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度

作者: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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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醉仙楼


      马蹄哒哒,清脆的铃声悠悠回荡在街巷间。月光和街边灯笼散出的暖光,透过马车那雕花小窗,在马车内肆意交织。李景昭坐在嘎吱作响的马车中,双腿微微分开,裴文德毫无防备地侧身蜷在他腿上,睡得正沉,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

      李景昭微微俯身,目光紧紧锁在裴文德脸上。从正面看,裴文德的额头宽阔又平坦,在朦胧光影下,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细腻而柔和。圆润的发际线呈优美的弧线,透着浑然天成的大气。李景昭的视线缓缓下移,注意到裴文德面部近乎完美的黄金比例,心中暗自惊叹,如此协调的五官布局,恰似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当视线沿着裴文德的侧脸游走时,稍显突出的颧骨映入眼帘。这颧骨不但没有破坏整体美感,反而巧妙地为面庞增添了立体感,与流畅的侧脸线条自然衔接,过渡得不着痕迹。硬朗清晰的下颌线条,犹如刀刻斧凿一般,转折处尽显利落。李景昭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仿佛在隔空触摸这令人赞叹的下颌角。短而略尖的下巴,刚柔并济,为裴文德的面容注入了独特韵味。

      突然,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裴文德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往李景昭怀里缩了缩,侧过脸去。这一侧身,让李景昭清楚看到他脸部侧面近乎标准的美学线。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微微内收的下巴,在光影的渲染下,共同描绘出起伏有致的侧面轮廓。随着马车的晃动,光影在裴文德脸上不断变幻,时而凸显硬朗的轮廓,时而营造出温润的氛围,两种气质在他身上达到了奇妙的平衡。

      李景昭的眼神愈发柔和,指尖触碰到裴文德额头碎发的瞬间,往昔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李景昭的脑海中不断闪过皇家众人相互倾轧、骨肉相残的画面,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而愤怒,牙关紧咬,双拳不自觉地握紧。看着沉睡中的裴文德,再想到皇家的种种不堪,他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低声质问:“这皇家如此残酷,人人皆为权势名利所困,哪里还有半分亲情可言!”他喉结上下滚动,嘴唇轻颤低语:“哥哥不但相貌未改,性情亦如往昔,不,较之诸兄,哥哥的温情厚意,更叫我眷恋难忘。”声音虽轻,却裹挟着无尽的眷恋,在这静谧的马车内悠悠回荡。马铃悠悠,敲打着李景昭内心深处对情亲无限渴望,他目光如炬,直视前方,字字铿锵:“皇家之中,为求高位,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亲情二字,早被弃如敝屣。为权势所驱,父失慈、子失孝,兄少悌、弟少恭。手足之亲,化为仇雠;血脉之谊,荡然无存,何至于斯!

      马车外,马蹄声渐缓,灯笼暖光在裴文德眼皮上跳跃。早在李景昭指尖拂过额头碎发时,他便已清醒。抬眼望去,只见李景昭满脸悲怆,紧攥的拳头微微发颤。

      裴文德心尖一颤,喉咙像被堵住般说不出话。他明白,身处皇家,权势倾轧早已将亲情撕得粉碎,李景昭对亲情的渴望,不过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无奈之下,裴文德只好一动不动地躺在李景昭腿上,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试图用眼神传递无声的陪伴与理解。

      许久,李景昭似有所感,缓缓垂下头。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裴文德瞧见李景昭泛红的眼眶,心中一阵刺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不知该如何抚平他心中的伤痕,只能怔怔地与他对视,任由这份复杂的情绪在车厢内蔓延。

      马车在不平的路面上轻轻摇晃,灯笼的光影在裴文德脸上明明暗暗。他抬眼凝视着满脸悲怆的李景昭,思绪突然飘向千年之后。

      那时,年幼的弟弟江淮刚满5岁,便遭遇了父亲离世的变故。每次放学,江淮望着校门口其他孩子被爸爸高高抱起,欢声笑语地离去,小小的他只能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那望向他人父子背影的眼神,和此刻李景昭眼中的渴望如出一辙,满是对父爱的向往与失落。

      想到这儿,裴文德心口一阵发紧。他记得,有一次下雨,江淮眼巴巴地望着窗外,雨水顺着玻璃滑落,打湿了他期待的眼眸。那时的江淮,和现在被亲情困扰的李景昭重叠在了一起,同样孤独,同样无助。

      裴文德回过神,看着李景昭紧锁的眉头,张了张嘴,却依旧没能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用带着疼惜的目光,静静地陪着他。

