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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蠢货……”阿九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蠢透了……天下第一的蠢货……”
说着她一个激灵,眉毛一皱,翻起了地上的装备,抽出另一张蒙面巾,系在脸上:“不行,我还是得看着点,万一让他蠢死了怎么办。”
她点燃火把,走进了夜露中。
户部尚书府邸,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白日里吃了大亏的尚书独子张叁,此刻正泡在撒满花瓣的浴桶里,龇牙咧嘴地由丫鬟给他擦拭后腰那片巨大的青紫淤痕。
他嘴里骂骂咧咧,把能想到的恶毒诅咒都加在了那该死的青衣贼身上。
“废物!一群废物!”他抓起澡豆狠狠砸向屏风,“连个蒙面的小贼都抓不住!养你们何用!给我加派人手!府里府外,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几个护院头领战战兢兢地跪在屏风外,连声应是。
他们防得住前门后院的明桩暗哨,却防不住一个满心怒火,且敏捷99点的怪盗。
一缕春根本没走正路。他像壁虎般贴着尚书府后巷高耸冰冷的外墙,屏息凝神。
雨水冲刷过的墙面湿滑无比,他却凭借腰间缠绕的金蚕丝悄无声息地向上攀援。目标明确,系统地图上代表着张叁的红点。
屋内,张叁刚被扶出浴桶,裹上松软的绸缎寝衣。
几个家丁抬着个巨大的、热气腾腾的木桶进来,里面是刚熬好的活血化瘀汤药,浓重的药味弥漫开来。
“滚出去!笨手笨脚的!”张叁不耐烦地挥退丫鬟,自己扶着桶沿,小心翼翼地抬腿,想把还隐隐作痛的腰臀浸入药汤中。
就在他撅着屁股,重心不稳,全神贯注地想要跨进浴桶时——
“刺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屋顶一块不起眼的瓦片被悄无声息地移开一个小洞。
紧接着,一小撮细腻的白色粉末精准地,如升腾的雾气,飘飘洒洒,不偏不倚地落进了那桶滚烫的、气味浓烈的药汤里,瞬间溶解无踪。
张叁毫无察觉,龇牙咧嘴地坐了进去,发出舒服的喟叹:“嘶……舒服……”
一缕春如同液体的猫一样,从掀开的瓦洞无声滑落,轻盈地倒挂在房梁的阴影里,冷眼看着下方。他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
药力随着热气蒸腾,开始悄然发作。起初只是觉得身上有点莫名的刺痒,张叁烦躁地抓挠了几下。
很快,刺痒变成了难以忍受的奇痒,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他猛地从药汤里站起来,疯狂地抓挠着后背、胸口、大腿,药汤溅了一地。
“痒!好痒!啊——!”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皮肤被自己抓出一道道血痕,寝衣也被撕扯得凌乱不堪。
他像只没头的苍蝇在屋子里乱撞,碰倒了花瓶,踢翻了炭盆,火星四溅。
门外的护卫听到里面惊天动地的动静,慌忙撞门冲了进来:“少爷!少爷您怎么了?!”
所有护卫的注意力都被状若疯癫的张叁吸引,梁上的影子动了!
一道青影疾掠而下,速度快得只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张叁只觉头皮一凉,一股冰冷的锐气贴着头皮扫过!
“谁?!”他惊骇欲绝地抬头,只看到一双在蒙面巾上方、冰冷含笑的眸子,而对方手中那把闪烁着寒芒的奇异短刀上,正缠绕着他一大把刚刚被削下的头发!
一缕春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他借着下坠之势,在张叁挂着寝衣的胸膛上狠狠一蹬!
“噗通——!!!”
巨大的水花夹杂着张叁惊恐的惨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力踹得倒飞出去,越过屏风,砸进了院子里那个养着几尾肥硕红鲤、飘着浮萍的荷花池!
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呛了好几口腥臭的湖水,光溜溜的脑袋在水面沉浮着,惊惶失措地扑腾着,像只真正的落汤秃毛鸡。
黄绿憔悴的荷叶遮住他的脑袋,一时竟然找不到位置。
“少爷落水了!快救人!”
“有刺客!抓刺客啊!”
整个张府彻底炸了锅。护卫们有的慌慌张张跳下池子捞人,有的举着火把刀枪,朝着那道在屋脊上的青影胡乱叫喊、放箭。
箭矢破空声尖锐刺耳,却尽数落空,钉在瓦片上叮当作响。
混乱的火光中,谁也没注意到,一缕春消失前,顺手将一张湿漉漉的洒金帖,用一枚边缘打磨过的铜钱,钉在了张叁寝室那扇被撞破的门板上。
纸上墨迹被水雾晕开:
【狗崽子:
宝贝我笑纳了,
敢为非作歹,
取尔冠上东珠抵债!】
落款是一个张狂无比的“春”字。
“一定还在附近!搜!给我搜!”
火把灯笼的光,开始一个个点亮屋顶和庭院角落。
“在屋顶!”一声尖锐的呼喊穿透雨幕。
完了!
