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荷

作者:一山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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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马


      这天,小丫环送过来清洗好的衣服多了两件,银荷认不出是谁的,怕害那丫头被罚,便包了衣服,要小朝悄悄送回浆洗房。

      小朝走后,织雨又取出一条裙子:“瞧我这脑袋,还以为这是我的。一低头,我的正在身上穿着呢。”

      银荷拿过来:“骑驴找驴,常有的事。我追小朝去。”不等织雨拦她,只管走了。

      等她到浆洗房,只一位嬷嬷在,见她来,很是吃惊。银荷解释清楚,嬷嬷说:“劳累姑娘了。咱们这里通着外面,人口杂,我送姑娘回去。”

      银荷哪肯要她送,忙跑出来。走了一段,却听到一声呼喊。

      声音好像在远处,不甚分明,停下屏息再听,又不闻动静了。从那一声听出是个女子,银荷疑心有人呼救,赶紧四下寻找。

      旁边是个闭着的小院,银荷绕到院后,有间小柴房,也关着门,门里传出些像是拳脚声的闷响。

      她用力拍门:“谁在里头,快开门,我喊人来了。”

      须臾,门猛地拉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子慌张冲出来,看都没看银荷一眼,将她往旁边使劲一搡,翻过墙头跑了。

      银荷被一推倒地,爬起来顾不得别的,赶进屋去看。

      是蝉影在里面,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哎呀,伤到没有?”银荷忙去扶她。

      蝉影摇摇头:“差点儿被他捂死,不过我也狠狠给了他几脚,没叫他占了便宜去。”

      “是谁,可惜让他跑了。”银荷气愤地说。

      蝉影呸了一声:“王兆喜——他舍得跑?下次再敢让我瞧见,非啐他一脸。”

      银荷帮着她把身上尘土拍干净。蝉影脖子上被划出两道红印,衣裳也给撕破了,不过略微整理下,倒不大明显。

      “好了,走吧。”蝉影说,“请表姑娘别告诉人,我怕姑娘听见,污了她耳朵。”

      “放心,我不会说给人。”银荷也知道讲出去不好听,只是自由心之后,她便对这类事咽不下去。“那个王什么,就这么放过他?”

      “他是跟着大爷的,他娘是……”蝉影犹豫着说,“算了,以后我躲他远些,谅他不敢闯进园子里去。”

      “他既是跟着大爷,咱们悄悄告诉大奶奶去。”银荷愤慨道。

      “那不还得让……让人知道了,怪没意思的。”

      “不要紧,我去说,他不怕丑,咱们怕丑么?大奶奶肯定能帮我们,又不让人知道,又治得了那个人。这种坏蛋,能收拾一个是一个,省得再害人。”

      蝉影想想,点头答应:“表姑娘说得对,反正仇已经结上了——不然还以为我怕了他。”

      瑷宁面前,银荷只说去洗衣房,见个小子拉着蝉影,上去询问,被推得跌了一跤。瑷宁倒猜了个七八,追问几句,蝉影一委屈,哭出来说:“那王兆喜两次三番逼我嫁他,我不肯,他便去威胁我爹娘。我没办法,才答应会他,为和他说个清楚,没想到他竟然……今日要不是表姑娘去得及时,我已经没了命。我死不要紧,只是脏在王兆喜手上,死也不甘心。若一定要我嫁他,我只求能干干净净去和姑娘见一面,然后一刀抹死在王兆喜跟前,再叫他如愿。”

      她边说边流泪,如滚珠一般。银荷听着,眼圈也憋红了。

      瑷宁气怔:“我竟不知家里还有这等狗胆包天的。” 她安慰蝉影,“你放心,没人要你嫁他。大爷和我提过,除非三妹妹肯放,你自己也愿意,别人谁说话都没用。至于王兆喜,定不会饶他。快别死呀活呀流眼泪的,看回去吓到你们姑娘。”

      蝉影这才止泪,瑷宁让人端了水来,蝉影便去一旁打手巾揩脸。

      瑷宁又拉银荷说:“你这可就忒孟浪了,跟前又没人,就上去硬碰,万一遇到个亡命狂徒,不是白伤了你?看来园子门白天也得让人时时看着,省得你们乱跑。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肯定不许你再出门。”

      “大嫂不会告诉老太太吧。”银荷央求。

      瑷宁自然不会。“这回就算了,为了蝉影想——可有人会在背后嚼舌头呢,姑娘家就是这上头吃亏。”

      银荷和蝉影离开时,正遇花沛回来,停下施了个礼。

      花沛进屋就问瑷宁:“表姑娘怎么了,有什么事?”

