雅雯说,他们年级最近正在试行一个什么学业督促计划,就是按成绩排名挑选座位和同桌,班级前三名还可以拥有选择前后左右桌的黄金特权。姑且不论这项特权是否合理,它对于有狐朋狗友或心仪对象的人而言,似乎还真的挺香。黄灿灿他们从前两天就已经开始抱陆一鸣大腿、乞求他把他们分布在以自己为中心的黄金十字上了。
最后一口面包还没吃完,赵媛拿着她的一摞英语卷子走上讲台,开始找人派发。
比起其他科目,班主任这科成绩是袁行凛最为期待的,考试时他就觉得本次唯有英语深得他心:题目不算特别难,阅读和完形都比较顺手,作文写到激情的地方,他还学着马力川用了几个非常前卫而又不太常见的单词,估计可以轻微地扬眉吐气一把。
他正翘首以盼,就听刘昭看着陆一鸣的卷子低低道:“牛逼啊一鸣,一二八,快是我的两倍了。”
然后他就拿到了自己的卷子,并为上面的分数小小地得意了一下:一百四。这都超过学习委员了,不得入围班级前几?他暗自推测着,不知为什么非常想在陆一鸣面前嘚瑟一通。
发卷子的同学大概也揣着一肚子自我担忧,一时忽略了这个惊人的成绩。而同桌李雅雯也并不像刘昭那样热衷围观起哄,对别人和自己的分数都不甚在意。她托着腮跑着神等待自己的试卷,甚至都没想到要往同桌的卷面上探索一眼。展示计划暂时失败,袁行凛只好在心里默默表扬了一下自己。
不过,这个昭告全班的结果最终被赵媛达成了。
赵媛从早读时就在袁行凛身旁的走道上不断投射来赞许的目光。她把这个好消息生生憋到第一节课。置身自己的课堂,她终于可以好好宣传一下这莫大的荣耀了。荣耀斩获者虽然是一名转学生,且转来还不到两个月,却也不影响她作为辅导老师,顺带着享受一小半的军功章。
“好了同学们,试卷都拿到了。首先,有一个非常好的消息,那就是英语年级第一在我们班。”她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纷纷伸头查探。
赵媛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一次的英语的年级前十我们班共占四个,分别是第一,第四,第五和第九。”
刘昭听完,开始预备给陆一鸣鼓掌。张添已经坐不住了:“速速地老师,姓甚名谁。”
“首先,袁行凛同学,英语一百四十分,年级排名第一。”
一百四十这几个字刚说完,全班都发出一片高低错落的卧槽声,而后大家纷纷转头去寻找袁行凛的座位及座位上的袁行凛。
张添惊问:“一百四,这是人能考出来的成绩?”
陆一鸣虽然早听袁行凛对他吹嘘过自己,却也难得被这很有点断层式的碾压弄得愣了一下,回过头去看他。四目相对,袁行凛有些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活像一个赢了比赛向对手得意炫耀的中二小学生。陆一鸣于是大胆猜想,如果不是课桌间的空隙不够,对方极有可能会双手叉腰、脚踏座椅,对着自己狂拍一阵胸脯。
“真牛逼啊,”刘昭在陆一鸣旁边,也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李雅雯这会儿才得知了同桌的真实成绩,在震惊之余,用力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黄灿灿则眼含热泪在下面小声嘀咕:“完了,我要转凛哥铁粉加大粉了,英语年级第一回回都是二十五班李元,这回被我们班选手一举拿下,我下课必须去打听一下李元考了多少,再看看她的表情到底如何。”
赵媛接着念了后几位同学的名次与分数,陆一鸣的英语考了年级第四,跟他平时差不太多。不过全班的人都已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纷纷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袁行凛这逆天的分数和秒杀二十五班的话题上。毕竟李元品学兼优,是他们班乃至年级很多男生的女神。
不过有人崇拜就有人不平衡,在宣布完前几名的成绩之后,前排角落里传来微不可察的一声冷嗤。刘昭听到,朝那边看了一眼。
不服气的那人名叫罗峰,成绩在班级前十之内浮动,这次英语跟陆一鸣差了两分,拿了第五。他为人很有些阴阳怪气,对老师表扬到的同学都不太友好。
这个罗峰不知为何,尤其看陆一鸣不顺眼。从分班到现在,他对陆一鸣的几次挑衅虽然不致造成什么严重危害,但也的确给他带来不少细小的麻烦。
