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旧

　　清凉寺的晚钟悠悠传来，南枝站在山道上，沙色的发丝被风吹得纷飞。苏沐清早已离去，那封染血的信却仿佛烙铁般灼烧着她的掌心。

　　"小姐！"白芷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尘大师说信已送出，但..."

　　南枝抬手制止了她："回去再说。"

　　回府的马车上，白芷才压低声音继续道："了尘大师说'青鸟道'至少要五日才能到北境，恐怕...来不及了。"

　　南枝眸子暗了暗："五日..."她轻抚袖中的染血信笺，"许知舟等不了那么久。"

　　白芷咬了咬唇："苏姑娘说的兵符..."

　　"先回府。"南枝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我要见伯父。"

　　丞相府东院灯火通明。南晖正在书房焦躁地踱步，见南枝进来，立刻屏退左右。

　　"阿楠，你来得正好。"南晖脸色阴沉，"太子刚刚派人传话，要我明日早朝弹劾许知舟贻误军机之罪。"

　　南枝心头一紧："伯父如何回应？"

　　"我推说证据不足，暂时搪塞过去了。"南晖冷笑，"太子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南枝取出染血的信："伯父请看这个。"

　　南晖看完信，脸色大变："黑风谷！那是绝地啊！三军若困在那里..."

　　"伯父，"南枝直视南晖的眼睛，"我们需要京畿大营的兵符。"

　　"你疯了？"南晖压低声音，"那是谋逆大罪！"

　　"不是真要调兵。"南枝轻声道，"只需做出京畿大营异动的假象，逼太子召回北境的亲信将领。"

　　南晖眉头紧锁："计是好计，但兵符在皇上..."

　　"在东宫。"南枝打断他，"太子近日代掌朝政，兵符就藏在密室。"

　　书房内一时寂静。南晖盯着侄女看了许久，忽然叹道："阿楠，你比你父亲有魄力多了。"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春秋》，"你可知我为何一直留着南书成那逆子？"

　　南枝摇头。

　　"因为他有东宫密道图。"南晖从书页间抽出一张绢帛，"去年他为了讨好太子，亲自绘制的。"

　　南枝接过绢帛，上面详细标注了东宫各处的暗道机关，连密室位置都一清二楚。

　　"伯父的意思是..."

　　"今夜子时，我会制造些动静引开太子。"南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只有一个时辰。"

　　月上中天，南枝换上一身夜行衣，沙色长发紧紧束起。徐若红着眼眶为她系上护身符："一定要小心。"

　　"母亲放心。"南枝将一把匕首藏在靴筒，"女儿不会硬来。"

　　子时的更鼓刚过，东宫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南枝借着夜色潜行，很快找到了密道入口——一处假山后的暗门。

　　密道阴冷潮湿，南枝屏息前行。按照地图所示，密室就在太子书房下方。拐过第三个弯时，前方突然传来脚步声！

　　南枝迅速闪身躲入岔道。两名侍卫举着火把走过，嘴里还嘟囔着："大半夜的，相府走水关我们什么事..."

　　待脚步声远去，南枝加快步伐。密道尽头是一扇铁门，锁孔形状奇特，像是需要特殊的钥匙。

　　南枝从发髻取下一根银簪，轻轻插入锁孔。这是苏沐清给她的工具，据说能开天下百锁。果然，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铁门开了。

　　密室内烛火长明，四壁摆满了珍玩古董。南枝直奔主题——正中的紫檀木案上，赫然放着一个玄铁匣子。

　　匣子上刻着龙纹，正是兵符无疑。但匣子上了三道锁，锁眼形状各异，显然需要三把不同的钥匙。

　　时间紧迫，南枝来不及细想。她取出银簪试了试，第一道锁应声而开。第二道锁费了些功夫，但也顺利解开。可第三道锁却纹丝不动。

　　"需要血。"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南枝浑身一僵，缓缓转身。南书成站在密室门口，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

　　"二堂兄好兴致。"南枝强自镇定，"深夜逛东宫？"

　　南书成冷笑："比不上阿楠妹妹大胆，连兵符都敢偷。"他走近几步，"知道为什么第三道锁打不开吗？因为需要皇室血脉的血。"

　　南枝心头一震——难怪太子能代掌兵符！

　　"伯父知道你来这儿吗？"她试图转移话题。

　　"那个老东西？"南书成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眼里只有南元成那个废物！"他突然一把抓住南枝的手，"不过今天倒要谢谢妹妹，替我拿到了兵符。"

　　南枝挣脱不开："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南书成狞笑着举起匕首，"用你的命，换我的前程！"

　　寒光闪过，南枝猛地抬脚踢向对方膝盖。南书成吃痛松手，她趁机拔出靴中匕首，直刺对方咽喉！

　　南书成仓皇闪避，还是被划伤了肩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流血的手臂："你...你敢伤我？"

　　"再敢上前，下一刀就是心脏。"南枝冷冷道，匕首稳稳指向他。

　　两人对峙间，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南书成脸色一变："太子回来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南枝一眼，"你等着！"说完竟转身逃入密道深处。

　　南枝无暇追赶，转身看向兵符匣子。时间所剩无几，她必须做出决断。

　　血...皇室血脉的血...

　　电光火石间，南枝想起皇后给她的翡翠玉镯。她迅速褪下镯子，用力砸向地面。玉镯应声而碎，露出藏在夹层中的金箔——先帝密旨副本！

　　南枝毫不犹豫地将金箔边缘划破手指，鲜血滴在第三道锁上。

　　"咔嗒。"

　　匣子开了。

　　兵符静静地躺在红绸上，虎形青铜，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南枝来不及细看，迅速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印泥，将兵符正反两面都拓印下来。

　　刚将兵符放回匣中，密室外突然传来太子的怒喝："废物！连个火都看不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南枝飞快地将印好的绢帛藏入袖中，闪身躲到一架屏风后。

　　密室门被推开，太子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卫。

　　"都出去！"太子厉喝，"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侍卫们唯唯诺诺地退下。太子径直走向兵符匣子，仔细检查了三道锁，这才松了口气。

　　南枝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太子就在几步之外，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突然，太子的目光扫向屏风："谁在那里？"

　　南枝心跳如鼓，指尖悄悄握紧了匕首。

　　"殿下！"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不好了！京畿大营突然点兵，说是奉了兵符调令！"

　　太子勃然大怒："胡说！兵符明明在..."他猛地打开匣子检查，"是谁？！谁干的？！"

　　趁太子暴怒分神，南枝从屏风另一侧悄然溜出，闪入密道。身后传来太子歇斯底里的咆哮："查！给本宫彻查！"

　　密道曲折幽深，南枝凭着记忆急速前行。拐过一个弯时，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阿楠小姐，这边！"

　　竟是白芷！小侍女脸色惨白，手里却稳稳举着一盏灯笼："快，这边走！相爷安排的人在外面等着！"

　　两人七拐八绕，终于从一处偏门出了东宫。马车早已备好，南枝刚踏上车辕，就听见东宫内警钟大作。

　　"走！"

　　马车疾驰在夜色中，南枝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颤抖着取出袖中绢帛——虎形兵符的纹路清晰可见。

　　"小姐，接下来..."

　　"去大相国寺。"南枝深吸一口气，"苏沐清会知道该怎么做。"

　　马车转过一个弯，远处东宫的火把如星河般流动。南枝望着那片火光，眼眸中映出点点猩红。

　　许知舟，你一定要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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