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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下午,老两口去午休,榆雲则去书房办公。
榆溪不困,一个人四处逛了逛,百无聊赖之际,走到了别墅后的雕刻小楼。
榆家与树木有着化不开的缘分,姓中带木,又从木制品起家,因而榆从章在木雕方面的技能也是一流。
榆雲与榆溪自小耳濡目染,皆学了几分雕刻技艺。
这套老宅特意在后方留了一栋二层小楼作为木雕工作室,小楼周遭很安静,佣人平日里从不来打扰。
推开门,比回忆更先扑面而来的,是室内经年不散的沉郁木质香,任再高端的香水品牌,也无法复刻这种不同木材交杂的奇异又安心的味道。
一楼墙面挂满了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的雕刻工具,毫不夸张地说,每一把她都曾用过。
房间内摆放几张正正方方的木桌,各配一盏台灯照明,最大一张桌面凌乱木屑间,还有一只尚未完工的等身小人半成品。
走近一看,分明是相册中妈妈小时候某张照片的模样。
榆溪心中划过一抹温情,想来是阿公闲来无事,想念女儿时的无声表达。
这样的等身木雕,其实她也有很多,都在二楼展柜中。
这里几乎不示人,若是旁人乍然见了,恐怕会被这展柜中一排排活灵活现的木雕小人吓一大跳,不过对榆溪而言,它们非但不可怕,反而每每让人心生欢喜。
制作这些,不仅要很多时间,还需要很多很多爱。
除开这些,还有很多有关童年回忆的小玩意儿。
1号柜第二层一对扬起鼻子的小象,是很小时阿公握住她的小手,一刀一刀刻成的。
3号柜最显眼的位置,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的红顶小房子,表面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
2号柜中间,还有一对看着相似却又有很大差别的小鹿。左边那只当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做好,却被自己不小心摔缺了一只角,她哭得眼泪汪汪,陪在旁边的江驰见了,一边找出胶水粘好耳朵一边哄她别哭了。
但一点用都没有,他便笨拙地照猫画虎,雕了一只相似的给她。
想到这里,榆溪“噗嗤”一笑。
当时的她只想着有只完整的小鹿就好,但现在看来,他的技艺跟她比起来差多了。
在这一众木雕摆件中,还有件东西十分与众不同,4号柜最顶层摆放了一把尾尖弯弯的直刃切割刀,这把刀曾是阿公的心头爱,但在一次独立雕刻中,划伤了她柔嫩的食指指尖。
间隔时间太久,她只能依稀想起来那是一道浅浅的伤口,连血也没渗出来几滴,阿公知道后蹙了蹙眉头,嘴上严厉说着什么“女孩儿不能太娇气”的话,背地里却将那把刀束之高阁,她再也没接触到过。
这些有关她成长痕迹的东西,都被用心地珍藏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榆溪在这儿呆了一整个下午。
……
晚上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吃完饭。
榆雲还有工作要忙,临走前,让榆溪没事在这儿多住两天。
就算榆雲不说,榆溪也打算多陪陪外公外婆的,她干脆地应下。
榆雲走后,榆溪窝在沙发上陪阿婆说了会儿话,又兀自玩了会儿手机,才发现许久没有看见榆从章了。
“阿婆,阿公呢?”
赵春淑正为她端来一份新鲜果切:“器材室捣鼓相机呢。”
“啊?”榆溪懵了一瞬,下意识接过面前的果盘,跟阿婆撒娇:“您怎么还亲自弄?这些让阿姨做就好了。”
“嗐,简单得很,给郁郁弄点水果不费什么事。”
榆溪吃了两口青提,才想起刚才没问完的事:“阿公捣鼓相机做什么?”
赵春淑嗔道:“他最近啊,爱上了摄影,还参加了什么摄影爱好者协会,一天天有事没事就拿个相机出去拍。”
这倒是头一遭听说。
阿公退居二线后,在家里呆着修养的时候居多,没想到现在竟还发展出了兴趣爱好,这可不是什么坏事!