比如在陆一鸣传达作业信息或分发教学资料时,他总会不失时机地出言讥讽,或不听指挥、不按时提交作业,拖累对方的任务进度。与此同时,他还曾向周围人肆意散布过陆一鸣的某些家庭情况,对待他人隐私缺乏最基本的尊重。
由于他成绩不错,不少任课老师对他持纵容态度,他也因此得以保持嚣张任性的作风,屡屡发表一些冒犯性的言论而不受追责。其实坊间还有一种更为靠谱的传言,即他爸是一中的副校长。这恐怕才是他长期狂妄却有恃无恐最为重要的权力支撑。
再说袁行凛,一早上的风光终于在第三节历史课上告熄。今天没有语文课,老师只让先发下卷子,等待改天讲解。而接下来他的其他各门卷面错题如山,尤其是数学,尽管此前经受过较为频繁且专业的拔高,可局面依旧惨不忍睹。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袁行凛的其他作业都写完了,却还是对这回的数学试卷无从下手。白天上课时老师的讲解他都听懂且记了笔记,可一旦回过头来重看重写,便脑袋空空,主要错处以及犯错思路甚至都同考试时一模一样。
他无奈地朝陆一鸣的方向望去,见刘昭在座位上睡得十分安稳。要搁以前,这个时间他自己可能也会浅睡一下,或干脆尽兴地睡到放学,但明天要收检纠错本,如果打算不加糊弄地重新完成一遍,凭他自己绝对搞不定。
他虽然菜,但仍是抱了一些上进的决心的,越不解决这些问题,以后就越难收拾烂摊子。他不想让穆寒觉得自己差劲,也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可以被功课轻易拿捏的人。更何况他刚刚尝到因为成绩拔尖而被同学崇拜的滋味,那是一种很新的充实与快乐,与以往那些从游戏中获得的快感截然不同,让他产生了继续打牢基础、提升其他科目的干劲。
于是,第二节晚自习课间,袁行凛轻轻敲醒昏睡的刘昭,对他友好发问:“座位借我坐一节课成不?你去我那继续睡会儿。”
刘昭带着半脸衣服褶皱压出的痕迹点点头,抱着铺在桌上的校服外套,睡眼惺忪地朝后排走去。袁行凛看他在自己位置上安然趴下,才把自己的一摞卷子和错题本放好坐了下来。
陆一鸣围观完他的一系列操作,问:“帮你看看纠错?”
袁行凛殷勤点头,把东西毕恭毕敬地送到他手上,心里却不免又有点想闹:这淡定且自认吃人很准的态度,真的过分臭屁了。他渴望陆一鸣能以同样的方式找他帮忙看看英语错题,并就某些内容请他指点一二,但那必然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幻想。
他低声问:“以前是不是每次考完试,都会有人来找你请教?”
“没有很多,”陆一鸣如实回答,“就刘昭问过。”他不爱说很多话,同学即使过来请教,也基本是一两道题,或者直接借走试卷参考答题过程。而且半学期的时间,除了座位较近的几人,他也尚未与班上其他同学熟识。
袁行凛在陆一鸣身边用了一节课搞完了数学纠错,又额外写了两道练习题。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他才有些意犹未尽地从试卷里抬起头来。
陆一鸣就像一个点读机,但凡你有哪里不会,只要对他点一点题干,就能迅速得到清晰严谨的思路和答案。他甚至可以全程不说话,仅用手写的方式,一步一停,让听者从一窍不通直接大彻大悟。真想和这人天天坐一起,袁行凛想着,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座位上酣睡的刘昭,觉得那个懒惰的货简直是在肆意浪费这得天独厚的学习资源。
身边的同学纷纷收拾东西离开教室,理智不允许他再拖着陆一鸣了,他才回去收拾好书包,尾巴一样跟在对方后面往车棚取车。
两人自陆一鸣胃疼那次起,便很有些心照不宣地开始结伴回家,还会频繁在早晨的几乎相同的时刻整齐出现在车棚。袁行凛很快摸清并以对方的上学时间约束自己,偶尔迟了一会儿,陆一鸣多数时间会等他,有时先走,他也总会在道路前端或学校车棚看到对方那神定气闲的从容背影。
他们在路边买了包子和粥,袁行凛试了试温度,没忍住又唠叨了一句:“现在降温了,这些东西凉得快,回去记得加热。”
陆一鸣点点头,似乎又弯了一下嘴角。他每每笑得隐秘,以至于袁行凛偶尔看到这样的表情都会觉得异常新鲜。
他调戏道:“你笑什么?你挺开心呗?”