      摇曳的烛火在车厢里投下暧昧的光影,李景昭垂眸俯视着怀中的裴文德,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裴文德耳畔的发丝,声音低沉而蛊惑:哥哥此番苏醒,仍未离我怀抱,想来已有决断。若兄长不嫌弃,往后岁月,弟愿与哥哥相伴相随,永不相离。”随着话音落下,他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拂过裴文德的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裴文德耳中传入李景昭这番话,心头一慌。几乎在话音落下瞬间,他双掌猛地一撑,身子如夜枭般向后疾掠而出。发丝在昏黄的光影中肆意飞舞,衣袂裹挟着呼呼风声。眨眼间,他已稳稳落在马车另一角,后背紧紧抵着车壁,胸膛剧烈起伏,目光警惕地盯着李景昭,好似面对的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李景昭望着瞬间退到马车角落的裴文德,心中像突然被泼了盆冷水,一丝落寞在眼底转瞬即逝。他很快调整神色,脸上挂起爽朗笑意,双手作揖,语调轻快:“哥哥在上,方才是弟弟言语孟浪,纯属玩笑。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哥哥大人大量,莫要介怀。”说话间,他看似随意地微微垂眸,修长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衣角,这个细微动作稍纵即逝,将心底那点不为人知的落寞悄然掩饰。

      家人们谁懂啊!我正稀里糊涂窝他怀里,这货突然来这么一出,吓得我瞬间“魂飞魄散”。别看我外表五大三粗纯爷们,实则女儿身一枚。我当时脑袋里就一个念头:完了,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好在是我想多了,就是个玩笑,不然我得尴尬到抠出三室一厅。

      裴文德一颗悬着的心刚落定,右手顺势探向腰间,“唰”地抽出折扇。湘妃竹扇骨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扇面如绽放的昙花瞬间撑开。扇骨上,湘妃竹天然的纹理,仿若点点泪痕,和镶嵌其中的玉片相得益彰。玉片在摇曳的烛光下,晕染出一圈圈柔和的光晕,恰似山间潺潺流淌的清泉。

      素白扇面薄似蝉翼,朦胧透光,正是自己刚写的苏轼的《定风波》。“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字迹飘逸洒脱,每一笔都似在诉说着别样的人生感悟。

      裴文德指尖摩挲着扇面上自己的字迹,恰似抚摸多年的老友,原本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他慢悠悠转过身,抬眼看向李景昭,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语调闲适:“景昭,这扇子便叫‘无所谓’吧。”话语间,他潇洒地挥动折扇,扇面的墨字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一份对世事的通透与豁达。

      裴文德说完那番话后,悠然摇了摇手中名为“无所谓”的折扇。李景昭这才似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而裴文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抬眸看向李景昭,开口问道:“景昭,这马车颠簸许久,那胡姬酒肆还未到吗?

      李景昭听了裴文德的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他紧抿着唇,片刻后,一字一顿地开口:“哥哥原来是想去那胡姬酒肆。”说罢,他冷笑一声,突然提高音量,对着马车窗外大声喊道:“慕情!改道,去醉仙楼!”那声音冷冽而决绝,仿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话语落下,马车外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显然是慕情听到吩咐后开始行动了。

      裴文德听李景昭说改去醉仙楼,微微一挑眉,面上倒也不见什么不悦之色。他轻轻摇了摇手中折扇,似是无所谓地轻笑一声,悠悠开口道:“醉仙楼就醉仙楼吧,左右不过是找个地方吃喝玩乐,在哪儿倒也都一样。”说着,还耸了耸肩膀,那神态轻松惬意,仿佛刚刚李景昭的变脸与强硬的吩咐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住。裴文德利落地掀开车帘,一座气势恢宏的楼宇瞬间撞入眼帘——醉仙楼。自己身为现代建筑师,见惯了千篇一律的混凝土建筑,眼前这座纯木质楼阁,一下就勾起了他的专业兴致。

      从结构来看,醉仙楼采用抬梁式架构,巧妙运用榫卯技艺,让木质梁柱纵横交错、层层叠叠,撑起整座楼宇,稳固又极具美感。飞檐斗拱宛如飞鸟展翅,层层出挑的斗拱不仅分散了屋檐重量,还让建筑线条更显灵动。这种对力学与美学的精妙把控,即便放在现代,也是让人拍案叫绝的设计。

      裴文德沿着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上,目光被朱红大门吸引。门上铜环雕琢的瑞兽,线条流畅、形态逼真,立体感十足,一看就是出自技艺精湛的工匠之手。走进大堂,高大的楠木立柱稳稳撑起穹顶,柱身雕刻的蟠龙活灵活现,似要破空而出。再看地面,光洁的青石严丝合缝,拼接出精美的图案,拼接工艺的精湛程度,丝毫不输现代的高精度铺装技术。

