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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债7
过了鬼门关,走上黄泉路,何究乱成一团麻的记忆总算找到了头。
他愣在原地,生前的事犹如走马灯般,一帧帧浮现在他脑海中。
寒温山他们也不急,停在原地等他。
良久,何究兴奋喊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褚杨问道:“你想起什么了,这么激动?”
“很多很多!”
“不过那都不重要。”何究一把抓住褚杨的胳膊,“重要的是,关于我的那些传言。”
外人皆传,何究曾害死过一名女子,以及女子腹中的胎儿。
良心不安才独自搬去别院苦读,以减轻心中的罪孽。
事实则是,那名女子乃是何究外出时遇到的。
当时,何究与几名好友相邀前往游船。
乘马车回来时,这名女子突然晕倒在马车前。车夫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向何究说明了情况,请他定夺。
何究闻言,当即下了马车。小厮劝他莫要管这桩闲事,这世道,不管原因如何,凡是与女子有关的事,那群人便会添油加醋地胡乱造谣生事,传出去只怕对两人的名声都不好。
何究自然也知其中利害,只是让他见死不救,且不说圣贤书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他爹娘若是知道他为了莫须有的名声而见死不救,一定会痛斥他,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再说了,要是他不管,这名女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总之不管旁人如何看待他,这人他是救定了。
从他把人抱上马车的那一刻起,目睹此事的人便开始议论纷纷了。
离得近的知道他是好心做好事,离得远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当是何究的桃花债。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了性质。
完全变成了另一种说法。
这名女子也是个苦命人,惨遭男人欺骗,如今身怀六甲,那男子却弃她而去。
家中长辈知道后,将她逐出家门。她无处可去,加上身子虚弱,支撑不住晕倒了。
何家人对她的遭遇十分同情,给她在府中安排了一份差事,让她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此时,外面的人也越说越离谱,说什么的都有。
女子在这世间本就不易,考虑到她的名誉,何究并未让人澄清这谣言。
女子本想出去把事情解释清楚,还何究清白,不能让他白白受人谩骂。
何究拒绝了。
让她安心在府中养胎,不必理会这些风言风语。
他说:“悠悠众口,随他们说去。你一个姑娘家,这些事传出去对你不好。我一个大男人,被骂几句不要紧。”
只是他们没想到,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女子难产,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她虽与何家无亲无故,他们还是替她办了个葬礼,让她得以安息。
于是,外面的人又开始传,是何家人容不得这名女子,把她和腹中的孩子一起害死了,又虚情假意把人给埋了。
不然何家人怕这女子怨念太重,死后要索他们的魂。
更可笑的是,事关女子,传这些谣言的人竟然大部分也是女子。
简直荒唐。
至于何究为什么要搬去别院,只是因为别院安静,远离喧闹,是个温书的好去处。
他心中有大志,他要考取功名,他要做官,成为有话语权的大臣。
待有朝一日,能改变世间对女子的苛待,使她们不再受到流言蜚语的侵扰。
不论外人怎么说他,他都充耳不闻。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何究哀嚎:“我!我根本就是冤死的!”
李玉郎惊呆了,他自以为的为民除害,居然错杀了一个好人?
人,是杀错的;认错,是迅速的。
他涨红了脸,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歉意。
“抱歉,是我下手太快了,我应该先问清楚事实的,我下次注意。”
褚杨惊道:“你还想有下次?!”
李玉郎:“绝对没有。”
何究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道:“这下知道你冤枉好人了吧?”
李玉郎:“谁、谁让你不解释清楚的,谁知道事情真相,那大家都这么说,我就先下手为强了。免得你再去祸害其他人。”
何究:“……”
这还是他的错了?
沉默片刻,寒温山悠悠开口:“你还真是,命不该绝。”
商见玉叹了一声,惋惜道:“没想到这里面死的最冤枉的,是你。”
何究:疯狂点头。
他堂堂一个大好男儿,就因为那些人捏造的谣言丧命。
真是谣言害死人。
若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还是会义无反顾救那名女子。
只是可怜他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他抓起褚杨的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褚杨死时十五岁,何究比他高上许多。
一个大高个窝在一个小孩身上,怎么看怎么滑稽。
褚杨一副老大哥的模样,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好了好了,死都死了,哭也没用。再说了你有眼泪吗你?就哭。”
何究:“……”
这是安慰吗?这是在捅刀子吧!
“这可怎么办?阎王爷也不收我,我死的也太憋屈了。”
他满脸忧愁,又问:“我听说有一个地方叫枉死城,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不会被发配到那去吧?”
褚杨手上动作一顿,这他还真不知道。
“三哥……”
寒温山:“嗯。”
褚杨:“啊?”
他哥“嗯”一声是什么意思?不会被何究说中了吧?
商见玉好笑道:“三儿的意思是,你叫他做什么?”