陆一鸣不接话,嘴角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弧度专心骑车。任何人面对这种一本正经却天然有些呆萌的同伴,多少都会产生一点调戏的冲动。就像现在,袁行凛看他这幽幽的样子,突然就很想上手挠他一下。不知道陆一鸣怕不怕痒,是继续面无表情还是推拒、忍不住笑到人设崩塌。
快到楼下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刚才在陆一鸣旁边补习时,他就萌生了同对方坐近一些的想法,也想像黄灿灿那样问问他能否帮忙把自己的座位也安排在他附近。只是他担心对方的四面座位已经订满,一直没有决定是否开口。现在趁着两人停车的短暂空当,他再次鼓起勇气,缓缓询问:
“学霸,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陆一鸣“嗯”了一声,等他说下去。
“如果可以,能把我的座位也安排在你的黄金十字上吗?”袁行凛边说,边抠着自行车座,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总有点像是在委托对方开后门,让他感到一阵做贼心虚。
陆一鸣立刻听明白了,这人是想坐在自己周围。这对于他来说其实非常容易,毕竟被赋予了这样的权利,行使起来自然理所应当。不过袁行凛显然认为被他应允存在着一定困难,因为他的一句“可以”还卡在嗓子眼里没有出口,就听到对方继续用一种震惊全家、送走观众的撒娇式轻柔补充:
“主要是人家真的很想以后经常向你请教功课……好吗哥哥?”
他说着,还把双手挽住陆一鸣的胳膊,娇羞晃动了几下。整个过程浑然质朴、真情流露,自然得没有任何卡壳。他的确是发自肺腑,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过于正经地表达诉求,才选择了这样一种半开玩笑的抽象方法,故当然不只是拙劣而虚假的表演。
陆一鸣:“?”
陆一鸣:“……”
四周异常安静,只有一个阿姨骑着吱吱呀呀的自行车过去了,经过他俩时还有些好奇地冲这边瞄了一眼。
学霸不知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点了点头,有点僵硬地问:“你、你具体想坐在哪个位置?”
“都可以的,不会影响到刘昭,你前后的位置我全都可以的,”袁行凛冲他眨眨眼睛,扭捏地说。
陆一鸣如遭雷击,只得继续讷讷点头答应。他僵着他那条刚刚被某人甩来甩去的胳膊停好车,从车筐里拿了夜宵,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袁行凛,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出点什么来。
袁行凛并没有继续夹着嗓子向他的哥哥温柔道别,但他这一下造成的冲击却令陆一鸣久久不能平复,几乎是逃命一样冲进单元门。陆一鸣一边迅速爬楼,一边心道,这人是有点离谱在身上的。
是夜,陆一鸣不出所料地做梦了。起初,他只是梦到袁行凛摇晃着自己轻声撒娇。后来,那拉住他胳膊的手不知怎么就移至他的脸上,往复摩挲。他同时听到手的主人凑在自己耳边,带着一线温热的气息,嗓音低沉地叫他哥哥。只一声,他就醒了。
除了以前关于杜芮离开的梦,陆一鸣很少被梦里的其他事情惊醒,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到五点,距离平时起床还有将近一个多小时。但困意已退去大半,梦里那酥麻的身体记忆伴随着那声略微变了味的轻唤仍然清晰可感,温和地叩击神经。
身上某处有点奇怪,他爬起来冲了个澡。
座位调整的确没什么可新鲜的,毕竟在袁行凛从前的学习生涯中,每一学年或学期都多少会进行一些幅度不一的序列变动。据李雅雯说,届时赵媛会拿一张空白座次表发下去,由大家先按排名依次登记,继而照此对号入座。
不过,袁行凛昨天回去以后就已经后悔了,毕竟他对陆一鸣的求助及后面那段情之所至的撒娇,很有一点得寸进尺、过分放任天性的意味。现在冷静想想,这是他转学之后的第一次考试,也是他们班第一次真正落实这个制度,万一大家谁都没有什么变动的想法,自己这样岂不是有点公然搅乱他人意愿的自私意味吗?