      环顾四周,墙壁上的壁画笔法细腻、色彩丰富,将文人雅集与自然山水展现得淋漓尽致,与建筑空间完美融合,极大地丰富了空间的层次感和艺术氛围。乐台设计也十分巧妙,不仅位置恰到好处,不遮挡视线,还通过巧妙的声学设计,让演奏声在大堂里均匀回荡。

      裴文德沿着回廊拾级而上,栏杆上雕刻的梅兰竹菊、松鹤延年等图案,刀法娴熟、疏密有致,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凭栏远眺,醉仙楼与城市景观相互呼应,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尽显古代建筑师对建筑与环境关系的深刻理解。

      这座醉仙楼,不仅是饮酒作乐的场所,更是传统建筑艺术的瑰宝,处处彰显着古人在建筑设计与工艺上的超高造诣,让自己这个现代建筑师,也忍不住由衷赞叹。

      裴文德踏入醉仙楼大堂,热闹喧哗之声扑面而来。厅内坐满了文人墨客,他们身着宽袍大袖,举手投足间尽显文雅。

      瞧,靠窗的长案旁,几位士子围坐一团。一人手持酒杯,面色泛红,高声吟诵:“圣主临朝万民安,河清海晏颂尧天。”身旁之人纷纷击节叫好,随后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唐宣宗兴修水利之事,盛赞此举使百姓免受洪涝之苦,是利国利民的大德政。

      大堂中央的方桌上,一位留着长须的老者,正挥毫泼墨,笔锋游走间,写下“德泽苍生,盛世承平”八个大字。周围的人纷纷聚拢过来,一边欣赏书法,一边热议当今圣上推行的科举革新,认为这一举措为贫寒学子打开了仕途之门,让有才之士得以报效国家。

      不远处,一群年轻书生围坐在一起,桌上堆满了诗稿。其中一人站起身,激昂地说道:“自圣上即位,轻徭薄赋,我等方能安心求学,如今四海升平,实乃百姓之福!”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赞同,随即举杯共饮,场面热闹非凡。在这一片赞誉声中,裴文德深切感受到众人对唐宣宗的敬仰,也领略到这个时代蓬勃向上的气息。

      一踏入酒楼大堂,喧嚣声、谈笑声、丝竹声瞬间扑面而来。李景昭微微皱眉,抬手示意小厮靠前,吩咐道:“堂倌儿,寻一处清净阁子,莫要让人打扰。”小厮听闻,腰弯得更低,头如捣蒜般点着,应道:“二位贵客,这边请!小的定安排妥当。”说罢,便在前头引路,带着二人绕过热闹的大堂,沿着雕花楼梯,往楼上走去。

      堂倌满脸笑意,抬手轻轻推开雕花木门,侧身将李景昭与裴文德迎进雅阁。踏入屋内,裴文德便被各个精心设计的细节牢牢吸引。

      此时夜色如墨,窗前一盏八角琉璃灯散发着柔和光芒,将八仙桌照得透亮。这灯位置恰到好处,既照亮桌面,又避免直射人眼。桌面由纹理细腻的梨木制成,在灯光下,天然的木纹如同流动的画卷。四把靠背椅与桌子风格统一,椅面织锦坐垫触感柔软,摆放间距合理,既方便入座交谈,又不妨碍侍者走动服务。

      在房间的一隅,还摆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床身由名贵的檀木打造,床柱上精雕细琢着栩栩如生的云纹与瑞兽图案,彰显着典雅与华贵。床顶悬着一袭半透明的纱帐,上面用金丝绣着朵朵盛放的牡丹,在灯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如梦似幻。床垫上铺着柔软的锦被,上面的花纹与靠背椅上的织锦坐垫相呼应,摸上去光滑而舒适,让人一看便心生倦意,只想躺上去沉沉睡去

      侧目望去,一旁摆放着一张书案。书案与屋内整体风格契合,选用的木材纹理质朴,散发着自然的气息。案上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砚台质地细腻,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里面盛着的墨汁,散发着独特的香气。几支毛笔笔锋饱满,笔杆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一旁洁白的宣纸堆叠整齐,似在等待文人墨客挥毫泼墨。书案上方,挂着一幅行草书法作品,笔锋刚劲有力又不失飘逸,与案上的文房四宝相互呼应,营造出浓厚的文化氛围。

