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总统的儿咂

　　自打国王节回亚眠老家被爷爷奶奶热情对待后，Alex算是成为了macron家族的一员，Emmanuel对他也比刚来家里时上心了不少，只是Brigitte总是浅浅笑着却不和他谈论任何事，让Alex觉得哪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现下已经1月底了，各部都到了审计去年数据上交总统府的时候，工作量激增，Emmanuel回家总是一身风尘，青黑的眼底是遮盖不住的疲惫。

　　Alex会乖巧地给Emmanuel备好提神的茶或咖啡，在一楼客厅捧着他推荐的书一边阅读一边等着他回来。殷勤地递上拖鞋，暖心地给他捏捏肩捶捶背。Emmanuel鲜少和小孩子接触，虽然他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叔伯，但那些孩子们都只是唤他叔叔伯伯给他几个晚安吻，不会长久住进自己家里，更不会给自己准备咖啡甚至锤锤肩这么亲密。Emmanuel想告诉Alex不用把自己的姿态放这么低，自己和他是平等的，不需要讨好谁。但他害怕自己的好意会挫败Alex的热情，于是撑起被繁杂公务消耗的所剩无几的精神问他今天读了些什么书，陪他看看电视，也给他布置一些作业好让他不与学习脱轨。

　　大有一副父慈子孝，除了Alex狗爬一样的字迹总让Emmanuel头痛。

　　Emmanuel仔细看了看自己布置给Alex的抄写十二行诗的作业

　　……一头黑线……

　　“Alexis！”

　　“过来！”

　　Alex战战兢兢低头不语以为做错事了，但Emmanuel只是叫他坐到他身边，带着海洋味道的气息撒在他肩头上，“拿笔，我看看你是怎么写的。”

　　“你握笔的姿势就不对，握的太靠下了”

　　然后，他的手被抓住了，Emmanuel的食指搭在他的上，“这样，握上来点，手腕带动笔尖。”

　　Alex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Emmanuel的手，不算秀气甚至有些细纹，但指甲修剪整齐，手掌温润有力，无名指上铂金的双环婚戒简朴隽永。他想起Emmanuel在国王节家庭聚会上坐在钢琴前：黑白琴键是他的舞台，十指是他翩翩起舞的恋人；现在：他的手带动他的，笔尖走过的痕迹变得不落疏慢，变成带着Emmanuel影子的Alex的字迹。

　　这种亲昵让Alex想起Hoop，Hoop握着他的手教他练了一个暑假，但Alex的字还是毫无长进。Hoop从不严厉，他总是笑着说“没关系Alexis，这是你的特征，不是你的缺点。”想到Hoop，生离死别的哀感将他裹胁，两滴泪落在纸上，晕了这好看的字。

　　“怎么了？”Emmanuel停下来，拭去Alex的泪。

　　“没什么，眼睛有些酸。”

　　“今天写了这么多字，累了吧？”

　　“累倒没有，只是觉得很多地方自己总做不好，连字也写的难看。”Alex拘谨局促地捏着手指

　　“没关系Alexis，”Emmanuel把笔插回笔帽，拍拍他的肩，“你已经很棒了，字迹潦草这个缺点想要改正并不难，往后都来我书房吧，我看着你。”

　　收拾好字稿，Alex出去时想顺手带上门，Emmanuel说“嘿Alexis，门不用关，给我留条缝，开放式的空间有利于促进思维活跃”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书房，这里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家，你随时都可以自由进出，不需要得到谁的同意。”

　　Alex有点惊讶Emmanuel和自己一样都不喜欢封闭空间的喜好。对Alex而言，生活在福利院里，一切都是共享，根本没有什么是我的什么是别人的这种概念，他没有一个封闭的空间可以独处，故而习惯了。

　　而Emmanuel呢，他不喜欢封闭空间的原因，是恐惧。

　　小时候，害怕父母的争吵，害怕家庭破碎，害怕父母双方离婚但谁都不要他；少年时，害怕Brigitte的离开，害怕为爱情与家庭决裂到最后爱情与亲情两者都没得到；工作后，害怕总统的猜忌，害怕权力侵蚀他为法兰西贡献终身的纯粹理想；现在，害怕一去不返的时间带走他爱的一切。

