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不戒YOU

　　从小到大，许薇薇按部就班读书、上补习班，学钢琴、学画画、学游泳……
　　每一样她都认真对待，是爸妈心里的乖女儿，是亲戚朋友口中的乖孩子，也是老师同学眼中的乖学生。

　　没有谁逼着她必须顺从，她只是没遇到“不乖”的契机。
　　高中的早恋、叛逆不值得浪费精力，她很早就知道学习是为了自己这个道理。考上理想大学，独立而体面地生活，才是她梦想的未来。

　　她的出格从上大学后才开始逐步抬头。
　　比如拉着嘉嘉去看帅哥，甚至曾经试图搭讪一个crush。

　　比如此刻。

　　和认识不到三十天的男同学在外过夜，是她迄今为止做得最疯狂的事。是她乖顺的外表底下，蠢蠢欲动的不乖。
　　但她毕竟缺乏经验。在汹涌而来的刺激中，一面兴奋，一面紧绷。
　　坏蛋也不是一朝促就的。她远远还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将她暴露。

　　“要不要换到我这边看？”
　　被轻易看穿的许薇薇又禁不住脸红了。
　　“不用……”她索性把脖子解放回来，低头刷手机。

　　嘉嘉的叮咛还在对话框上：【注意保护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许薇薇又把手机盖上。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蒋睿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递给她一颗，算是稍微缓解了她的局促不安。

　　“你怎么还爱吃糖？”她低声问。
　　“不爱吃，想抽烟的时候才吃。”
　　许薇薇讶异地扭转头：“你现在想抽烟啊？”

　　蒋睿冲她轻轻一笑，承认。
　　“有点。”
　　“戒烟是不是很难？”
　　“还好，本来抽得不多。”
　　“那你……”
　　“小伙子，你怎么戒掉的？”

　　一直以来想问他戒烟的理由，是不是真因为那句“未来女朋友不喜欢”？话刚涌到嗓子眼儿，前排司机大叔插话进来。
　　“我女儿也要我戒烟，但我反反复复戒两次都没戒掉。”

　　蒋睿笑着回他：“师傅你决心不够吧。”
　　“是，容易动摇，尤其看朋友抽忍不了。”大叔又请教，“你怎么下的决心？”

　　许薇薇的目光和蒋睿松松散散投来的视线触碰在一起。
　　“我很简单，想追女朋友，她不喜欢抽烟的。”

　　“哦呵呵呵……”
　　在司机的爽朗笑声里，许薇薇默默又把头偏向了窗外。

　　橘子糖的酸甜在口中融化，释放出无比美妙的味道……
　　-
　　餐厅位于城市新区，旁边建有一个巨型的公园。二楼靠窗的两人位，正好能看到公园里的湖景。这个时间点，许多人在游船。
　　许薇薇把点菜的差事让回给主人，自己浏览窗外风景。
　　“我想来点酒，介意吗？”

　　许薇薇摇头，刚想说我不喝，蒋睿已经替她说了。
　　“我知道你不能喝。”他微笑着问，“给你来杯果汁？”
　　“好。”

　　两人来得早，还没到用餐高峰，出菜速度明显比较快。松子桂鱼、龙井虾仁、芙蓉豆腐煲、白灼芥蓝、春卷、小笼包，全都是她喜欢的菜式。
　　一道两道巧合就罢了，不可能样样都重合。

　　“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那天晚上看你吃这些比较多。”蒋睿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一直偷偷观察，这几道菜每回转到她面前都会动筷子。

　　许薇薇也回想起来，难怪这些菜在她面前停的时长相对久一点。
　　“那天晚上你是碰巧去，还是……”
　　“不是碰巧。”蒋睿嘴角笑意加深，终于到了坦白局。

　　“我知道廖鸣会邀请你去庆功宴，所以才借着蚊子的关系去凑热闹。”
　　“你知道我去？”许薇薇惊讶，“我们又没见过面，你怎么知道我？”
　　“没见过？”蒋睿调侃，“你没去北教楼后面的篮球场偷看我？”
　　“……”
　　许薇薇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知道你的名字。”蒋睿的声音又轻又清晰。
　　“我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

　　有一种说法，地球上任何两个人，最多通过六个人就能关联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六度分离”。[注]

　　这是微软的研究人员，通过检查1.8亿人之间的300亿个电子信息后，宣布的理论。
　　因为我们都是被一个个熟人链联系在一起，只需6个人介绍，就可以与地球上任何一个人联系起来。

　　“知道你的名字，再利用一些关系和渠道，打听到学校里有两个许薇薇。”
　　蒋睿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六度分离”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位是短发，所以轻而易举排除，只可能是你——新传学院三年级的许薇薇。”

　　“靠头发就……确定了？”许薇薇还是有些迷糊。
　　“当然不止，还有线下真人确认。”
　　“你……”
　　蒋睿笑着坦白：“嗯，偷看了。”