      再看墙壁,壁上挂着的名人字画在灯光映照下,韵味十足。草书墨色浓淡相宜,笔锋凌厉尽显潇洒;工笔花鸟画中,花朵与翎羽纹理清晰可辨,似在灯光下悄然绽放。一旁的青铜香炉,正袅袅升起青烟,光影摇曳,为墙壁营造出丰富的层次感,巧妙地平衡了视觉重心,避免单调。

      靠门一侧的博古架,不仅是隔断,划分出不同功能区域,更是视觉焦点。架上摆放着的古玩玉器,在灯光的烘托下,更显古朴厚重。裴文德注意到,博古架的木材拼接严丝合缝,每一处榫卯都恰到好处,足见木工技艺的精湛。

      墙角的绿植,在琉璃灯的映照下,轮廓若隐若现。兰花修长的叶片与翠竹挺拔的身姿相互映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室内增添了灵动气息,在灯光营造的氛围里,有效拓展了空间的纵深感。

      裴文德心里暗暗赞叹不已:这个雅阁,巧妙借助灯光,将功能性、美学与文化氛围完美融合,每一处细节都展现出古人对空间规划的深刻理解和独特的审美意趣。

      想到如今,这般独具匠心的建筑难以留存至现代,裴文德不禁扼腕叹息。若是这座醉仙楼雅阁能跨越时光,屹立至今,必然会在建筑界掀起惊涛骇浪,让无数人领略到这个时代建筑的独特魅力。与眼前这巧夺天工的杰作相比,现存的古迹竟都黯然失色。

      李景昭薄唇轻启,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与好奇:“哥哥,瞧你看得入神,比起胡姬酒肆,这醉仙楼又胜几分?”

      裴文德微微一怔,思绪从眼前醉仙楼雅阁精巧的布局中抽离出来,目光迎上李景昭探究的眼神,开口道:“景昭,两处建筑风格其实大相径庭。胡姬酒肆充满了异域风情,建筑外观多采用穹顶之式,那穹顶的弧度设计精妙,不仅在视觉上给人以独特的美感,还在结构上有着巧妙的力学考量。所用的材料多为色彩鲜艳的砖石,搭配着精美的异域花纹雕刻,远远望去,便觉热烈奔放。其内部空间开阔,以帷幔等作为软隔断,营造出既开放又相对私密的氛围,装饰上多有西域的壁画、挂毯等,充满了神秘而迷人的气息。”

      他顿了顿,目光在醉仙楼雅阁内逡巡,接着说:“而这醉仙楼,则是尽显我朝传统建筑之美。飞檐翘角,斗拱层叠,皆是我朝建筑之精华体现。榫卯结构的精妙运用,使得整座建筑稳固而美观,无需一钉一铆却坚如磐石。就说咱们所在的这个雅阁,布局精巧,空间利用合理。书案、博古架、桌椅的摆放,既方便使用又富有美感。字画、绿植的点缀,更添了几分雅致与文化韵味,让人置身其中便觉宁静舒适,颇具文人风骨。”

      裴文德目光真诚地看向李景昭,总结道:“景昭,二者风格迥异,各有所长,实在难以简单评判谁更胜一筹,可谓是各有千秋啊。”

      李景昭听着裴文德对胡姬酒肆与醉仙楼鞭辟入里的分析,原本带笑的面容渐渐沉了下去,眸中闪过一丝嫉妒与气愤。可转瞬,心中的嫉妒之气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钦佩与欣赏。

      他微微敛了神色,面上重新带起笑意,轻开口道:“哥哥,可是极爱这营造之术?”说罢,目光紧紧盯着裴文德,似要将他眼中对建筑的热爱看个透彻。

      裴文德眼中闪过自信光芒,侃侃而谈:“那是自然!榫卯作为中国传统建筑的核心技艺,凝聚了先辈们千年的智慧,有着深厚的力学与美学价值。它凭借独特的凹凸咬合方式,让木构件之间实现稳固连接,既确保建筑在地震等灾害下的稳定性,又创造出韵律感十足的空间形态。在西大直博期间,我通过大量文献梳理、实地调研与模拟实验,系统研究榫卯的构造、力学性能及文化内涵,对其在传统与现代建筑设计中的应用有了深入认识。我坚信,榫卯不仅承载着历史,更能在当代焕发出新的活力。”

      裴文德正对着梁柱间精妙的榫卯结构,滔滔不绝分享见解。忽然,李景昭猛地攥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原本含笑的双眼此刻布满警惕,质问道:!:哥哥究系何人?此等言语,所指何意?”