      “还不是那个王兆喜惹出来的。”瑷宁没好气道。

      花沛皱了眉:“蝉影不愿嫁他就算了,又没人逼她,怎么还找曲姑娘做说客?”

      瑷宁冷笑:“王兆喜可不是这么想。他今儿在厨房小门那边拉住蝉影用强,幸好表妹有事过去看见了,不然让他得了手,可不是害蝉影一辈子?传出去,连瑶儿都……那王兆喜狗急跳墙,倒把表妹推了一跤,得亏没伤着,表妹也不愿说,要不老太太听见还得了——问起来头一句就是你跟前的人,可给你脸上添光了。这次要开脱了王兆喜,迟早还是个祸端,你看把他怎么办吧。”

      花沛早已气得脸色铁青:“怎么办?把那个没王法的东西只管打死就是。”说着他大声喊人传话,要去拿王兆喜来。

      瑷宁急忙拦住:“赶出去就行了,或者送官,自有王法治他。本来该一顿好打,可现今他又不算家里的,真打出个好歹,怎么交代?”

      “你不用管,我有办法交代。” 花沛只不肯听。

      “看在他娘的份上——就他一个了,总得给她留个依靠。”

      不提这个还好,花沛一想起孙嬷嬷撵走了邬嬷嬷,真是火上浇油。“不怕,她养出的好儿子,要是舍不下,就跟着一起去。从今后谁再犯事,这就是样子。以前都是教训得太少,才让这帮人一个个作起威福来了。”

      那王兆喜不知好日子即将到头,仍大摇大摆回了家。他虽是措手不及逃了,但对自己所为丝毫不惧,只恨那突然冒出来的丫环打断了好事——他当银荷是个丫环,料定二人正经不敢怎样。

      不过到底给他摸到两把,王兆喜洋洋得意,不免心中更痒,正躺在床上想入非非,琢磨着下回该怎么逼蝉影就范,突然冲进一伙人,二话不说扭了他,堵上嘴,拖进个院子就放倒打将起来。

      一群半大小子,干这种拿人揍人的事情分外有劲。平素谁也看不惯王兆喜,又是得了大爷的令,一点儿不手软,板子只管挥下去,打了个臭死。

      本来花沛真就要打死了他,还是亏瑷宁赖好劝住了。连夜孙嬷嬷同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就被撵出了花府。

      花沛没说事由,众人不免纳闷猜测。不过兆喜母子在院子里不得人心,去留大家都不在意,没两天就懒得再提,事情便这么过去了。

      只有蝉影娘知道些首尾,却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长乐领了兆喜的差事,且不论日后的出息,现下每月便能多得二两银子。忧的是女儿的前途荣辱未定,或许还牵连着全家人。不过蝉影再次探望父母时,蝉影娘将自己的隐虑藏得严严实实,绝口不提此事,因此蝉影是兴高采烈地回家,又是同样兴高采烈地回到花瑶身边。

      .
      一日,老太太叫来花沛说:“打算让由儿和你两个妹妹去骑马。”

      “那不行,摔了怎么办?”花沛脱口而出。

      “自然要小心些,还能让她们跌了跤?”老太太怪道,“你怎么竟比你父亲还古板起来了?都说骑骑马,在外头跑跑,冬天不会生病。满家里人全赞同,只你说不行。”

      “妹妹想骑马?”花沛问。

      “姑娘也该有些玩乐。我不知道这些,你做大哥的也不操心。我一直想着,不知什么能让由丫头高兴高兴,你表妹啊——”老太太叹道,“平时不露出来,那是她教养好,心里的苦处、难过都藏着。有几个人能做到,何况她还是小姑娘,才更让人心疼。”

      “是。之前我没想到。”花沛说,“骑马很好。只要挑几匹温顺的马,让人在旁边看着,就没事。”

      “可不,就是和你说这个。你大伯、父亲、还有潜儿都说没事,只不过,开头还是咱们自家人在跟前妥帖。潜儿最近寻不出空,要不你看看能不能带她们去,要不就再等段时候。”

      “我有空闲。”花沛立刻说,“不必再等了,现在正合适,刚好入了秋也凉爽。”

      “好。”老太太满意地说,“那就过几日,等衣裳做好。这事还是你办放心,大哥的话她们能听。别让几个妹妹淘气。”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花沛步履轻快。他终于明白,为何想起表妹总是异样。她当然是一个惹人怜惜的姑娘,而且现在差不多就和亲妹妹一样,可自己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确实该做,本不用等到老太太吩咐,他是大哥。

