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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风凭借力
既然牵扯到泄密牟利，望月的事就不可能仅仅是私仇。单纯对簿公堂还好，我担心昨晚是上令下达的结果。
但思来想去，还是望月自作主张的可能性大一些。就算不是，他未必不能做这个罪魁祸首。和中人暗通款曲可不太好被包装成工作失误，夜间部派一条拓麻来，就不太像能容许丑闻轻轻揭过的样子。
“您不相信我吗？”我问今川，她如我所料地给出了偏向我的表态：“不，我当下的判断是，你的话可信度比望月高。”。
“可您不鼓励我们再对峙。”
“你知道调查组不能因为这种事全军覆没，才敢来找我，”她平淡地说，“其实这种时候，你和他之间，推谁出来都可以。当时死在那里也就算了，但你活下来了，又比他多了点别的底气，这让你很容易赢过他，还有必要再找人来看你出气吗？”
类似于遭到否定或被批评时的心情随着她的话涌上来，甚至有点动摇我受害者的身份认知。我在心里混乱的情况下，问出了下一句话：“您……为什么在怪我？”
今川仔细看了我一会，摇头表示遗憾：“望月比你更适合这里。”
元老院派人来提押嫌疑人，我们在学院内部的一切工作暂停。上一个场景使我感到排斥，我在校外选了个人类的咖啡店落座。不一会，舅舅到了。
“她这么说的？那她说得没错。”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夜间部在向你示好，尽管你把被救的过程描述得很简单，”他问得像模像样，“你有想过他们行动背后是谁在授意吗？”我缓慢点头。“很好。那么为什么？”我摇头。
“你看看，接受了他们的帮助，但就连他们是否索要回报都一无所知。我可没有怪你，而是在提醒你，于他们而言是举手之劳，对你呢？你不考虑承担代价的后果吗，如果他们真想要什么，你有把握能提供？”
“如果提前支付了呢？”
“……你做了什么啊？”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把悄悄向学院方提交疑点线索的事讲出来了。讲完我就把头低下，试图逃过家人用脸色传递的骂人讯号。
“该说你聪明还是笨呢，你知道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就完了？后面做事全不管这个前提？”
“因为后来我又在草丛里见到了动物尸体，可能是野兽，也可能是不得章法的‘人’，不管怎么想，都该有应对措施了吧，毕竟是学校。”
“应该对所有学生生命安全负责的人是理事长，他有你着急？”
“大家都能等，但level E化能等吗，等到两人间宿舍发生惨案，还是等到当事人稀里糊涂地被就地正法？理事长站在人类那边，早点干预，应该还能争取到一个跟家人朋友道别的机会。”
“这么做的实际效果暂且不论，你哪来的对level E的人文关怀？”
“我不知道。如果从我见到她第一面起，她就是level E，我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她明明曾经是人，想到这一点，我总是觉得很可惜。”
“可惜可惜你的前途吧，还知道换笔迹投匿名信，但凡坐实是元老院的手笔，以你的身份，哪怕只是偶然路过信箱，都会有人想办法让那里长出一封信来。你觉得自己破坏了多少人的好事？只有我这种情况的人不会报复你，因为你是我外甥女。”
我清楚他说得对。假想当然有恶意揣测的成分，但是基于对利害的审慎，我无法回避它们实现的可能。
或许，如果人生轨迹能被扭曲迎合上捏造的身份，我就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一切，但真实的我仅仅是有资格触发这些麻烦。
“那我应该怎么办？不考虑前途，只考虑死活的话。”我灰心丧气地向他求助。在他那里取到经后，隔天我又去找了今川。
“请您把我调离。”
今川没有反对，只是后续向她询问进度时，回答听起来有点避重就轻。当夜我将一张体检单放到她办公桌上，上面是比较权威的对我的诅咒。
“你看起来可不像快死了。”
下一夜我卧床不起，也不在房间里帮今川糊弄工作了。后半夜有人敲门，看到我时同样愣了一下：“枢大人要见你。”
我尽量不在蓝堂英面前磨蹭。路上他每看我一眼，被玖兰枢毒唯拿着鞭子抽的幻想就会冒出来一次。平时是走在一起的同学，但此刻蓝堂英敲门的动作看起来非常有规矩。我于是明白，我和他身上，所谓的社会化比较并不存在，只是我们的职场不同而已。
至于即将发生的谈话，这么说吧，在门口等候召见的感觉，比在元老院听考官叫我进场刺激多了。
夜间部众人虽不只以容貌见长，但近距离下，还是很难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静态看玖兰枢：清瘦挺拔，面如冠玉，目光下敛，神态自矜，气质忧郁却不显柔靡，教科书般的禁欲系，动起来也不由得引人擦亮眼睛。
看到我的变化，玖兰枢礼貌地说了声“请坐”，眼中没有丝毫讶异。
“你的离校申请刚刚送到我这里。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为何匆忙作此决定？”
“几天前我误入了一个非法的情报窝点，在那里受了伤，差点丧命。回来后不仅没有恢复，状态还越来越差……”
“误入吗，”他不经意地捡起这两个字，“在得到明确指令的情况下，这么说对自己太过苛责了。”
我没法承认，也不好否认。只有说：“那天多亏副舍长及时赶到，我才得以获救。非常感谢您。”
“我确实有交代一条额外关照你，”他笑了一下，“但并非所有行为都经由我授意。这件事的责任并不在你。关于望月的言行失当之处，元老院已有公正裁断。就我所知，应该没有连累到你才对。”
“很抱歉，枢大人。除了身体原因，我也深感自己才不堪任。”
“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有所谓的‘相配’一说。”
“很抱歉，枢大人，我的确有私心，跟现在的工作比，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工作节奏和内容。”
“这里似乎本该更清闲一些，看来在任务分配上，今川的做法的确存在瑕疵。”
和玖兰枢不好打太极，他擅长在人顾而言他时一语中的，一本正经又会给他避实击虚的机会，实在扯不出理由了，我膝盖一软，毫不犹豫地趴倒在他房间里铺着的波斯地毯上。
“蓝堂。”
蓝堂英进来，看我这个样子，一句“无赖”差点脱口而出。但他还是乖乖听命，把我提起来拖着我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玖兰枢的声音传来：“既然要养伤，协会的药还是少服为妙。”
这也瞒不过他。的确是猎人协会的药，且是他们专门拿来驯养吸血鬼、使吸血鬼身体虚弱的，现在药效还没完全上来。我猜到小聪明会被识破，但只要它在明面上还是一个无法挑剔的理由，就能达成我的目的。
把我送回房间，蓝堂英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挑了沙发上离我最远的一端坐下，不满地开口：“你应该知道，待在学院里，枢大人能保证你无后顾之忧吧。”
我气息奄奄地望了他一眼。
“不识好歹。”
“……”
“我虽然也觉得你资质平平，但枢大人一向慧眼如炬，他一定是看到了你超出常人的一面，才会略施关心。”
“……谢谢。”
“我夸的是你吗？”
“……枢大人。”
他轻嗤一声，不再说话。安静了一会，我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看我干什么，我对猎人研制的劣药有点兴趣，什么时候发作呢？我已经等了七分钟了。”
“……刚刚你是不是在枢大人房间外面偷听来着。”
“……无赖。”这回蓝堂英毫不掩饰地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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