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有妖

　　忽然，从远处的竹林突然传来叫喊声。

　　“誉则！誉则！”

　　声音愈来愈近，且伴有一股强风向金银和隋玚休息的地方袭来，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妖气。

　　不过这股妖气很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散去。

　　二人顾不上休息，起身嗅着妖气寻了一路，终于寻到这大妖的身影。

　　只见有位穿着素衣的女子追着一只鹰在跑，仔细看，那鹰的嘴里叼着一名男子，往竹林外飞去。

　　这只鹰妖体型巨大，它盘旋在上空，只是稍微扇动几下翅膀，就能让下方的竹林随着强风摆动。与竹叶一同扬起的尘土好似雾一般，弥漫在四周，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素衣女子无法飞上高空，也无力冲破劲风。她只能一手遮在眼前防止尘土飘入眼中，在原地干着急。

　　见此情景隋玚坐不住了，他拔出剑，将这漂浮的竹叶及尘土劈开，借着漂浮的竹叶踏上高空，朝鹰妖劈去。

　　但这鹰妖并没有让隋玚得逞，它反应迅速，很快避开隋玚的攻击，叼着男子往高处飞，直至消失。

　　隋玚见鹰妖离开，丝毫不顾昨日金银嘱咐他的话，迅速顺着残留的妖气追上前去。

　　金银在原地跺脚，叉着腰生气道：“这个傻道士，路上明明答应我不乱跑的，怎么又跑去追妖了。不知道的以为道观不教书呢，脑子全用在练剑上，就不怕是陷阱吗？”抱怨完隋玚后，她跑到素衣女子身旁扶她起来。“姑娘没事吧？”

　　素衣女子眼中含泪，她摇摇头，声中带有哽噎向金银道谢，但见到金银腰间挂着的锁妖袋瞬间慌了神，急忙把手从金银手里挣脱开，然后两手摸着衣袖，看样子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金银观察素衣女子好一会儿才把手打开：“姑娘是在找这个？”

　　素衣女子瞧见金银手中的物品警惕地往后退，眼神中充满慌张。“你想干什么？”

　　方才她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复誉则身上，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方才追着鹰妖穿着白衣的道士剑法高超，而她眼前这位红衣女子又是个捉妖师，若被他们识破，那么下场一定很凄惨。

　　她还要救复誉则，所以绝对不能死在这位捉妖师手里。可她深知自己的妖力斗不过眼前这位红衣女子，若是不想办法糊弄她，恐怕费再大的力气都逃不开这片竹林。

　　可是看这红衣女子的表情，好像并无她动手的意思。

　　金银没有继续走上前，她站在原地把手里珠子扔给那位素衣女子：“好好戴着，千万别在那位道士面前露出来。”

　　但这臭道士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素衣女子有些疑惑，确定金银对她没有敌意才将珠子放进衣袖，她有个疑问：“你为何要帮我？”

　　还是说这位捉妖师不屑于跟她这种小妖动手。

　　“你的名字？”

　　素衣女子不假思索回答：“落洙宁。”说完后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来，又立即捂住嘴，懊悔地敲着自己脑袋。

　　“我叫金银。”金银掏出一张符纸，手沾上朱砂迅速绘制好一张符箓，递给落洙宁。“把这个符箓藏在身上，能帮你掩盖气息。珠子的话，还是把它放在荷包里再戴在身边较为稳妥。”

　　落洙宁不信金银，她没有接过符箓，而是反问金银：“你真的有这么好心？”她见过的捉妖师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可像金银这种对她示好的捉妖师，她还是头一回见。

　　捉妖师大多阴险狡诈，故意递给她符箓一定是打着坏算盘，她可不能随便收下。

　　“快收着吧，若你没害过人，我自然不会对你动手。”金银又说，“放心，我品行端正，说一不二，不会像其它捉妖师那般狡猾，再不收下等那位道士回来你可别后悔。”

　　也对，若金银真想杀她，就不会继续站在这跟她废话。落洙宁接过符箓，定睛一看，这是一张高等符箓。

　　既然懂得绘制高等符箓，那么眼前这位叫金银的捉妖师岂不是高阶捉妖师？

　　要知道法力高强的道士虽然稀少，但并不少见，可这高阶捉妖师却是千年难遇。落洙宁没想到自己竟能在此生之年遇上如此厉害的捉妖师，她这下这可得与其它妖好好炫耀一番。

　　得知金银的真实身份后落洙宁立马收下金银递来的符箓，就连对金银的称呼也改为了尊称。“谢过金银大人。”

　　金银环视一圈这附近的环境，转过身道：“这几日舟车劳顿，我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若没猜错，你家在附近吧？带我过去坐坐吧。”

　　“原来如此，大人请随我来。不过，小的有一事相求。”落洙宁两手紧握，对着金银下跪。“大人，小的想求您救救我夫君，他只是个凡人，若是落在大妖手里，定会......”