榆溪来了点兴致,匆匆起身去器材室寻榆从章。
“阿公,听说您现在玩儿摄影呢——”
器材室里,榆从章戴了副老花镜,正站在蔚为壮观的相机墙前拧镜头。
他听见声响,回头冲她招了下手,面带笑意:“来来来,看看阿公之前的作品。”
“这么多……”
榆溪凑近墙面,慢慢看这一墙比相机专卖店还齐全的设备。
那头,榆从章则熟练地在一旁电脑上调出之前拍摄的照片,一张张展示给她看。
榆溪是个拿着相机只会按快门的傻瓜,对专业的构图、光影一窍不通,但一点不妨碍她欣赏这些照片。
有灵动可爱的各类动物、尽态极妍舒展自身的植物、静默蜿蜒的山川河流,当然,还有不少外婆在家中不同场景的特写。
榆溪由衷感叹:“阿公拍得真好。”
得了心爱的孙女真心实意一句夸,哪怕是叱咤商场的榆从章,此刻也不免有点飘飘然:“明天一早在松阳湿地公园有摄影活动,拍白胸翡翠,要不要跟阿公一起去?”
“好呀。”
榆溪这次本来就想多陪陪他们,听他提议自然是无不应的。
榆从章不紧不慢选好了明天要用的相机和配件,随手给旁观的榆溪也选了台小相机。
“你拿着,明天玩儿。”
……
得益于头晚的早睡,翌日,榆溪起了个大早。
此刻天色蒙蒙,瞧天气应该是个阴天,远处铅灰色的云层像一层厚厚的棉絮,不知会不会下雨。
两人按计划在七点前到了公园。
松阳湿地公园是南远市最大的湿地公园,生态优美、草木葳蕤,花海梯田、水木环绕,种植着数不清的珍贵植物品种,也栖息着大量的鸟类。
集合地点是公园的中心湖边,数不清的银发老头已经顺着栏杆围起了一道人墙,正架着三脚架,一台台专业长焦“大炮”对准水面,像是隔空索敌的枪口,小声交谈声和相机调试后试拍的“咔咔”声交织成一片。
他们都和阿公一样,穿了件胸口和背面印有醒目“老玩摄影协会”字样的浅灰色会员马甲,只有极少数的年轻摄影爱好者以及像她一样拿着个小相机的业余人员。
在这样的氛围里,不知为何,榆溪忽然觉得相机沉甸甸的,拿不出手。
“哎呀,来晚了!”阿公急切道了句,就匆匆小跑过去。
榆溪跟榆从章一起,好不容易在人墙边缘找到个镶边位置站定。
等待榆从章调试设备的间隙,榆溪往湖中慢悠悠梭巡了一圈,还没看到鸟儿的影子。
她提前做了功课,白胸翡翠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外观华丽极具观赏性,主要栖息在南部林地、湿地等环境,在南远市有着可观的分布数量。
清晨七至九点是鸟儿们觅食的高峰期,它们又多以以鱼类、甲壳类、昆虫等为食。
脑子里过了遍昨晚查到的这些知识,她倏而听得一声唤——
“老榆!”
榆溪和阿公一起循声回头。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面容儒雅的老头,同款的浅灰马甲,手上除那只长焦相机外,再无别的物什。
视线再往他旁边一撩,那张熟悉的面容顿时惊得榆溪呆愣当场。
陪在老人身边的孟知许白衣黑裤,眉眼和煦,手里还拎了一个大大的摄影包。他在看见她的瞬间,也同样染上惊讶。
“老孟啊,”榆从章不知两位小辈想法,见他来得比自己更晚,脸上挂了点幸灾乐祸的笑,“来这么晚,都没位置站咯。”
老孟呵呵一笑:“好景不怕晚,正好,正好。”
说完,他视线顺着转到榆溪身上:“哎呀,这个漂亮女娃就是你孙女吧?”
