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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相见
BBC的新闻播报不愧是重山九中英语组的听力保留曲目,在陆衷坚持不懈的单曲循环下,再加上宋黎吾英语听力本身就不好。
宋黎吾最终还是睡过去了。
尽管睡得不安生,眉头还是紧紧皱着。
陆衷将毛毯给她盖上,没想好自己怎么睡,索性戴上眼镜继续看书。
城市的灯火喧嚣整夜,客厅的灯彻夜未熄,等到书页不曾翻过,少年已然睡去。
第二天清晨,带着早餐的陆熹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宋黎吾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陆衷坐在宋黎吾脚边的地毯上,倚着沙发歪着脑袋睡着了。
陆熹见状,立即放下早餐,促狭打开相机给陆衷拍照留念,并且一键分享到姐弟五人的小群。
她发完信息,发现躺在沙发上的宋黎吾已经醒了。
宋黎吾用气音给她打招呼,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醒了没起来。
原来是陆衷死死压住了毛毯的边角,起身扯着毛毯,她害怕吵醒陆衷。
陆熹听完她的话,扑哧一笑,直接正常音量:“没事,吵不醒的。”
陆衷为数不多的优点:睡眠质量极佳。
她直接绕到沙发的另一边,解救了被困的宋黎吾。
事实也正如陆熹所说,陆衷吵不醒,知道两人吃完早餐,陆衷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还是陆熹担心他把脖子睡断了了,这才“贴心”的叫他起床。
今早来之前,陆熹已经接到市局的警官的电话,他们已经和隔壁省的相关部门联系上了,鉴于昨天宋黎吾所说的警察不作为现象,他们担心存在什么内情……他们和陆熹说了一些能说的情况。
陆熹得到的消息就是:他们不能大张旗鼓的去,但是已经派出便衣警察,通过陆熹与学校交流,作为补充的支教老师上山,解救宋黎吾的妈妈。
转述给宋黎吾之后,宋黎吾急问:“那……那我能做些什么?”
焦急得恨不得跟着警察一起出发。
陆熹安抚她:“你别急,警察说了,你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呆在这,等着鉴定中心的消息,如果他们传唤,你必须马上到派出所。”
“你的任务,就是帮你妈妈尽快找到家人。”
陆熹说完,给宋黎吾留出了消化的空间,进了厨房,陆衷刚刚把陆熹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她买了不少蔬菜水果肉蛋奶。
陆衷正举着一瓶1L的牛奶对瓶吹。
陆熹:“真的,喝牛奶这件事上,除了陆蓓,我没服过谁,你是第二个。”
陆蓓,陆衷那21岁还在酗奶的二姐。
陆衷想说什么。
出于良好的家教,陆衷与人交谈时,都会礼貌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陆熹看着他脑袋和身子同时转过来,像极了摆放多年有些卡壳的机器人,疑惑道:“这么隆重的吗,转个脑袋的事,你怎么连身子一起转过来了?”
陆衷无语凝噎:“我落枕了。”
“噢。”陆熹摇头:“睡成这样,你不落枕就很违背人类正常生理构造及生理原则。”
陆熹又抬头看他:“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陆衷真诚地看着她:“我忘记了。”
岜岚村。
距离宋黎吾消失,已经过去了三天。
宋桂梅愈发肯定宋黎吾跑了,却不能大张旗鼓的出去找,只能和左邻右舍的妇人长吁短叹,愤恨的骂她是白眼狼。
妇人们表面附和着她的谩骂,实际上不知多少人在看笑话。
虽然大伙都把女孩当成彩礼养着,当累不死的牛使唤,可也没谁家跟他们家一样。
日常打骂就不说了,宋朋飞喝了酒隔三岔五就拿人出气,打得黎丫头浑身是伤。
你说都快到结婚的年纪了,前两天起夜还有人看到黎丫头躺在院子里头呢!
虽然她能读书,读书成绩比男娃还好。
但是你出去问一问,村里有哪个丫头羡慕她?
平时与宋桂梅来往较多的一个老婆子听了她的话,惋惜不已:“你说这事,过几个月就能嫁人了,换了彩礼就能给你儿子再说门媳妇。这……竟然跑了!”
“可不就是混账吗?”宋桂梅更是顿足捶胸地懊悔:“她妈疯了那么些年,她临了嫁人了,竟然跑了!这母女俩就是想让我们老宋家绝后啊!”
宋桂梅想到那天宋黎吾去领钱,要是知道这次出门她就偷跑,她还不如不让她去领那三千块,亏了彩礼不说,这三千块也没到她手上啊!
早知道……早知道那天晚上就应该打断她的腿!
颁奖典礼那天,因着支教团来访,村里人都被村长勒令不许搞些偷鸡摸狗赌钱打牌的事,因此宋朋飞也没有外出作乐。
过了中午宋黎吾都没回来,宋桂梅觉得不对。
看着邻居家的孩子抱着作业本兴高采烈地回来,她挡在人面前问:“活动结束了?怎么没有见我们家黎丫头?!”