　　“起来起来，你不是见到我那位手下追着那鹰妖过去了吗？你夫君会平安的，所以赶紧带我回家吧，我肚子还饿着呢。”

　　“谢谢大人。”落洙宁起身，她回头望了望，最后叹了声气，将金银带回他们的住处。

　　他们所住的房屋及家具都用竹子制成，竹屋外围着一圈篱笆，门前有条小溪。阳光会透过竹林倾泻在溪面上，还时不时有微风袭来，比待在竹林深处温暖许多。

　　小院外有两张竹椅，金银坐在其中一张，悠闲地吹着凉风。不难看出，这对小夫妻很爱干净，屋里屋外都被他们收拾得井井有条。

　　房子旁边有一块小菜地，不过那些菜的叶片不是被虫蛀过，就是蔫了，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金银捂着肚子，看着洙宁在伙房忙活半天，最后捧着一碗稀粥端到她面前。

　　“大人请吃。”

　　金银把头探到稀粥面前，毫不夸张地说，碗里只有几粒米饭，其余全是汤水，还没城内官兵给乞丐施的粥都比眼前这碗稀粥有食欲。

　　落洙宁似乎还未意识到什么，她盯着金银：“大人，您不吃吗？”

　　穿着素衣，家道清贫，金银怕说多了惹落洙宁伤心。饭虽少，但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她抓起碗，将稀粥一饮而尽。

　　这米饭少到连米味都没尝出就匆匆下肚，金银这时突然领会到清汤寡水的含义。

　　毕竟她最苦的时候还有野物吃，不像他们只能喝稀粥。

　　“我说洙宁姑娘，你们平日就吃这些啊？”金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啊。”

　　“一日三餐？你们狸妖不吃肉？”

　　落洙宁窘迫地低下头，金银见状立即转移话题，“无妨，我就问问。我休息得差不多了，走吧，带你去救你夫君。”

　　刚才那只鹰妖看着就肥，光是那对翅膀想必就有不少肉。要是想吃肉，只能对那只鹰妖下手了。光靠这狸妖小夫妇提供的餐食，怕是要吃够几个月的稀粥才勉强抵一日温饱。

　　落洙宁脸上的窘迫瞬间转为欣喜，她催促道：“那大人咱们快出发吧。”

　　金银念出口诀，跟随冥火追寻隋玚的踪迹。

　　赶路的同时，金银开始向落洙宁打探鹰妖的情况。“你可知这鹰妖是何时来的这片竹林？”

　　“听城中百姓说，鹰妖在五十年前就居住在这片竹林。”

　　“它可曾害过人？”

　　“害？那倒不算。青竹城百姓称鹰妖为山神，他们每月初一会向山神进贡祭品，让鹰妖保青竹城安宁。这些祭品都是青竹城百姓亲自上贡给鹰妖的，应该不算是鹰妖主动害人吧。”

　　“看来鹰妖比烛妖聪明。”

　　“大人在说什么？”

　　金银摇摇头：“没什么。可今日是初三，按理说上交祭品之后它不是该保护你们青竹城人吗，怎么还把你夫君叼走。”

　　“那是因为它只保护青竹城内的人，城外人，它不管。”

　　“只管城中百姓的安危这叫山神？这不是山匪嘛。”

　　青竹城也算大城，既是大城就不缺捉妖师和道士，请两位法力高深的道士对付鹰妖绰绰有余。况且给妖送祭品的戏码早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为何这些人还相信给妖送活人做祭品就能得到庇护的说辞呢。

　　还是说青竹城城主也同西风城城主一般，在背地勾结鹰妖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要想知道真实情况，还得进青竹城探查一番。

　　“公子小心！”

　　叫喊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落洙宁一听就知道这是复誉则的声音，她急忙抓住金银的手，眼中带着欣喜，拉着金银往前方跑去。