他与榆从章在摄影协会相熟,时常从他口中听到引以为豪的女儿和外孙女,也对他的家庭成员构成略知一二,因而上道地省去一个“外”字。
榆溪笑着,不卑不亢地顺势乖巧向他问好:“孟爷爷好,我叫榆溪。”
老孟连连点头,感叹:“老榆,还是你福气好啊。”
“行了,你旁边站那么个大孙子,我又不瞎。”榆从章不耐摆手,并拒绝了对面地商业互吹。
被点到的孟知许也随即恭谨有礼地向他问候一番,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老孟乐呵呵提议:“俩孩子看着年龄差不多,正好认识一下,一会儿这儿结束还要去那边水杉林拍,我们老头子忙着估计也顾不上旁的,你们无聊可以去四处转转。”
孟知许闻言低低一笑,抬眸看了榆溪一眼:“爷爷,我们认识。”
“哦?”
“我们都是南远大的,之前见过几次。”
榆溪跟着点头,像只不停啄食的小鸡。
认识?那感情好!
老孟笑意渐深,唯有榆从章警惕地瞥了眼孟知许,见他眉目清朗不像有歪心思的模样,才安了心。
两位老头儿乐得甩手。
老孟从孟知许手中接过摄影包,就挨着榆从章架起器材来。
榆溪和孟知许没离开,就肩并肩站在两位老人身后。
“真有缘,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上。”
孟知许颔首:“托两位老爷子的福。”
他们三番两次巧遇,缘分一词真是妙不可言。
想到上一次的事,“上次多谢你,颜料和耳机表妹都非常喜欢。”
榆溪坦然眨眨眼:“不客气,顺手的事。”
很耳熟的一句话。
孟知许蓦地反应过来,眼波光华流转,低低笑出声。
这可不就是他第一次帮她解围时,他对她说过的么?她又原封不动还给他了。
两人低声交谈之际,天光逐渐大亮,湖水平静无波,正是鸟类捕食的最佳时机。
周遭不知何时安静下来,榆溪和孟知许也停止了交谈,和所有人一起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
“大家注意——”
没多久,人群中有位老头突然发声,他控制着音量不惊扰鸟儿,却能让周遭人都能听见。
所有人无声支着耳朵听指挥。
“十点钟方向,iOS自动、快门1/3200、光圈f8+……”
所有人像是令行禁止的士兵,将指令贯彻到底。
榆溪也以肉眼往十点钟方向看去。
湖面突出的枯枝上,正站着一只小小的昂首挺胸的白胸翡翠。
它拥有明亮的蓝色背部、翅膀和尾巴,头、肩、侧翼和下腹为栗色,喉咙和胸部为醒目的白色,还拥有尖厚的红喙,一看便知是个捕食好手。
好漂亮的鸟儿!
榆溪压下惊叹,紧紧盯住它不放,毕竟她从未这样观察过野生鸟类捕食。
白胸翡翠捕食时警惕性极高,来去大都悄无声息。
只见它一动不动站在枯枝上,只脑袋偏了偏,似在耐心观察水下动静。
没一会儿,它骤然展翅升空,飞到湖中心,又以极快的速度俯冲掠食,双翅呈破空之势,似一把华丽的剪刀。它一头扎进水中,眨眼的功夫便捉到小鱼,飞回之前的枯枝上吞下后继续等待下一轮捕食。
一时间,相机高速连拍的“咔咔”声不绝于耳。
这一切都在短短数秒内发生,榆溪后知后觉地举了举相机,却错过了拍摄时机。
“拍到了拍到了!”
“有了!”
“快看我这张——”
“……”
跟前两位老头拍完也迅速低头看预览,也不知道是拍没拍着。
“没拍到的别急,安静——”
一开始扮演指挥角色的老头又发声,拍到的没拍到的,都重整旗鼓、蓄势待发。
榆溪也举起相机研究,准备待会儿一展身手。
但下一秒,她就被显示屏上各种长相不同的专业参数符号弄得头晕目眩、眉头紧蹙。
正犯难之际,身边的人突然开口。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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