　　他无比清晰自己将一日一日衰老下去，不再年轻，而他没有子女，也没有向权势说不的权力。他是被别人架起来的漂亮花瓶，向前看，是从未消减的压力与迷茫；往后看，身无他物，一片寂寥。

　　他好像很强大，又好像一无所有。

　　12年弃商从政重回政坛时，他被政治生涯上的良师Jacques Attali引荐到Hollande麾下。Hollande胜选后给了他总统府秘书部部长的职位，秘书部的意见直接上呈总统，他成为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离法兰西权力之巅最近最亲密的人。

　　可是没有人知道，Hollande对他的重用提拔出于赏识的少，出于对恩师委托的不能拒绝更多。Emmanuel的意见往往被驳回，他一次又一次忠心的进谏、开创性的改革方案在Hollande眼里变成了年轻人的不切实际。当时他想做一项深入法国各地年轻人的调查，他认为年轻人才是法国的未来所在，政府应该多采纳年轻人的意见。Hollande毫不留情地直接在会议上笑出声，“Cher，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不久后，最敬爱的祖母与世长辞，Emmanuel强忍悲痛向Hollande告假，Hollande却驳回了他吊唁的批假。理由是“每个人的祖母都会离开，我的祖母也是。我相信你可以很快从悲伤中恢复过来，继续为法兰西效力”

　　Emmanuel甚至是在处理完所有公务后，等公假才回的亚眠。

　　他的情感算什么？他的理想又算什么？

　　政坛里最不缺就是他这样没有强大背景又渴望高升的年轻人，放眼望去，这里坐着的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谁年轻时不是认为自己是改变世界带领法兰西重回巅峰的天选之子？谁不是才华横溢、长袖善舞，立志为政治付出一切？

　　他算什么？他以为他自己算什么？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后天争取来的，别人可以因为他的聪慧忠诚给予他，也同样可以夺去他所骄傲的一切。伴君身侧，生杀予夺，悉听君令。

　　所以，14年年中被总统Hollande提任经济部部长时，他早早知道了自己的升职不过是总统需要一个人来为羸弱的法国政府顶罪。他接受了，他愿意赌，赌自己的忠心不会被Hollande辜负，赌自己足够幸运、会迎来柳暗花明。

　　15年9月正式签署阿尔斯通收购协议后，Emmanuel的名声一片狼藉。各路媒体开始猛烈抨击他，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地从他的惊世骇俗的爱情，奢靡的生活，激进大胆的政治主张等等方面360度无死角地骂他。党内其他人对他的职位垂涎欲滴，在总统耳边煽风点火巴不得他明天就被替换下台；其他党派成员揪着他不放，在议会上质问Hollande怎么选了个这么不尊重法国不尊重劳动者的人当经济部部长；他的政治生涯内外受挫、岌岌可危。

　　如果不是恐怖袭击使得民众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如果不是Alex的出现给了Emmanuel重拾民心的机会，可能Emmanuel真的会撑不住然后被Hollande换下台，那样他的政治生涯将蒙上无法洗脱的污点。

　　Alex的出现，是偶然、是悲剧、是无奈，但聪明人会运用一切最大程度为自己赋能。

　　Alex有点小聪明，所以他认准Emmanuel急需一件事来消除民众对他的敌意。舍身取义的Hoop、烈士遗孤、福利院出身的贫苦孩子，这三条buff叠满了的Alex只要在媒体前拉住Emmanuel不放，Emmanuel不会蠢到丢下他不管。至于被领养之后呢，只有小聪明的Alex根本没有长远的考虑，也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长远考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唯一想做的，只有赶快找到下一张长期饭票。