　　越往前走，竹子被破开的声音就越大，妖气也越浓郁。

　　但前方的路极为狭窄，竹子的数量相比于刚才密集许多，还参杂着其它树种，叶子将天完全遮住，阳光只能从微弱的缝隙透进去，好在这些光还能勉强让人看清眼前的路。

　　金银抬起头，看着这些高耸的树木不禁沉思。

　　看来鹰妖的老巢就在这片密林，不过这些树木高大，想要爬上去难如登天，若不慎掉落，摔下去恐怕只有粉身碎骨这一个下场。

　　方才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黑暗包裹着树林，行走的脚步声在密林中回响，像是误入一条没有出口的迷宫，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金银停下，左右看了一眼，对落洙宁说：“你去找个地方躲躲。”她拿出一张符箓贴在距离她最近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贴好后，她回过头，见到落洙宁已经躲好，便开始念出口诀。

　　金银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右手手掌紧靠着左手转动，然后指向符箓大喊一声：“破！”

　　口诀一出，她迅速掏出一张符箓，将自己护住。

　　只听咯吱一声，大树树干中央突然出现一道裂缝，这道裂缝快速蔓延到大树顶部。而后，大树树干被裂缝分成两半，往两侧倒下。倒下的部分各自撞向旁边的树，牵扯着它们一同倒下。

　　片刻后，周围的树相继裂开，将原本黑暗的密林划开一道口子，阳光随之倾泻而下，照在金银身上。

　　等手上的符箓燃烧殆尽，金银拍拍手，对身后的落洙宁说：“继续前进吧。”

　　落洙宁听到金银的声音并未做出任何举动，她愣在原地，看向金银的眼神中不禁产生出了崇拜之情。

　　原本高耸入云的树木在一瞬间就被金银的符箓给破开，在这一刻落洙宁终于明白大妖们为何会忌惮高阶捉妖师了。

　　此刻落洙宁再次感到庆幸，庆幸金银对她并无敌意，否则她下场早在与金银见面那一刻就如同如今周围散落的枝条一般凄惨无比。

　　金银再次提醒落洙宁：“愣着干嘛？走啊，你不救你夫君了啊。”

　　落洙宁回过神，拍拍头上的枝条落叶后迅速跟在金银身后。

　　每到日光不及之处，金银就会再次用符箓炸开一处缺口。她本不想消耗这么多符纸，可是没办法，谁让这片密林阴森森，看不清路。这种瘆人的地方她最不喜欢，光是待着都觉得压抑难耐。

　　此刻，在密林的另一处，隋玚正站在鹰妖的巢穴，试图用轻功跳到鹰妖背上，救下鹰妖口中的复誉则。

　　正当他准备借着枝叶跃向鹰妖时，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砰！”

　　巨大的声响从密林左侧传来，引得林中鸟雀纷纷向四周飞出。远远看去，破开的路就像是密林的伤口。隋玚再清楚不过这些杰作出自于谁之手，他知道，是金银来了。

　　冥火抖动得厉害，金银顺着冥火抖动的方向望去，抬起头，透过缺口，瞧见远处有棵千尺高的树在那耸立。仔细一看，能看到上边站着个人，旁边还有只翱翔的大鸟。

　　看来那棵树就是鹰妖的巢穴了。

　　金银转过身嘱咐落洙宁：“你一会儿保护好自己，跟着冥火过来找我，我先过去帮他们。”

　　说完，金银就消失在了原地。

　　鹰妖以为隋玚无计可施，便绕着树木盘旋，时不时将口中的复誉则扔下又接住。

　　复誉则被鹰妖的举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他本就怕高，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闭上眼睛，生怕被鹰妖扔下时不能瞧准机会扯住枝干从高空掉下去。

　　隋玚不再犹豫，他用剑砍下一根枝干，朝空中扔去，随后踩在枝干上方一跃而起，用剑往鹰妖身上劈去。

　　隋玚的攻击让鹰妖措不及防，它扇动迅速避开，可翅膀还是被飞来的剑气劈中。但即使这样，鹰妖还是不愿松开嘴，反而将复誉则咬得更紧。

　　“啊！”复誉则忍不住喊出声。

　　高处无落脚之地，便不能使用轻功。隋玚就算，也不敢在原地停留，于是鹰妖只管向远处飞去。

　　谁知金银此时突然出现在隋玚身前，她没有任何犹豫，转向身后迅速拔出隋玚的剑鞘，抢过隋玚手中的剑。

　　她将剑鞘扔在空中，踏着剑鞘跃到鹰妖背上，随即举起剑，用力刺向鹰妖。

　　剑刺到鹰妖的那一刻，它不再紧咬着复誉则，而是张开嘴大声叫唤。隋玚见复誉则从鹰妖嘴下掉落，靠着飞来的落叶一跃而起抓住复誉则的手，顺势拿出一块金条做踏板，带着复誉则跃回到鹰妖巢中。