更何况他现在坐那个地方就很不错,也并不是非变不可,即使想要请教问题,完全可以和刘昭换个座位或趁陆一鸣有空去家里找他。所以,他打算重新跟对方解释一下,好不让他产生半点为难。
他站在车棚等待,很快见陆一鸣拿着两盒加了热的牛奶走出单元门。陆一鸣走至近前,递了一盒给他。对方采纳了他的建议,囤了一箱牛奶作为每顿饭的有效替补,以备不时之需。加热的叮嘱他也全都听进去了,且一直都在照做。
“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大,”袁行凛问。
“没有,没事,”陆一鸣喝着牛奶含糊应道。
“昨天说的那件事,”袁行凛说,“不用帮我了,我可以直接跟刘昭换座位去请教你题,省得你为了我把其他人踢了,哥哥。虽然我也知道我很讨人喜欢。”他话说到一半,便没忍住再度发起了嗲。
这是戏瘾又犯了。
陆一鸣属实没有料到这还能有返场,一口牛奶直接从嗓子眼儿灌下去,停车咳了老半天,梦里好不容易淡化了的那点感觉此刻又重新清晰起来。他咳得整段脖子都有点泛红,袁行凛吓了一跳,赶紧伸手给他顺背。
“能好好说话吗,弟弟,”陆一鸣恢复了一会儿,回道。
“能,能,”袁行凛掩饰不住嘴上的笑意,“座位不用管我就行,真的。话说哥哥你今年多大?”
“一月份,属羊。”
“唔,我是二月的羊。”
袁行凛只顾着逗人,没管好自己的骑行路线,险些给后面开电驴超车的同学撞上,被陆一鸣一手拽住车把生生掰了回来。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东倒西歪骑到了学校。
黄灿灿拿着学工超市买的两盒独立小包装的西柚果茶,看到袁行凛和陆一鸣进来了,马上招呼他俩来喝。袁行凛接过道了谢,低头看到她桌面上和果茶粘在一起的明黄色马克杯,便道:“这杯子还挺好看的。”
黄灿灿问:“哥,你真心觉得这个好看?”
“嗯,挺好看的,”袁行凛说,转向陆一鸣说,“是吧?”
那杯子形状普通,没有任何设计感,仔细看连惨黄的釉料都上得不太均匀,杯肚上画着一个同样歪七扭八的橘色苹果,有可能是烧制温度不对导致的变异。
陆一鸣正低头在书包里找东西,同时不假思索地回答:“嗯。”
黄灿灿露出了疑惑而惊恐的表情。
“真的还行,多抽象啊,”袁行凛说着,又多看了几眼那杯子,看得出来他挺喜欢的。于是,这个马克杯最终被安置在了袁行凛的课桌上。
黄灿灿这么急切地请他们喝水,除却对他们的见义勇为表示感谢,还有一个更为紧要的原因,那就是今天就要座位洗牌了。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在晚上放学前,大家就会按照新的座次表更换位置。她本就对陆一鸣崇拜有加,真的很想和他坐得近些,接受接受正儿八经的熏陶。
这种按成绩排座位的等级性做法日后大概会随着考试次数的增多更加频繁,也有可能由于同样的原因形同虚设。不过,到了高二,谁也没有心情专门指摘制度中的不合理因素,因为坐哪儿对成绩的提升而言,屁用都不会有。不想学的比如刘昭,即使坐到陆一鸣腿上也一样会继续睡觉;而梦想着逆袭的,比如袁行凛,创造条件都要向各路学霸甚至外地学霸请教问题。
不过,让袁行凛意想不到的是,下午大课间时,在赵媛把调整完毕的表单放在讲台上开始指挥大家变动后,陆一鸣就收拾东西直奔他这边过来了。一同朝这边挪动的还有昏昏沉沉的人形挂件刘昭。
两人抵达袁行凛的前排,堂而皇之地落了座。刘昭还眼神迷离地冲他打了个招呼,并开始把原来抽屉里乱七八糟的零食往新的桌斗里塞。袁行凛的座位没有变动,但果然被分布在了以陆一鸣为中心的黄金十字上,抬头就是对方那发质乌黑的后脑勺。而黄灿灿也如愿坐在了陆一鸣的前面。
袁行凛心里很热,这人绝对能处,他是真的会细腻而无声地考虑你的诉求。想到这里,他又没能忍住逗弄对方的想法。
“哥哥,”他轻拍陆一鸣的肩膀道,“你对我真好,爱你。”
刘昭突然就醒透了,他疑惑地分别看了他俩一遍,感到最近一阵,这两人的关系进展得实在过于迅猛了。
袁行凛靠近陆一鸣耳朵,茶里茶气问:“不过哥哥,你把自己调后头来了,还看得清黑板吗?不会影响你听课吗?”