      话音落下,雅阁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李景昭的目光如炬,像在审视一个全然陌生的危险人物。他紧紧盯着裴文德,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周身散发的压迫感

      裴文德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失言了,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跳,仿佛要冲破胸膛。李景昭一步一步缓缓逼近,他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后背最终紧紧贴靠在墙上。李景昭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勾勾地盯着他,紧接着,猛地伸出手掐住他的脖颈,用力将他的脸向右转去,眼神聚焦在他耳后的那颗痣上。随后,那只手缓缓滑过他的脖子,又重重地按压在他的肩头。裴文德后背抵在窗框上,坚硬的窗框硌得他生疼,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与无助。

      原本身形高大的裴文德,在这瞬间失了气势。往常他要比李景昭高出小半个头,此刻双腿发软,不自觉地弯曲着,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窗框,整个人矮了下去,竟比李景昭还矮了半头。

      李景昭的目光仿若两道寒芒,一寸寸在裴文德脸上扫视,脚步越逼越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李景昭呼出的气息,带着浓烈的压迫感,直直扑在裴文德脸上。裴文德甚至能感受到,李景昭鼻尖几乎就要戳进自己眼球,那灼人的视线,像要将他的皮肤灼烧出两个窟窿。

      裴文德心乱如麻,心脏似敲鼓般狂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强装镇定,却仍忍不住微微颤抖,嘴唇下意识抿紧,生怕一个不小心,泄露内心的恐惧。

      李景昭的目光愈发凛冽,像要穿透裴文德的身躯,将藏在深处的秘密扯出来,又好似要用这如炬的目光,将他整个人看穿,把江小蕊的灵魂从躯壳里揪出来。

      裴文德头皮发麻,李景昭审视的目光似要将他生吞。就在呼吸愈发急促时,脑袋像被重锤猛击,一帧帧画面毫无征兆地涌入脑海。

      画面里,日光暖暖地洒在池塘边,一幼儿蹲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中自在穿梭的鱼儿,兴奋地朝不远处呼喊:“鱼嬉于水,水因鱼灵动,鱼水相依,方呈生机。望百姓如鱼得水,自在欢畅,如能河清海晏,家国永固,景昭,速来观看””

      转瞬之间,场景切换到后院的秋千旁。春日的微风轻拂,那幼儿坐在秋千上,小脸上满是期待,对着一旁的小伙伴使劲招手:“景昭,秋千须摇荡方得趣,快助我一摇!

      当他再抬眼看向面前的李景昭,记忆与现实瞬间交织。眼前这个冷面人,和画面里那个陪自己捉鱼、推秋千的小男孩身影,竟缓缓重叠。裴文德喉结上下剧烈滚动,双腿微微发颤,一时间,完全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望着李景昭冷硬的眉眼,过往一起嬉戏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喉咙仿佛不受控制,他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说出:

      “鱼嬉于水,水因鱼灵动,鱼水相依,方呈生机。望百姓如鱼得水,自在欢畅,如能河清海晏,家国永固,景昭,速来观看。

      景昭,秋千须摇荡方得趣,快助我一摇!

      李景昭的双眸瞬间亮如星辰,眼底翻涌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可转瞬之间,愧疚如潮水般将那欣喜淹没。他的目光在裴文德脸上急切地游走,像是要从对方五官里找回遗失许久的珍宝。方才还如铁钳般的双手,力道渐渐松缓,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轻轻搭在裴文德肩头。缓缓悠悠道:

      “哥哥!景昭懊悔万分!自小,哥哥便是景昭心中的楷模,那些精妙言论、渊博学识,让景昭钦佩不已。此番竟因一时糊涂,冒犯哥哥,景昭心中如万蚁噬咬。哥哥,,景昭一时莽撞,想必惊到哥哥,望哥哥恕罪。

      话落,他又不自觉收紧手掌,眼眶泛红,似乎生怕裴文德就此消失。

      裴文德撇了撇嘴,暗自腹诽:“好家伙,这老登怕不是人格分裂吧?前一刻像要吃人,下一刻又跟没事人似的,老娘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简直是个定时炸弹,情绪说变就变,刚才那架势,差点把我魂儿都给吓没了。

      裴文德太阳穴突突直跳,狠狠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紧接着,他双臂发力,“哗啦”一声,将李景昭推得踉跄后退。定了定神,他冲着堂外扯着嗓子高喝:“店家!休得磨蹭!速取大觥美酒,片刻不得延误!”声音如洪钟般在堂内激荡,震得房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裴文德表面装着上怒目圆睁、气冲冲推开李景昭,实际上,掌心早已被冷汗湿透,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回想起方才,自己一时兴奋,现代词汇和专业术语如连珠炮般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不迭,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李景昭审视的目光像一把锐利的刀,直戳心底,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高悬的铡刀,死亡的阴影笼罩全身。