寒温山皱着眉看他,“你叫我什么?”
商见玉:“三儿啊。”
寒温山:“你活够了吗?”
商见玉:“我本来就死了。”
寒温山:“……”
他不跟脸皮厚的人一般计较。
褚杨小心翼翼问:“呃,那他,怎么办?”
寒温山对褚杨道:“你把李玉郎送到牛头马面手里,我带他去阎罗殿一趟。”
褚杨疑惑问道:“不直接送去判官那吗?”
他还没见过判官他老人家的笔呢。
寒温山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判官笔下见善恶,揭露人性丑陋的一面。褚杨年纪还小,没必要接触这些。
褚杨立即认怂,“我知道了哥,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一把推开何究,揪着李玉郎撒腿就跑。
何究想抓住他都来不及。
何究:不要留他一个人面对两尊大佛啊!
两尊大佛齐齐看向何究,何究胆战心惊,干笑两声。
“怎、怎么了吗?”
“走了。”
“哦哦……”
两人带着何究找到了老阎王那。
老阎王一见到他们,这头疼的毛病就犯了。
他按着太阳穴,问:“又怎么啦?”两个活菩萨。
寒温山道:“此人命数未尽,枉死。”
他把躲在他身后的何究揪到阎王爷面前。
何究吓得脸都白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阎王。
他若是抬头,就会发现阎王与民间所传,有失偏颇。
阎王爷其实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小老头。
老阎王不解,“这枉死的人,过不了鬼门关的,就去枉死城。反之则交由判官,让其投胎转世。怎么把他带我这来了?”
商见玉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翻开你的生死簿,仔细看看。”
闻言,老阎王立即翻开生死簿。
看完后,他沉默了。
这人前世是个大善人,今世福泽绵长,按理说不应该死那么早的。
阎王一脸苦闷,又是一笔糊涂账!
还当着下任酆都大帝的面,他想做假账都行不通!
这副模样看在何究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在心中暗道了好几声完了。
阎王爷真不想收他!
老阎王来回踱步,试图揣摩这位祖宗最想要的结果。
思索片刻,他道:“不如就尽早安排他投胎转世到大富大贵的人家去吧。”
商见玉“嗯”了一声,转而问寒温山,“你觉得如何?”
寒温山看着他的眼睛,道:“不如何。死的不是我。”
老阎王一拍大腿,他明白,他懂。他应该问当事人。
他问何究:“你意下如何?”
何究支支吾吾的,不敢高声语。
老阎王听了好几遍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寒温山看着何究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无语道:“大点声,他又不吃人。”
有寒温山撑腰壮胆,何究声音总算大了点,“草、草民不需要什么大富大贵,只想能再次回到家中孝敬父母。”
阎王:“仅此而已?”
何究:“仅此而已。”
商见玉问道:“你可想好了?”
何究道:“想好了。”
“行。”商见玉揽过寒温山,“人就交给你了,我们走了。”
老阎王舒出一口气。
寒温山照例拂开商见玉的手,面无表情地出了阎罗殿。
出来时,褚杨正在门口等他们。
寒温山道:“事办完了?”
褚杨点了点头,“我去的时候,牛头马面正巧在偷懒打盹,我把李玉郎交给他们,随便说了两句,就走了。”
“嗯。”
寒温山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褚杨在他身后问:“哥,你去哪儿啊?”
寒温山头也不回,道:“有事出去一趟,你在家等。”
褚杨:“哦,知道了。”
商见玉亦步亦趋地跟着,寒温山停下脚步,“你也在家等。”
商见玉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不。”
寒温山:“理由。”
商见玉:“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冷。”
寒温山:“……”
褚杨不是人?
寒温山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两人再次去到衙门,找到了正在喝茶的县令。
“庞怀仁。”
县令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不上不下,尽数喷出。
猝不及防听到老祖宗的声音,他差点让一口茶噎死!
他咳了几声,而后起身战战兢兢道:“祖宗有何吩咐?”
寒温山道:“凶手找到了么?”
县令有些犹豫,“这……不曾。”
寒温山:“那你还有心思在这喝茶?”
县令腿一软,跪倒在地,“祖宗教训得是。”
话虽如此,他在心中腹诽:这人总不能不吃不喝吧,要死人的。
寒温山简单交代了一下关于何究一事的事情原委,他让县令澄清此事。又让县令下令,凡造谣生事者,皆可享有牢狱之灾,吃上牢饭。
至于本案的凶手,让他自个猜去吧。
县令越听越觉得奇,诚惶诚恐磕了个响头,不敢多嘴一句,“是,老祖宗。”
寒温山又冷冷补了一句,“不想再见到我,最好按我说的做。”
他这般假冒别人老祖宗的模样,看在商见玉眼里,就十分可爱了。
商见玉闷笑出声,“狐假虎威。”
寒温山:“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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