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乐极生悲
不知哪个包厢里传出酒杯打碎的声音。
如此清脆,锋利。
陈澄一时愕然。
略带昏暗的走廊上,一处顶灯忽闪忽闪。
江礼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如无底的深渊,根本猜不透他究竟想干嘛。
没想到,吴黛霖微微躬身,先开了口:“幸会。”
声音甜美、轻盈,叫她心肝发颤。
抬起头时,脸上似乎并没有很惊讶,而是微微勾着唇。
好一个珠圆玉润的白雪公主!
陈澄也想不到该说什么,只能尴尬一笑:“那你们去忙吧。”
吴黛霖小心翼翼地瞄了她一眼,随即抿着嘴微笑。
没走多远,前往预订包厢的路上,陈澄忍不住回头。
步道上的两人一个高大挺拔,玉树临风,一个小家碧玉,甜美可人。
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她深吸一口气,抻了抻胳膊,让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放松。
什么妻子?干嘛要说出来,搞得跟真的一样。
她努着嘴回头,继续往前走。
而步道的另一端,吴黛霖转头看去,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回头过来。
江礼低声问:“在看什么?”
她微笑道:“你的眼光不错,陈小姐好靓。”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喜欢吗?”
她一时有些窘迫,低声道:“她是你的。”
“不过是演一场戏罢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山顶兜兜风?”
吴黛霖轻轻点头。
*
带薪休假第三天的清晨,陈澄还在呼呼大睡,突然被人摇醒。
“嫂子,嫂子。”
她睁开沉重的睡眼,发现是江昕怡,便摆了摆手:“今天放假,让我再眯会儿。”
江昕怡却不依不饶地拉住她的手,急切道:“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化妆师已经到了。”
“大婚?”她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捋了捋杂乱如鸡窝的头发,“没人跟我说要办仪式啊?”
江昕怡摇摇头:“昨晚你还说要做最漂亮的新娘子,怎么今天就变卦了呢?”
她一时有点发懵:“我什么时候说的?”
“就昨晚啊,吃饭的时候。”
她苦笑道:“那我估计喝多了。”
江昕怡从床边站起身,点了点手表:“九点钟之前要到祠堂,十点到圣玛丽医院。一秒都不能耽搁。”
陈澄挠了挠鼻梁:“既然是大婚,要不要穿婚纱什么的?”
江昕怡转身打开衣柜,拿出件红色的龙凤褂:“喏,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三围绝对合适。”
眼前这件龙凤褂金光璀璨,渐变闪耀,布艺华美,陈澄忍不住扶额:“这不会是为我定制的吧?”
江昕怡急忙将衣服递给她,催促道:“快快快,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她只能接下衣服,勉强扯了扯嘴角。
*
等化好妆,出了门,正巧撞见江礼从另一间房里出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系着领结,身形修长,俊美,头发梳得根根分明。
皮肤细白如脂,一双鹿眼星芒略动。
右手颀长滑嫩,手指根根如玉葱。
好漂亮的手。
陈澄不禁感慨,自己的手尴尬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背在身后,厚着脸皮歪了歪头:“我好看吗?”
头上的金簪叮铃作响。
他睫毛微微颤动了下,随即转过身去。
“好看,太好看了!”
房间里突然冒出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人,模样应该在三十岁左右,一头金色卷发,快步走到她身边,又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由衷赞叹,“真的是靓女。”
陈澄捂嘴浅笑:“哪里哪里,过奖了,哈哈,你是?”
“她是我妈妈。”江昕怡抢声道。
陈澄再次观察那女人的面容,弯月眉,桃花眼,嘴边还有颗小小的红痣。
脸上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
“阿姨好!”陈澄想与她握手,又觉得不妥,便改为鞠躬,抬头后微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她姐姐呢。”
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新娘子你真会说话,我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
陈澄故作惊讶道:“不会吧?看你的模样我以为你只有二十岁左右。”
女人笑靥如花:“那我们真成姐妹了,哈哈。”
再看江礼,已经下了楼。
江昕怡提醒道:“我们出发吧,已经八点了。”
*
八点四十,汽车开至另一处山上。
经过一段翠绿,终于开到空旷处。
下车后,佣人帮撑伞,陈澄刚摆手拒绝,却瞥见一个精瘦的小老太站在不远处的木屋前,似乎等待多时。
是江玲花。
眼神依然那么孤傲,清冷。
仿佛今天并不是来拜祖先,而是来讨债。
她的身旁,有个比她年纪还大的白发老太,坐在轮椅上,脸上皱纹深陷,宛如米其林轮胎的商标小人。
陈澄小声问昕怡:“那个老老太,是不是你太奶奶?”
昕怡摇摇头,小声回应:“她就是米婆婆。”
“神婆啊?”
江昕怡点点头:“很灵的,家有什么事都找她。”
木屋前,大门已经敞开,阳光洒了进去,在地面画下一个尖锐的三角。
江礼弯腰道:“米婆婆,可以开始了吗?”
米婆婆从皱纹堆里睁开双眼,右手慢慢抬起。
忽然,她露出没牙的笑容:“是她,就是她!”