　　尾随她从教学楼里出来，去图书馆，回宿舍。身形、背影、气质，百分百确定和甜品店是同一个人。
　　还有一点。
　　为了核实到底是她不喜欢抽烟，还是她那个室友，他又动员了些朋友帮忙打听，得到一个极有帮助的信息。
　　宋珂嘉大一交的男朋友也吸烟。
　　所以，基本能得出结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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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他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回过神的许薇薇赶紧喝了口果汁压惊。
　　难怪台风那天，不用她指路，他也知道带着她往哪个方向跑。

　　“但是……”许薇薇心头还有不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这个问题，她可能已经问了第三遍不止。蒋睿啜了口啤酒，抱着手往椅背上一靠。
　　“开学第一天，你在甜品店约会，我听见他叫你的名字。”

　　许薇薇意外又惊讶。
　　“所以……你偷听了我们说话？”
　　蒋睿苦笑。
　　“我就坐在你背后，不想听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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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部破案了。

　　一想到陆峰表白的时候，蒋睿就坐在她身后，许薇薇尴尬到头皮发麻！但是麻过后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那你是不是学我的说辞，在羽毛球馆拒绝了问你加微信的女生？”

　　这回换作蒋睿意外。
　　“你怎么知道？”

　　许薇薇露出苦笑：“因为你拒绝的是我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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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巧……”蒋睿也用两口啤酒来压惊。
　　“我当时觉得奇怪，但也没想那么多，后来——”许薇薇欲言又止，蒋睿追问：“后来怎么？”
　　“后来你送我一把伞，我就怀疑你跟陆学长认识……”
　　“我跟他认识？”
　　“我以为你替他报复我。”
　　？？？
　　蒋睿两眼一黑。

　　许薇薇嘟嘟囔囔：“谁让你不说清楚，莫名其妙给把伞。”
　　万万没想到事情曾经往如此荒谬的方向发展过，蒋睿到吸一口冷气。
　　“我……你那时候还不认识我，我怕突然开口吓到你。”

　　还有一点蒋睿不好意思承认。
　　毕竟亲眼目睹她拒绝别人的现场，他也怕被一口回绝。所以才想出这么个迂回曲折的法子，想让她慢慢认识他，等一个水到渠成的时刻。

　　现在，终于到了可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蒋睿挺直半身，清了清嗓子，带着一点郑重的语气开口。
　　“许薇薇，团友当过了，你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对面的人，桌下两条腿已经端正合拢，放在桌边的两只手也不由自主绷紧。
　　尽管感觉极大可能是YES的答案，但依然抑制不住心跳加速。

　　就在一丝不安中，蒋睿发现自己口误，多了一句不吉利的话。
　　“不对，重来。”他索性调换了语序。
　　“许薇薇，让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对面，许薇薇的羞涩含蓄在刚才的重来里破功，嘴角抿着俏皮的微笑。
　　当昨晚漫步山野他问“怕不怕把你拐了”的时候，当今天在车上吃到橘子糖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悄悄有了答案。

　　“嗯。”许薇薇很轻地回应一声。
　　“嗯？”
　　蒋睿显然觉得有点敷衍。
　　“……好的。”
　　“好的？”

　　一双风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听不到那三个字就不罢休。许薇薇赧色中带一丝羞恼：“让你做让你做。”
　　“做什么？”
　　“……”
　　“我的意思是，”赶在彻底把人惹毛之前，蒋睿改口。“既然确认了关系，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女朋友？”

　　最后那个突如其来、又被刻意咬重的称呼，让许薇薇头晕目眩。
　　“做、做什么？”

　　蒋睿确认了，他的女朋友的确不经逗，一逗就脸红。
　　他抬起放在桌上的手伸过去，修/长的手指敲敲她的手机：“给我的备注名是什么？”

　　许薇薇悄然松口气，老老实实打开手机给他看，一个孤零零的字母J。
　　“改成男朋友？”对面冷不防狮子大开口。

　　“可是……我习惯备注英文字母。”
　　隐蔽，万一被看到也猜不出是谁。
　　而且，“男朋友”三个字实在太扎眼！
　　“NPY可以吗？”许薇薇和他商量。

　　还NPC呢！
　　“那BF？”
　　蒋睿依旧不满意。
　　“J.Ray？”
　　听起来还以为猫和老鼠的Jerry！

　　眼看对面好看的脸越来越黑，许薇薇灵机一动。
　　“不如Bird？和你的头像一样。”
　　这回蒋睿沉吟片刻，开口说：“Mocking。”
　　“什么？”
　　“知更鸟，我的头像。”

　　啊，Mockingbird！原来头像上的鸟是知更鸟。
　　《杀死一只知更鸟》是当下许薇薇脑子里唯一能想到与其有关联的。

　　“你喜欢这部小说？”
　　所以拿它当头像。
　　果然是文学社的脑筋。

　　“不是。”蒋睿看着她笑弯了唇，“没想那么多，就一眼看到这张照片，觉得它可爱、漂亮……”
　　顿了顿，蒋睿补上一句。

　　“和我女朋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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