　　复誉则虽顺利救了下来，但金银这边的情况却开始不妙。鹰妖忍着疼扇动翅膀往高空飞，它想在飞向高空时将金银抛下去让她粉身碎骨，好让她知道用剑刺向她的下场。

　　可让鹰妖没想到的是，无论怎么摆动身体，金银的手总死死抓着它的脖颈不放。无论使用何种方法，它都甩不开背上的金银。

　　鹰妖的血顺着羽毛流向金银的衣摆上，但金银并未理会，她找准时机，在鹰妖冲向天空展开翅膀的一瞬间拔出剑，又插入鹰妖左侧的翅膀，用力往下划。

　　“你这个疯子！”鹰妖被金银逼得只好舍弃它的左翼，侧过身化作一股妖气往密林中逃，逃走前还不忘说句：“等我妖力大涨之时再来收拾你。”

　　鹰妖就这样消失在空中，金银松开怀中的翅膀，从容冷静地在下坠时念出口诀利用符箓传回隋玚身边。

　　“这鹰妖跑得可真快，不过这趟值了。”金银把剑扔给隋玚，往空中扔出一张符箓，把隋玚和复誉则二人传回地面，随后在鹰妖的巢穴放了一把火，才不慌不忙从树上跳下来。

　　落洙宁顺着冥火找来，见到复誉则还活着，她含着泪毫不犹豫朝复誉则跑去，大喊着复誉则的名字。

　　“诶，你替我拿着这个。”没等落洙宁和复誉则相拥，金银就把鹰妖翅膀扔给落洙宁，让落洙宁拿着。

　　复誉则见到落洙宁，不顾身上的伤痛一瘸一拐地跑过去抱住落洙宁，眼神急切地在落洙宁身上查看。“洙宁，你方才有没有受伤？”

　　落洙宁笑着摇头，“当然没有，倒是你，伤成这样还跑那么快，不怕疼啊。”

　　复誉则开始傻笑，“见到你我怎么还顾得上这些伤。”

　　金银看不惯两人在这打情骂俏：“喂，再不快点回去等鹰妖追上来报仇，我可救不了你们啊。”

　　复誉则意识到还有旁人在，便没和落洙宁继续说下去。“抱歉抱歉，这次多谢二位恩人出手相救，才能让我和妻子团圆。”

　　“行行行，快走吧，在路上有时间赶紧叙叙旧，不过回去之后记得用大鱼大肉报答我们。”金银捂着肚子，一脸惆怅，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前走，不过下一刻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几个果子。她抬起头，发现这是隋玚摘给她的。

　　金银二话不说把果子拿在手上往嘴里塞，发现这果子酸涩无比还伴着苦味就立刻吐出来扔掉。“呸呸呸，好难吃的东西，臭道士，你想害死我啊。”

　　见到隋玚，她心底就来气。

　　隋玚不知金银何时给他改的称呼，他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看金银捂着肚子，他就学着金银随手摘下路边几个野果递金银过去，谁知道这果子居然吃不得。

　　“我才不听你狡辩，既然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那就给我吃一口。”

　　隋玚接过金银递过来的果子，试探地咬了一口，却又立即吐掉。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难吃的东西，难怪金银会生气。

　　金银见到隋玚露出嫌弃的表情开始捧腹大笑：“哼哼，你看看，是不是很难吃，还说你不是故意的。以后不认识的野果不要乱摘，得亏这野果只是有些难吃，要是摘到有毒的有你受的。”

　　“哈哈，姑娘跟公子的关系真好。”听到金银与隋玚的对话，复誉则突然感叹道。

　　金银有些恼怒：“好什么好，继续走你的路。”

　　不知为何，隋玚见到金银这副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又笑什么？”金银还想痛骂隋玚，可她见到隋玚那副笑脸，到了嘴边的话却忽然说不出口。

　　这好像是金银第一次见到隋玚笑，但不得不说这隋玚笑的还挺好看的，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这次就先不骂他。

　　“嗯？”隋玚回过神，“你方才说什么？”

　　金银撇开脸，大步往前走，没有回答隋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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