而她所指的人,正是陈澄。
陈澄一愣,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江玲花绷直了的后背似乎松懈了几分,随即故作镇定地扶了下金丝眼镜:“那就开始吧。”
步入祠堂,里面长明灯星星点点。
雕梁画栋下,是层层叠叠的牌位。
米婆婆被人推进来,掏出准备好的一张A3大小的红纸。
上面写满毛笔字,只剩两处签名的地方。
佣人递了一支笔,江礼签字,随之将笔交给陈澄。
她握着那只空心毛笔,也小心翼翼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后,红纸被轻轻放入火盆。
米婆婆欣慰地说:“磕头吧。”
两人一齐在蒲团上拜了拜。
米婆婆口中念念有词。
陈澄头埋在蒲团上,听不懂她在嘀咕什么,只觉得脖子酸痛,又不好意思去拧。
早知道昨晚就不喝那么多了。
*
仪式结束后,江玲花与江礼低语了几句,随后坐车扬长而去。
几人又赶往圣玛丽医院。
一路上,与昕怡以及她的老妈聊得甚是愉快。
可随着医院的临近,与电梯的升高,气氛愈发凝重。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18层。
走廊的尽头,拐向右手边,是一个巨大的病房。
四面全是窗帘,米黄,肃穆,宛如灵堂一般。
顶上的LED灯投下煞白,十分刺眼。
中间是一张小小的病房,旁边放着监测仪,屏幕上的折线随病人的心脏跳动着。
床上的人戴着呼吸面罩,双眼紧闭,面无表情,似乎沉睡了很久。
江妈快步走到病床前,欣喜道:“老公,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儿子结婚了。”
病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或者说,也并不是没有反应。
监测仪上的折线猛地一跳。
江昕怡微笑着擦了擦眼泪:“太好了,他真的能听见。”
“太好了。”江礼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床上的植物人父亲,他兴奋得几乎有些战栗。
记忆中的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你是我们江家的未来。”
“回国后,就跟三吴集团的千金成婚。”
“你还在想着那个女人?”
“不要再痴心妄想,你不可能再见到她。”江山当时是这么说的,“除非我死了。”
江礼抬起头,望向眼前的三个不明就里的傻瓜,忍不住想发笑。
他深吸一口气,朝陈澄招了招手:“过来。”
她眨巴着眼睛靠近。
他颤声道:“这是我的爸爸江山,打个招呼吧。”
“叔叔好!”她弯下腰。
“哎,怎么还叫叔叔呢?”江妈苦笑道,“该喊爸爸才对。”
陈澄尴尬一笑,又看了看江礼。
他抿着嘴点点头,向父亲的方向伸手。
她清了清嗓子,高喊了一声:“爸爸好!”
监测仪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要戳破屏幕。
“他真的能听见!”江妈擦了擦幸福的泪水。
江昕怡拉着陈澄的手臂:“他现在肯定很高兴!”
江礼突然噗嗤一笑。
陈澄疑惑道:“你怎么了?”
他摆了摆手,也擦了一下眼角:“我觉得昕怡说得很对,你再多叫两句。”
“爸爸!”
监测仪又猛地跳了一下。
“爸爸!”
波动线开始狂舞。
“爸!”
折线挣扎了几下,逐渐变成一条直得不能再直的白线。
江妈微笑道:“你爸高兴得晕过去了。”
*
回内地的飞机上,陈澄十指交叉,大拇指乱转着,有些惴惴不安。
江礼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柔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让你安慰我真是有些难为情。”她叹了口气,“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那个米婆婆会不会算错了?”
“什么意思?”
“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就差点乐极生悲。”她挠了挠鼻梁,“我怕以后还会有什么事。”
他轻轻勾起嘴唇,目光甚是欣慰:“沉疴需用猛药,不是吗?”
她捋了下刘海,苦笑道:“行吧,那你以后要是倒霉了可别怪我。”
他靠在座椅上,戴上了眼罩:“知道了。”
她捏着飞往东澜市的机票,担忧道:“其实我刚刚就想问,怎么不直接去我老家,是不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
他仰着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没有。”
她没有再问,也戴上了眼罩,仰躺在沙发椅上。
良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们这样算闪婚吗?”
她抱着手臂:“不算吧,毕竟都没领证。”
“那你爸妈会认可吗?”
“可能不会,不对,是不可能认可。”
“是吗?”他声音低沉了下来。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我看干脆就别去了吧。”
“不行,要去。”他断然否决。
她灵光一闪:“要不我们就说已经领过证了,只是没带来。”
“有点勉强。”他轻笑一声,“而且像你这么单纯的家伙,忍心欺骗父母?”
她哑然失笑:“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呢?”
空气凝固住了。
她撇了撇嘴:“所以我才说,干脆就……”
“我们去领证吧。”他的声音宛如清泉在耳边流响。
她一把拽下眼罩,转头看向他。
阳光忽然刺眼,在他脸上、身上覆盖了一层朦胧。
他取下眼罩,也看向她,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忧郁,声音轻快道:“这样你爸妈就不会怀疑了,对吧?”
插入书签
下一章开始就是相对来说更轻松搞笑的东北一家人,请大家多多支持,走过路过点个收藏,这对小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