      此刻,李景昭虽被推开,可那探究的眼神,依旧如影随形。裴文德暗自告诫自己,往后言语务必万分谨慎,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然而,脑海中突然浮现的那些鲜活画面,让他满心疑惑。那池塘边的嬉闹、秋千旁的欢笑,究竟从何而来?是裴文德自己的记忆?越想越乱,裴文德攥紧拳头,试图借此让自己镇定下来。

      正思绪翻涌,店中小厮端着酒菜快步而来。裴文德强抑慌乱,执起酒壶,酒液倒入盏中。他抬眸,目光如刃,朗声道:“景昭,罚你三盏!”言罢,将斟满的酒盏推向李景昭,盏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李景昭听闻,只道一声“当罚“,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盏中酒液如湍急溪流,顺着他下巴滑落,打湿了衣襟。连饮三盏后,他面庞涨得通红,喉咙像被火灼烧,剧烈咳嗽起来,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

      裴文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本以为李景昭心思深沉,行事多有算计,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豪爽,毫不推诿。这份直爽远超他的预料,一时间,裴文德对李景昭有了新的认识,紧绷的心弦也悄然放松了几分。

      三盏酒水下肚,李景昭身形摇晃如风中败叶,双眼迷离,“咚”地一头栽倒在桌案之上,人事不省。

      裴文德瞪圆双眼,愣在原地,半晌后,忍不住喃喃自语:“好家伙!就三杯酒,竟直接撂倒,酒量怎如此不济!

      裴文德见李景昭醉得瘫倒在桌,不省人事,微微叹了口气,心中虽仍有些诧异于他的酒量,却也不好放任不管。他走上前去,双手揽住李景昭的胳膊,费了些力气才将他搀扶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床边走去。

      到了床榻前,裴文德小心翼翼地将李景昭放倒在床上,动作尽量轻柔,以免弄醒他。随后,他伸手解开李景昭外衣的盘扣,轻轻褪去那件略显凌乱的衣衫,又弯下腰,解开他的鞋带,脱下鞋袜,放置在床边。整理好这一切,裴文德直起身子,看着李景昭红扑扑的醉脸,不禁摇头轻笑,而后取来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裴文德静静地伫立在床边,目光落在李景昭那张酡红如醉的脸庞上。此时的李景昭,呼吸均匀而深沉,已然沉浸在梦乡之中。裴文德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一抹难以言说的落寞悄然爬上眼眸。

      思绪如脱缰的野马,瞬间穿越千年时光,回到了那熟悉又遥远的现代世界。他的眼前浮现出妈妈那满是关切的面容,耳边仿佛响起妈妈温柔的叮嘱;还有弟弟那活泼的模样,总是调皮地和他打闹嬉戏。那些朋友、闺蜜,曾一同度过的欢乐时光,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而最让他心痛神伤的,是那个陪伴了自己10年的丈夫——南州。往昔的点点滴滴,甜蜜的瞬间、温馨的日常,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是那么眷恋那份温暖,眷恋那个充满爱意的家。可如今,自己却被困在这陌生的时代,与亲人、爱人相隔千年之遥,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想到此处,裴文德的眼眶微微泛红,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任由孤独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长。

      裴文德跌跌撞撞到扶桌坐下抓起酒壶,酒液如注,瞬间填满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在喉咙里翻涌,却怎么也浇不灭心中对南州的思念。

      思绪飘回到那个蝉鸣阵阵的午后。江小蕊手里紧握着那把祖传扇子,怀着一丝期待走进学校旁的古董店。这把扇子承载着家族几代人的记忆,从她记事起,扇骨就有一处破损。多年来,她四处寻找能修复它的人,却始终无果。直到那天,看到这家古董店,心中才燃起一丝希望。

      店内,南州身着简约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正专注擦拭一件古旧的瓷器。听到门铃声,他抬起头,脸上露出如暖阳般的笑容,目光温和又友善。南州接过扇子,轻轻摩挲着破损的扇骨,语气笃定地说:“放心,我一定让它恢复如初。”

      等待修复的日子里,江小蕊和南州频繁交流,惊喜地发现两人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如出一辙。修复完成那天,南州不仅完美修复了扇骨,还细心保养了扇面,整把扇子焕然一新。江小蕊将李景昭扶到床上,掖好被子,拖着沉甸甸的步伐,缓缓挪到桌旁。她抓起酒壶,酒液如同决堤的洪水,“哗哗”地冲进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丝毫浇不灭心底对南州炽热又苦涩的思念。