      他压根没有去想,更不会相信,喜悦的心情可能是源自一个憧憬:沐着初秋的清风,他可以将表妹扶上马去。

      回去见了瑷宁,花沛才晓得,骑马一事竟是花涛的提议。

      如此说来,花涛和表妹常常见面,表妹对他说了不少话。花沛听了,心里闷闷的。

      瑷宁只当是别的缘故,笑道:“是不是看老太太疼表妹太过了,你这个大孙子心里不服?我也不服呢,谁叫咱做媳妇的,不敢开口。

      “你不知道,表妹当真贪玩,她在园子里和五弟六弟拿刀剑比划,凑巧,四弟看见了。表妹倒想学剑呢,只是没有教剑的女师父,原说让四弟闲时教教几个妹妹,表妹不大肯。不知怎的,说起骑马来,谁知老太太一口就应了。”

      花沛便又高兴起来:“大孙子不服,一样不敢开口。再说不就是骑个马?哪怕家里房子拆了,辟出马场子,也轮不到我不答应。”

      “呦,平日你还嫌瑶儿不稳当,现在倒纵起她们上房揭瓦了。”瑷宁笑他。

      花沛有些不自在:“瑶儿身子弱,该强强筋骨。——另两位表姑娘怎的不去?”

      “看她们也娇娇弱弱的是吧,那你跟老太太提啊。”

      “我提什么,我哪里顾得过来,三个妹妹就够操心了。”

      “你尽瞎操心。二妹三妹不在家,太太要出门,准就带上表姑娘了,人家乐得呢。谁都像小姑娘不懂事,只知道玩。”瑷宁说着笑起来,“况且这玩才费钱,你反正是当久了大爷,哪理会我等平民疾苦。说句话当然容易,马呢,跟的人呢?都是花费!”

      花沛说:“人我已经想好了,我看长乐机灵又稳当,要他跟着。其余不就是花些银子,三弟留的那些都用完了?”

      瑷宁扑哧一笑:“你倒好意思说!做兄长的,一毛不拔就罢了,拿着弟弟当金山银山,也不觉得脸红?”

      “你不懂三弟。”花沛不以为意,“不这么着,他还不高兴。我又说不过他那些‘财聚人散,财散人聚’的道理。如今正好,皆大欢喜。”

      “你不懂女人。”瑷宁笑他,“如今散漫惯了,等三弟娶个厉害的回来,那时才有看头呢。”

      花沛心情愉悦,忍不住就和瑷宁说笑几句,“不可能,三弟那样子,哪儿会让个姑娘高出一头,肯定娶个温良贤淑的媳妇。满家里看,也就我讨到个泼辣娘子。”

      “敢情就我一个做了恶人。”瑷宁从浓睫下斜瞟他一眼,“怪道人说:当家三年狗都嫌。可不是就叫嫌上了。好嘛,以后我也不管别的了,贤惠大方谁不会作?只管哄了老太太和姑娘们高兴,皆大欢喜。”

      “是该如此。”花沛笑道。“不过谁敢嫌你?”

      瑷宁在花沛身上打一拳:“还得给她们裁骑马的衣裳,谁晓得是不是一时热乎劲儿。要照你说,只管四季的全备上,都裁最好的,是吧?”

      “最近就能穿的让人赶紧做起来。其余都依你,看怎样合适,唯独不用在银钱上掂量。”

      “那就省事了。还能怎样办,难道买得起马配不起鞍,是不是这个理?”

      “对。用三弟的话说:‘王八都吃了,还计较葱姜?’”

      “三弟那张嘴。”瑷宁大笑,“王八谁吃了不知道,反正我连口汤都还没喝上呢。”

      “要不你也陪着妹妹们一起去?”花沛犹豫道。

      “得了,我可不敢有这些高贵消遣,家里的事还不够忙的。”

      花沛被一阵内疚刺痛了,最该得到消遣的便是瑷宁。可他随即看清她明亮、愉悦的目光,里面只掺了一点点戏谑——他怎么能忘了,她那么骄傲的心,才不肯生出怨怼。他心中满溢出亲切的柔情,揽过瑷宁说:“你喜欢什么,就去做。这不是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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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时间:3天前 来自: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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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罗曼——《奥丽芙与伯爵大盗》
    现言——《不可能三角》
    另有完结古言《嫁人后,死去的白月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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