　　Emmanuel聪明，所以他欣然接受了送上门来的Alex，利用与媒体的私交大肆宣传，为自己塑造一个慈爱廉洁的好形象。这次恐怖袭击，他的风头远超Hollande，甚至在与Hoop有关的词条下就有“经济部部长Macron收养烈士遗孤”的推荐，民众都认为这位年轻有为才貌双全的部长是个心地慈悲的大好人。舆论也开始为他平反，认为阿尔斯通案是美国强压下的不可避免，不能把所有责任全怪在Emmanuel身上。他在Daniel夫妇葬礼上的发言配着搂着Alex安抚他的照片，甚至登上了法新社的封面。

　　Hollande聪明，所以他大方地把Hoop这样一个法兰西民心恐慌下的英雄人物送给Emmanuel，允许他大做文章甚至在背后为他大开绿灯，否则为Hoop这样一个共和国英雄举办葬礼的事情怎么轮得到Emmanuel一个经济部部长？当然，Hollande这么做更多是为了他自己，他希望Emmanuel能尽快恢复支持率为自己更好地效力，同时也是告诉政党内的其他人，看到了没有，帮我顶罪的Emmanuel虽然前期被骂的这么惨，但功劳我都记着呢，这不就帮他坐稳经济部部长的位置，给他继续高升的机会。有了Emmanuel这样一个完美的样板间，其他摇摆不定的人也知道Hollande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跟着他不会吃亏。

　　坦白说，这就是人血馒头。这人血馒头是Hollande给Emmanuel帮自己给阿尔斯通案顶罪的补偿，也是Hollande完全信任Emmanuel的标志。Emmanuel靠着Daniel夫妇的命赚回了支持率，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每每看到Alex红肿的眼睛，知道昨晚他又哭过了。

　　Emmanuel知道Alex写给Hoop的信，到现在已经有10来封了，整整齐齐压在书柜最下面。那些因为哭到岔气、发抖而潦草难辨的字迹，那些被泪水模糊的字迹，Emmanuel好想做些什么，可是生离死别，他什么都做不了，再贴心的安慰也显得苍白无力。

　　最近几天，Brigitte和自己商量着把Alex转入巴黎的哪所小学读书比较好。Alex只在马赛读了半个学期的CM1（类似国内小学四年级），但现在他的学业水平可能连CE2（国内小学三年级）都没有。何况，Alex还没从亲人离世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就这样赶鸭子上架般把他送到陌生的环境学习吃力的课程，无疑是再次伤害。

　　支持率上来后，Hollande给了自己更多权限，甚至重新考虑了12年搁置的全国调研计划。这个计划Emmanuel从还是秘书部部长的时候就开始规划了，卖掉阿尔斯通见识到政府的羸弱后他更坚定了这个想法，直到现在这个计划终于可以落实了。

　　他想带上Alex一起，就当是gap semester，晚一个学期再上学，孩子成长当中不必争这一年半载。

　　睡前关了灯，夫妻俩躺在床上说些体己话，Brigitte说自己已经和拉丁区的私立小学联系好了，Alex可以插班。Emmanuel把自己的全国调研计划告诉Brigitte，黑暗里，他看不清Brigitte的神情，只感觉她叹了一口气，“也好，Alex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新生活，我们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有Alex的生活”

　　第二天晚餐后，Alex照例到Emmanuel书房练字。Emmanuel边批阅文件，边监督着他，他的字迹变化不大，但总归比之前工整了一些，所有单词当中，只有他的名字Alex Daniel写的还算样子。Emmanuel不禁想笑，难不成所有人只有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格外用些心？

　　“先生，写好了”

　　“嗯，比之前好多了。”Emmanuel整体看一遍，问他“Alexis，想去环国旅游吗？”

　　“旅游？”

　　“是的，我和碧姬原本想送你去上学，但你会不会觉得现在去学校压力好大？我们不必强逼自己，要对自己宽容温柔。所以我打算带你去环国调研，就当是散散心。”

　　Alex听到Emmanuel的调研计划，以为他又想带自己去媒体前塑造温馨家庭的形象，有些不愿，“可是那样我就落了两级了。”

　　“学习不是赛跑，人生也不只学习一件事。身心全面发展远比成绩排名更重要。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会专门找老师辅导你的功课，我们就当是研学，好不好？”

　　“好啊，谢谢先生”Alex总不能拒绝，“我很期待和您的环国调研”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