      从相知到相爱,再到携手步入婚姻殿堂,整整十年,南州对江小蕊的呵护堪称无微不至。工作日清晨,当江小蕊还在睡梦中,南州就已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精心准备早餐。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牛奶,一份搭配合理的三明治,为她开启活力满满的一天。下班后,无论工作多么忙碌、多么疲惫,南州都会系上围裙,一头扎进厨房,为江小蕊烹饪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厨房的烟火气中,处处弥漫着他对江小蕊深深的爱意。

      周末的午后,两人惬意地窝在沙发上追剧,南州提前备好各种水果和零食,紧紧握住江小蕊的手,让温暖从掌心蔓延至她的全身。江小蕊生病时,南州更是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按时提醒她吃药,一口一口耐心喂她喝粥,眼神里始终满是心疼与关切。这十年,南州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无论遇到什么分歧,他都耐心沟通,用无尽的包容和理解化解矛盾,将江小蕊宠成了公主。

      回忆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江小蕊泪如雨下,豆大的泪珠接连不断地滚落,打湿了衣襟。她颤抖着双手,一次次斟满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灌下,任由酒精肆意麻痹自己,渴望在这混沌的状态中,能与南州再度相逢,重温往昔的甜蜜时光。

      裴文德仰头将一盏酒灌下,酒壶已经空空如也,可脑袋却清醒得如同寒夜的月光。他猛地将酒壶砸在桌上,震得杯盘叮当作响,扯开嗓子吼道:“速来烈酒!”酒官正擦拭着酒盏,被这吼声惊得一颤,手中抹布差点滑落。周围酒客纷纷投来诧异,

      酒倌哈着腰,双手将新酒盏稳稳放到裴文德面前,堆笑道:“贵客,酒来了。”

      裴文德眼皮一抬,斜睨了酒倌一眼,喉结微动:“再取十壶。”酒倌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又点头哈腰,赔着不是:“:谨遵吩咐,小的即往库中,取十壶上等美酒来!

      裴文德又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胃里泛起一阵灼痛。不知是这烈酒太过上头,还是分别的日子实在太久,那些深深刻在心底的面容,在记忆里逐渐模糊。

      她闭上双眼,试图勾勒出妈妈的模样。曾经,妈妈温暖的掌心,是她最安心的依靠。可如今,那熟悉的面容,却像被一层浓雾笼罩,怎么也看不真切。

      弟弟蹦蹦跳跳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可当她努力去捕捉弟弟的笑容时,那画面却如风中的柳絮,转瞬即逝。

      闺蜜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当她试图回忆闺蜜的眼神时,眼前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而南州,那个陪伴她十年,给予她无尽温柔的丈夫,此刻在她的记忆里,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那些温馨的画面,如今都变得支离破碎。

      裴文德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颤抖着再次举起酒杯,希望这浓烈的酒精,能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让她再看一眼亲人、爱人清晰的脸庞。

      裴文德将酒盏狠狠摔在一旁,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粗声骂道:“这般小口慢酌,实在扫兴!”言罢,双手紧紧攥住酒壶,仰起脖子,如鲸吸百川般大口灌酒。酒水像失控的洪流,从嘴角疯狂溢出,顺着下巴淌成水帘,前襟瞬间被浸湿,布料紧紧贴在胸膛上,还顺着衣角一滴滴砸落在地,溅起细小水花。

      屋内酒气弥漫,裴文德抱着酒壶,酒水顺着他的下巴、衣襟肆意流淌,整个人狼狈不堪。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雅阁的雕花木门缓缓被推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斜倚在门框处,来者正是李景焕。他一袭黑红蜀锦袍,锦袍上暗纹精致,色泽艳丽却不俗气,一头墨发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冷峻的脸颊旁。原本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此刻却微微瞪大,薄唇轻启,脸上满是惊愕之色,直愣愣地盯着屋内的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酒壶,碎瓷片四处散落,还有浑身酒气的裴文德。

      裴文德听到声响,循声望去,见是李景焕,微微一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清亮的光,显然还保持着清醒。他唇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扬声道:“啊,景焕兄!来得正好!”

      他步伐稳健地迎上前,虽身上酒水淋漓,却不失风度。一把拉住李景焕的手臂,用力扯到桌旁,朗声道:“我一人喝得正无趣,景焕兄快坐下。这美酒佳酿,独饮实在辜负,你我一同畅饮才痛快!”说罢,拿起桌上酒壶,“咕咚咕咚”又灌了一大口,却面不改色,气息平稳,足见其酒量惊人。

      接着,他将另一只酒壶递给李景焕,挑眉催促道:“别愣着了,景焕兄,满上满上!今日咱们不醉不休!”

