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犟种

　　眼前人一身灰衣，长眉细眼，头顶少了一簇头发，露出白花花一片，不是木向晓又是谁？
　　一击不成，那就再来一击！木向晓凝出风刃双脚一蹬就朝常又生扑了过去。

　　来不及多看，常又生匆忙将东西在怀中收好，将腰间树枝抵了上去，瞬时被逼退数步。
　　“把东西交出来，我还能考虑放你一马。”
　　“不交又如何？你现在头上一定很凉快吧。”

　　常又生蓄力一推，二人隔开距离。话说她这随手折的树枝还真结实，看上去普普通通，结果挡了这么多下攻击到现在还好好的，也不知是怎么长的。

　　“不交？”
　　木向晓将一粒丹药塞入口中，周身气势瞬时暴涨，她笑的张狂，眼中流出金光。
　　“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木向晓一掌轰出，空气中发出雷鸣般的轰鸣，常又生的身影便被这一掌吞没，直直撞到了身后的树上，吐出一口鲜血。

　　口中血腥味弥漫，常又生手撑着腿站起来：“灵力猛涨，你就不怕受到反噬？”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说罢又是一掌。

　　那一掌来的又快又急，携着劲风，眼看就要打到常又生身上。
　　常又生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咬破舌尖，双手结印，头上浮出一个巨大的法阵，阵法中的莲花图腾散发出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如果沈清玄此时在场，必会一眼认出常又生使出的这招正是碧霄峰的独有招数，准确的来说，是常又生的独有招数，以自身精血为引，借千里之外的碧霄峰灵气化盾，可不正是某人当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琢磨出来的。

　　碧霄峰上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睁眼，感受到千屿海周围的灵力波动，眼中闪过诧异。

　　常又生趁着此时灵盾护体，拉着王阿飘就往前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王平安被拎着灌了一肚子冷风：“你跑那么急干什么？有这一招你怎么不早用？”

　　身后绿色风刃一个接一个，如初春的梅雨，密且急切，仿若再不下完就来不及了。

　　“再多嘴我就把你扔在地上。你两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常又生似之前那般威胁起来，不过这次语气平平，许是嗓子干涩，中途甚至还咽了口唾沫。

　　王平安霎时安静下来，他可不想被这小妖扔给那疯婆子。
　　常又生现在的情况实在算不上好，先是被木向晓那一掌打的半死，又强行借了灵力护体，此刻五脏六腑绞痛，冷汗连连。

　　咽下喉中涌上的腥甜，常又生骂了一声这破烂身体，接着往前跑。
　　木向晓吃下的那丹药一定有时效，她的灵盾护体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现下就看二人谁先坚持不住了。

　　木向晓又一击袭来，蹭过常又生衣角，将她身后的瓶瓶罐罐噼里啪啦的打碎一地，伴着一声脆响，浮在常又生头上的法阵消失不见。

　　“乖乖把东西给我不好吗？”木向晓笑问，一掌将常又生掀翻在地，毫不在意的擦去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

　　常又生拔下头上发簪，摇摇晃晃站起来，将手中神志不清的野鬼丢到一边轻笑出声：“你以为你是谁？”

　　凭什么给你?

　　“死到临头还嘴硬。”木向晓飞身向前，一把掐住常又生的脖子手臂逐渐收紧。

　　空气越来越稀薄，常又生扬手，攒足力气，刺啦一声，发簪划破衣服，露出肩上的黑色图腾，在肩膀上越插越深。

　　木向晓吃痛，一把将常又生甩在了地上。

　　在地上滑行数米，吃了一嘴土，眼前发昏，哇的一声，常又生吐出一口血。
　　手下意识往身上一摸，常又生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绛星引呢？

　　常又生往急忙周围看去，看到了刚刚从她身上掉出来的东西。
　　然而为时已晚，一根纤细的，往下滴血的手指将地上的东西勾了起来：“早说过，这东西是我的。”

　　血顺着臂膀往下流去，木向晓浑不在意，她看着手上的东西正要笑出声，却突然间瞪大了眸子：“这是什么东西？”
　　常又生看着她手上的东西也是诧异不已，却是缓缓笑了，露出一口沾血的牙：“不是你要的东西吗？”

　　木向晓手上的“绛星引”，是一把和王平安脖子上一般大小的平安锁，普普通通，周围没有一点灵力波动，绝不可能是绛星引所化。

　　她们争了那么久的东西，竟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平安锁。谁说过那藏宝图藏的一定是绛星引呢。

　　木向晓看着唇角上扯的常又生，某种冰凉，似是在看一个死人：“不是绛星引又如何，杀了你柳长明他们也活不了，也算是为我魔族立了一功。”

　　魔族？魔族找绛星引做什么？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常又生心中惊诧，往后退去。
　　木向晓也笑，手上光芒闪动：“没人能救得了你，柳长明他们自身都难保。你一个妖族，为他们人族的几个修士舍生忘死，吃里扒外的东西，死了也不亏。”