陆一鸣:“……能看清。不会影响。”
李雅雯也仍然选择座位不变。她考得没有多好,但轮到她选座位时,或许是因为袁行凛看起来仍然属于对于多数人而言不太好交流的类型,又或许是大家都已适应了原先的同桌,他的旁边仍然令人惊喜地空着。
罗峰也考进了前十,但没进前三,只能挑选自己和同桌的座位,不能安排令人垂涎的黄金十字。他有些恨恨地朝这边一堆人看过来。
没人过分在意排名和成绩,也没人过分在意这些特权,除了罗峰。但他所在意的与其说是排名和特权,不如说是陆一鸣这个方方面面都比他强的人。陆一鸣的排名在他前面,陆一鸣有的他却没有,这令他心生怨恨。
周围也同样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不过袁行凛偶然看到他用这副表情盯着陆一鸣的方向时,觉得他很像小说里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低阶反派。他又把头伸向陆一鸣,问:“你得罪过那个什么峰吗,他那么看着你?”
陆一鸣闻言,并不关注那边的视线,而是对他侧过脸回答:“没有,不熟。”
袁行凛就笑了,对于不喜欢的人,陆一鸣这丝毫不屑理睬的态度让他觉得很帅。
他们都不是狭隘善妒或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与他们相似。
他还记得小学时,叶子绪曾被同班的几个女生孤立过一阵,还偶然听到过那霸凌头子对别人讨伐叶子绪的话:“我就是要看所有人都不和她玩,让她被所有人指指点点。你们大家都不许和她说话,也让周围人不要理她,看她还怎么清高……”他从那言语中的卑劣嗅到了人性的恶毒,于是直接走过去平静而冷酷地威胁了她们。
现在想来,在那位霸凌者的观念中,叶子绪的寡言就是对她的漠视与鄙夷,而这或许同样是罗峰对陆一鸣外在气场的浅薄解读,是他们内心因自卑与不甘而扭曲的直观写照。
“防着点他,瞅他那一脸扭曲的表情,感觉不是什么好人,”袁行凛说,“最好是我小人之心了。”他一严肃脸地叮嘱,让陆一鸣再度感到一阵温暖。
他说得的确没错,但陆一鸣并不打算解释太多让他听了愤慨,而是点了点头,把刘昭桌斗里的一盒咖啡糖拿起来放在袁行凛手上。
刘昭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糖,忍不住道:“你俩消停会儿行吗?把我当纯纯的工具人是吧?”
“我俩?”袁行凛掏出一块剥开对着刘昭吃,活像一个心安理得强取豪夺的土匪。
刘昭说:“昂,一个新来的,一个脑门上写着拒聊的,现在混得挺亲呗?”
“啊?谁亲谁了?”黄灿灿正跟同桌热聊,一听到这边的小话,也要凑过来讨论。赵媛已经走进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晚自习的铃声。刘昭于是隔空指了指同桌和同桌后排鼓着一边腮帮子吃糖的人,黄灿灿也不知道到底会意了没,朝两人的方向好奇地看了一眼,继而在赵媛的开场白中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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