      酒桌上,裴文德又灌下一大口酒,眼神发亮,朝李景焕扬了扬下巴:“景焕兄,我跟你说些国外的奇景。那印度有座泰姬陵,是皇帝为纪念爱妃所建。通体用洁白的大理石筑成,那建筑精美得不像话,上面的雕刻细腻,还镶嵌着各种宝石,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气派得很!据说建了二十多年呢,去了那,就跟到了仙境似的。”

      李景焕听得入神,忙给自己满上酒:妙哉!妙哉”

      裴文德抹了把嘴,接着道:“再就是美国的黄石国家公园。那地方大得很,里面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会定时喷发的间歇泉,就说那老忠实间歇泉吧,一喷起来,水柱老高,热气腾腾,跟开锅了似的。还有温泉、峡谷、瀑布,各种野生动物在里头撒欢,真真是壮观得很!”

      裴文德一手拎着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抹了抹嘴角的酒水,兴致勃勃地对李景焕说道:“景焕兄,咱大唐疆域辽阔,奇景无数。就说那五岳,东岳泰山之雄,巍峨磅礴,登顶之时,可赏日出云海,感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西岳华山之险,奇绝天下,长空栈道悬于绝壁,叫人惊心动魄;南岳衡山之秀,林木葱茏,四季景色各异,美不胜收;北岳恒山之奇,山势陡峭,沟谷深邃,悬空寺更是如临深渊却屹立千年;中岳嵩山之峻,群峰挺拔,少林寺闻名遐迩,禅武合一,尽显中原大地之雄浑。”

      稍作停顿,他又灌了口酒,眼中满是向往之色,继续说道:“还有那遥远的新疆,广袤无垠,风光独特。有那沙漠戈壁,金黄的沙丘连绵起伏,壮阔雄浑;也有那草原湖泊,赛里木湖湛蓝如宝石,周边草原如茵,毡房点点,仿若仙境。更别提那天山山脉,终年积雪覆盖,冰川纵横,雄伟壮观。”

      说到这,裴文德放下酒壶,坐直身子,神色肃穆:“再者,布达拉宫屹立于拉萨红山之巅,宫殿依山垒砌,群楼重叠,殿宇嵯峨,气势雄伟。那红白相间的建筑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神圣而庄严。宫内珍藏着无数的珍宝、壁画、佛像,每一处都诉说着历史的沧桑与神秘,令人心生敬畏。”

      李景焕喝得深醉却听得入神,脸上满是惊叹,端起酒杯敬向裴文德:“听君一言,胜读十年书,如此美景,真乃我大唐之幸,定要找机会去亲眼见识一番!”

      屋内灯火昏黄,热气裹挟着酒香在四处弥漫。裴文德往两个酒杯里倒满酒,端起一杯,灌下一大口,随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景焕兄,我跟你说,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卫星,就像是悬在九霄之上的‘天眼’。巴掌大的仪器,能在万里高空,把地面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还能预测风雨,提前知晓千里之外的天气。”

      李景焕瞳孔骤缩,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竟有如此神物?这可比千里眼还厉害!”

      裴文德咧嘴一笑,用筷子敲了敲酒壶:“这才哪到哪!地下还埋着‘黑色黄金’——油田。开采出来的原油,经过加工,能让笨重的铁疙瘩跑起来,日行千里;能点亮夜晚,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李景焕听得目瞪口呆,酒杯举在半空忘了放下,脸上的醉意瞬间被惊奇取代。他正欲发问,脑袋却一阵昏沉,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李景焕强撑着身子,双手扶桌,却只觉天旋地转,“咚”的一声,整个人栽倒在桌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这……这也太神奇了……”

      裴文德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李景焕的后背:“景焕兄,看来你酒量还是不行啊!罢了罢了,等你酒醒,我再接着跟你讲。”说完,他又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酒,烛火在他脸上摇曳,勾勒出一抹笑意。

      雅阁内,裴文德兴致不减,大声招呼着添酒,声音在屋内回荡。新的酒壶不断被送上桌,随着时间流逝,地面上歪歪斜斜地堆满了空酒壶,像是小山丘一般。

      李景焕早已醉倒在桌,而裴文德也喝得脸颊通红,眼神迷离。他说话开始有些含糊不清,舌头打着卷儿,却仍不停一壶接一壶地灌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裴文德只觉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脑袋一阵阵地发沉,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晃晃悠悠。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想要保持平衡。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眯着眼,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嘟囔着些听不清的话语。

      走到床边,裴文德一个踉跄,扑倒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他侧过身子,拉过被子随意地盖在身上,不一会儿,便发出了轻轻的鼾声,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地的酒壶和这三个醉倒的人,显得格外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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