孩子妈妈莫名其妙:“你们家黎丫头不是领完助学金就走了吗?”
宋桂梅心下一凛,顾不上再说什么,着急忙慌回家找宋朋飞。
宋朋飞听完没当一回事,安慰他妈,嗤笑道:“她哪敢跑啊,她妈还在呢,她能跑去哪?”
不怪宋朋飞不当回事,宋黎吾这么多年都没有跑过,最出格不过就是趁着上学偷偷报警,把警察带到山上,他将警察糊弄过去,当着她的面狠狠把她妈打了一顿,她就老实了,这么多年没闹过幺蛾子。
她不像她妈,她妈疯了之前都不安分,跑过三四回。
宋桂梅在他的话下稍微宽了宽心,去地窖看了一眼,骨瘦如柴的女人还躺在破旧脏污的棉被上酣睡,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但好景不长,直到晚上宋黎吾都不见身影。
宋朋飞开始慌了,即刻招呼邻里。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这个村子里的传统。
宋朋飞刚找了人,还没大张旗鼓开始找,村长就赶来了家里。
劈头盖脸骂他:你疯了是不是,支教团老师还在村委会住着,你这么大动静,是想干嘛!”
不怪村长骂他,村子里不止宋朋飞家有一个买来的女人,要是传出去了,对整个村子影响都不好。
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他一个村长说不定也惹得一身骚。
更何况,村子里现在还有那么多外村人,因为这件事停了支教,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他狠狠剜了宋朋飞一眼:“行了,我刚刚问过住村头的大刘了,今天除了支教团的人下山,还有村子里的人出去运物资,没看到你家黎丫头。”
说不定还没出村子,正躲在哪呢。
他看了宋朋飞一眼,意味深长:“后山不是还有条荒了的小路?你们去那看看。记住,别惊动在村委会的人。”
夜色中,五大三粗的汉子悄无声息地朝后山移动,在深夜中犹如鬼魅。
可惜,一无所获。
宋朋飞不死心地找了两天,还是没能找到宋黎吾。
在焦灼中,等到了拿着警官证的人敲响了他的家门。
当你对一件事抱有无尽的期待时,你会感觉时间是无比漫长的。
这就是宋黎吾这几天的真实写照。
虽然陆熹每天都会和她说事情的进展,负责案件的警官也向她保证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只要一天没见到妈妈,宋黎吾的心依旧悬着。
直到陆熹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希望宋黎吾马上到派出所一趟。
陆熹和陆衷马上陪着宋黎吾到了警局。
警官已经在派出所门口等候了,他让宋黎吾和他进了一间房间,让陆衷和陆熹在外面等候。
宋黎吾顾不上和陆熹陆衷说什么,急急地就跟进去了。
宋黎吾跟在警察的后面,急切地问:“警察叔叔,是我妈妈救出来了吗?”
“你妈妈还没到。”
宋黎吾的眼睛一下子就暗下去了。
警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即刻补充道:“你妈妈还在邻市,她的身体状况还不算太好,现在在医院治疗,有专人照顾。”
警察在一扇门前停下,他告诉宋黎吾:“你的猜想没有错,你的妈妈确实是重山人,你妈妈的家人这么多年也在找她,很幸运,通过对比,我们在基因库找到了与你有亲属关系的相关基因,通过这几天的调查,基本可以确定,是你妈妈的父母。”
听到这个消息,宋黎吾的大脑一团乱麻,下意识往里面瞟去。
里面有一位女警,陪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妇人坐在女警身边,神情激动,拿着纸巾泣不成声。
老人没哭,神情严肃,苍老的脸上瞧不出表情,只是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门应声而开。
妇人停住哭泣,急急地站起身便奔过来,她的腿脚不甚灵便,短短一段路她歪倒了两次,要不是女警手疾眼快扶住她,她一定会跌在地上。
她没顾上站在前面的警官,一把扯过站警官身后的宋黎吾,捧起她的脸细细的端详。
宋黎吾只觉得扯她手臂的手很用力,但捧起她脸的手却很轻。
宋黎吾顺着她的动作抬起脸,此时妇人的手已经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她喜极而泣,朝老人喊:“老沈,你来……你快来,她长得多像我们的小竹,她多像我们的小竹……”
她透过宋黎吾的脸,看到了她女儿的影子。
老人从宋黎吾进门伊始,就停下来步伐,顿在原地看着宋黎吾,他没像老妻一般扑过去,彷佛置身事外一般。
可细细观察,他垂在身侧握拳的双手在颤抖。
听到老妻的呼唤,他方如梦初醒,大踏步走过,他像老妻一般抬起宋黎吾的脸,只是深深的看着,浑浊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渗出泪光。
他伸手揽过已经哭倒在女警的怀里的老妻,老妻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老人缓缓地拍着老妻的背,苍老的布满沟壑的面颊,缓缓淌下一行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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