玄衣护卫手执火把,紧跟一缕春后,甚至有些跳上墙来跟随,队列脚步踏出“哆哆”的响声。
“乖儿子做足了准备啊。”
可一缕春准备不够充分,他体力不够的缺陷现在暴露了出来,静下来恢复体力时总会被跟上。烟花,痒痒粉,一个个扔了出来,可东西越来越少,也没能阻挡追兵。
一缕春想在屋檐墙巷中奔驰,绕了好几条街,想再扔点什么时,东西却已经空了。
身后的尾巴怎么甩都甩不掉,他不敢往破庙带,只能继续绕着圈子。
【警告:体力值即将耗尽!】
系统的红字投在眼前,他感受到呼吸都开始抽痛,腿也开始发麻,眼前都开始发黑,“哗啦——”
他一不小心踩在松滑的瓦片上,掉了下来,他扶着墙站起时,追兵已经举着火把团团围住他。
两侧,身后都是墙壁,唯一的出口都被追兵堵的水泄不通。
他依然站得挺直,就像雨打不弯的青竹。
雨水从发梢滴落,半张脸在火光下象牙般细腻,绿眼睛被映得莹亮,里面是灼灼的怒火。
他已经做好废号的打算了,这游戏从来没有读档,此刻竟笑出声来,漫不经心道:
“哈,怎么,不去关心你家落汤鸡少爷。追在我屁股后面,痒痒粉好受吗?”
“闭嘴,妖盗!听老爷的命令,优先抓捕一缕春!”护卫们举棍围上前。
“看招!”一缕春往怀里一掏,护卫们大惊,他们受够一缕春层出不穷的道具了,竟纷纷后退。
后排几人被挤得纷纷跌倒,紧密的队形终于出现了缝隙。
一缕春乘机往墙上一蹬,一道风声,裹着铜皮的木棒劈头砸下。
来不及转弯了,眼看要被砸落在地,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向前一跃,垫在铜皮木棒前面,一缕春后面。
闷哼在耳边炸开,一缕春往墙上一撞,跌了下来,旋身接住人,他瞳孔震颤,几乎要叫出声,“阿九?!”
阿九软软地靠在他的手上,脸色苍白,眼睛半睁,一缕春感到手中湿润,借着火光一看,竟然是鲜血。
“怎么让他钻进来的!”护卫长骂骂咧咧。
一缕春脊背发寒,手脚冰冷,面罩下嘴唇抿得死紧,他不明白阿九是怎么找到他的,这里明明这么危险。
他可以接受自己销号,怪盗梦碎,也决不接受阿九死在自己面前!
系统的体力值依然是刺目的鲜红,可是他已经没有再看了。
怒火和恐惧在心中鼓动,心脏将血液泵入到他早已无力的手脚,一切在眼中都变得缓慢起来,他甚至听到了远处的蛙鸣。
夺棍,跃起,劈下,扫棍,抽刀,刀光在他绿眸中反射出一瞬寒芒。
护卫们手中一轻,铜棍纷纷裂成两截。他们脸上的表情仍停留在志得意满,脚踝却被大力一带,纷纷跌倒,后脑勺撞在人上,地上。
一缕春一只手抱着阿九跃到墙上,指尖的金蚕丝几不可见。
“哎呦!啊!”这时,声音才纷纷响起,一片哗然。
一缕春冰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抱着阿九转身离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中。
雨后雾气深重,月亮都被遮掩,天色漆黑。
一缕春穿梭在浓雾中,风呼呼从耳边刮过,脸颊冰凉。
长街黑深,他奔行在雨天湿滑的瓦片上,长着苔藓的墙壁上,积着水洼的青砖上。
一步也没有滑,一步也没有错,以精准的直线往破庙奔去。
一缕春像一阵裹着寒气的风,撞开了破庙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激荡的情绪和剧烈的运动过后,是潮水般涌上的疲惫,无尽的绝望感从心中涌出,让他想呕吐。
身上的夜行衣湿了大半,沾着池水的腥气,左袖,后背,腰侧被刀锋,利箭划开了一道道口子。而在奔跑的途中,手上抱的阿九已经没了呼吸。
庙里一片死寂,比他离开时更加破败狼藉。
供桌彻底散了架,蒲垫泡在积水里。地上那个沾满污泥的油纸包,静静地躺在原处,像是被抛弃一样。
他缓缓地将软塌塌的阿九放在干燥的地上,扯下蒙面巾,随手丢在一边,靠着冰冷斑驳的墙壁滑坐在地。
身上被箭矢擦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心里某个地方也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又冷又涩。
他闭上眼,临走前阿九愤怒的指责、失望的眼神,还有最后苍白的脸色,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轮番上演。
赢了赌局又如何?剃了那混蛋的头发,把他踹进臭水池又如何?
这空荡荡的破庙,这冰冷的夜色,还有躺在眼前,冰凉的阿九,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胜利”。
疲惫,茫然,和一种深沉的沮丧像寒冷的湿衣贴上来。他蜷缩在阴影里,仿佛要将自己埋进这片狼藉。
就在这时,一道轻轻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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