　　常又生听了这话只觉好笑，眼前这人属实太过双标，虽然她老是人皮怪人皮怪的叫她，现下却也大致能确定眼前这人非妖非魔，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族，她自己为别族效力，如今却反过来说自己吃里扒外，倒也是老鸹落在猪身上 —— 只见别人黑。

　　“那你呢？算得上吃里扒外，死不足惜的吗？”常又生问。
　　木向晓没有回答她，因为她没必要回答一个死人。

　　常又生眼前白光闪过，有血溅在她的脸上。
　　木向晓飞了出去。

　　生死关头，柳长明借的那把扇子从她怀中飞了出来，夹冰带雪，替她当下一击，又是一阵来回翻转，将木向晓打了出去。

　　常又生瞧着飞回自己面前转来转去好似邀功的扇子，眉骨跳了两下，一把抓住它。
　　扇骨触肤的那刹，寒意游走全身，仿若有一块冰晶在丹田处炸裂开来，冰的常又生腕间脉搏一跳，呼出口凉气松了手。

　　“啪嗒”一声，扇子落地。
　　常又生正要捡起来，拿扇子却突然浮起，往她头上像模像样敲了两下，似是在表示对她松手让它摔在地上的不满。

　　常又生摸了摸头并未计较：“刚刚谢谢你啊。”
　　那素白扇子往外挪了挪，掉了个头，将扇柄对着常又生。

　　“这是？”
　　扇柄又往前递了递。

　　“你是要我握住你吗？”
　　扇柄极其傲娇地往下点了两下。

　　常又生摆手和它商量道：“要不你自己浮在空中？我还是个伤患。”
　　哪个伤患抱着“一大块冰”赶道啊？

　　话音落地，那扇子又往常又生头上狠狠来了两下，扇柄硬往她手上递。
　　常又生吃痛，念起方才这扇子救了自己一命，常又生一咬牙握住了扇柄，想象中的寒意并未袭来。
　　松了口气，常又生将扇子放入怀中，拍了拍道：“好好待着，一会就让你物归原主。”

　　常又生走向地上的木向晓，丹效已过，女子此时面容扭曲，奇异的纹路爬满全身，正捂着肚子呻吟，见常又生走来，她道：“成王败寇，给我个痛快。”

　　常又生缓缓蹲下来，正要说些什么，不料一股浓郁的的魔族气息传来，木向晓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
　　常又生眨了眨眼站起来，也不管人已经走了，只轻声道：“他们若真的为你好，便不会给你那强行提升灵力的丹药。”

　　常又生当然没傻到去追来人，自己本就重伤在身，来人气息强大不知为何没杀她，她总不能再上赶着找死。
　　眸光转到旁边神志不清的野鬼身上，常又生喊他：“你没事吧？”

　　常又生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一破坏这野鬼的东西，这野鬼就要抱着头发疯。

　　发疯的野鬼抬头，眸色痛苦且迷离：“把我屋里的东西都砸了。”
　　“啊？”常又生惊讶。
　　“都砸掉。”不知是头痛还是表示自己现在及其清醒，王平安一字一顿，说的及其清楚。

　　常又生不动，太诡异了。
　　王平安由于被束神仙束着动弹不得，此刻只能满地打滚，似是在抵抗什么，常又生听见他断断续续的说：“这里边好像藏着我的记忆，我不想忘记，砸掉。”
　　“求你，大哥。”

　　常又生皱眉，野鬼的记忆都是时间太长自然消散的，哪会有瓶子藏着。
　　想是这样想，常又生还是伸出手砸了一个。

　　于是噼里啪啦一片，常又生摔了起来。
　　瓷片的声音落地，每砸一个器具，常又生就识海一痛，有画面从她脑中闪过，那是属于王平安的，被封存在这里不曾散去，如今机缘巧合下被她窥见，重回王平安脑中的，丢失的记忆。

　　在零零散散的画面中，常又生看见了许多。
　　他爹，他娘，他同村的人，常又生看了个大差不差。
　　然而众多画面中，出现最多的是个坡了脚的孩子。

　　那孩子看着八九岁，大抵是王平安的哥哥。为什么是大抵呢，因为在常又生看到的画面中，王平安老是扯着嗓子喊他王富贵。
　　那孩子就回头，在井边，在田间，在地头，在夕阳下，在山坡坡上，也不应，就冷着一张脸看他。

　　王平安可不管什么冷脸笑脸，四五岁的孩子闭着眼张嘴就来。
　　“王富贵，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王富贵，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啊？”
　　“王富贵，我要放竹蜻蜓。”
　　……

　　大一点的孩子还是冷着一张脸，皱眉说不去，耐不住小一点的那个死缠烂打往他脸上凑。
　　“王富贵，王富贵。”

　　大的孩子不耐烦走远了一点，身后的小不点就跟在他屁股后头也走远几步。
　　亦步亦趋，脸前身后，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名字。
　　大有一副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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