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小鱼在乎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至少我以为会是这样。]

　　一中是有食堂的。
　　不管是走读生还是住读生，中午都在学校用餐。
　　大家对此怨声载天。

　　林喜倒无所谓，唯一麻烦的是她不能吃的食物很多，祝清担心她吃不好，本来想跟班主任商量中午让林喜回福利院，但被林喜拒绝了。
　　主要是来回一趟确实麻烦，她不想看到祝清因为自己的事情操心，好在向田嘉惠说明特殊情况后，得到保证的是学校配餐有专门的营养师，会根据学生们的身体情况调整每日饮食。

　　于是祝清放心很多。

　　“刚刚于霁走过来的时候，离我们好近。”方晓薇抱着餐盘，摇头晃脑地说，“近距离看，更帅了。”

　　“我说他帅，你还不信。”雷蕾呛她。

　　“没有啊，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帅，就是现在觉得更帅了，特别是他的头发，自然卷，还有发色也很好看，明明长着一张小奶狗的脸，但是表情总是酷酷的，很有反差感，懂不懂啊你们。”

　　雷蕾：“我懂我懂。”

　　钟秋：“你俩淡定一点，学学人家林喜，帅哥当前，完全无动于衷，有定力，有前途。”

　　林喜简直是欲哭无泪，只能在心中哀嚎。

　　哪里是无动于衷，分明是一点都不敢动。
　　她就知道。
　　这个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笑她的机会。

　　下次再见到他，绝对要绕路走！

　　林喜暗暗发誓。

　　“今天怎么又是红烧肉，我一点都不喜欢吃红烧肉。”
　　“加1。”
　　方晓薇朝前面探了下头，“今天是那个小哥哥打菜。”

　　“真的吗？”钟秋举手说，“我现在又喜欢吃红烧肉了。”

　　雷蕾：“你真的很善变。”

　　林喜笑问：“什么小哥哥？”

　　“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食堂最近新来了一个帅哥。”
　　“帅哥？”
　　方晓薇疯狂点头，指了指前面，“那儿。”

　　林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本来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情，结果定睛一看，她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置信地揉了又揉，才敢确定。

　　她们口中的那位小哥哥竟然是...

　　常春藤！

　　很快排到林喜，常春藤戴着口罩，头也没抬地问她想要什么菜。

　　林喜小心翼翼往里探了下脑袋，轻声喊道：“藤哥！”

　　常春藤猛地抬头，映入眼帘地是林喜那张又惊又喜的脸，他笑着冲她挑了下眉，林喜无声地用口型问他怎么在这儿。

　　没等常春藤回答，后面排队的人开始催促，常春藤赶紧给她打了几个菜，动作熟练。

　　“林喜，这里！”钟秋朝她招手。

　　坐在钟秋旁边，林喜发现打的菜不仅是她能吃的，还几乎都是她爱吃的，她回头看了眼常春藤所在的窗口。

　　原来这就是他新找的工作。

　　林喜无声地笑了笑。

　　“砰”地一声，食堂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纷纷望过去。
　　是垃圾桶被人撞翻发出的声音。

　　议论声四起，有些人是被吓的，有些人单纯是在看热闹。

　　“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看路。”一位气势汹汹的女生居高临下地冲被撞倒在地的女生吼道，“撞痛我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没看见...”

　　“你眼睛长着是当摆设的吗？”

　　林喜蹙紧眉，虽然没看见事情的全部经过，但此刻那位女生咄咄逼人的模样格外刺眼。

　　“吃饭吃饭，别看了。”雷蕾小声说道，“吃完赶紧走，惹不起。”

　　林喜：“她是谁啊？”

　　方晓薇连忙嘘声，“别往那边看。”

　　难得见方晓薇露出这种发怵的神情，林喜猜想那人估计是真的不好惹。

　　钟秋轻声说：“出去跟你说。”

　　林喜乖乖点头。

　　回教室路上，林喜从她们口中得知，那人叫李思迪，是高三二班的，仗着家里有点钱，一身的公主病，性格古怪难缠，刚开学就跟隔壁学校的男生起冲突打群架，更奇怪的是，她把人打进医院也只是记过，没有被开除，于是学校里大家都在传，她家里不止是有钱，估计还是个了不起的关系户。

　　从那之后，大家对她都是能避就避，惹不起就躲。

　　“你们还记得一班新来的那个转校生吗？”钟秋问道。

　　雷蕾：“知道啊，叫什么李什么文，一来就拿了个全校第一。”

　　“李思文。”方晓薇补充道，“是那个让于霁卷到住院的学霸吗？”

　　雷蕾推她：“都说了是谣言，别再传了，不能让于霁听到。”

　　晚了。
　　他已经知道了。

　　林喜想到小树发到群里的那条链接，突然很想笑。

　　钟秋：“前段时间我回家的时候看到李思文跟李思迪上了一辆车。”

　　“李思文，李思迪。”雷蕾念念有词，“名字就差一个字，她们不会是一家人吧。”

　　“肯定是，没跑了，还上一辆车，绝对就是亲姐妹，不过李思文看起来好相处多了，性格也好，上次我去办公室找田老师，还是她提醒我钥匙掉了，要不然我连家门都进不去。”

　　“重点不是上了一辆车，后来等公交的时候，我看到李思文被推下来了，然后车就走了。”

　　“啊？”方晓薇惊道，“姐妹不合啊？”

　　“不知道。”

　　林喜：“吵架了？”

　　“谁知道呢！”钟秋说，“当时看到李思文被推下来，差点都要摔倒了，还挺惨的。”

　　方晓薇：“就算吵架，也不至于把人推下车吧。”

　　虽然没见过她们说的李思文，但仅凭只言片语，林喜莫名对这个女孩生出一丝怜爱。

　　—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
　　回福利院的公交只剩下最后一趟，大概是十点左右到站，虽然常春藤说过晚上可以来接她，但林喜觉得他白天上班已经够累了，还是不要麻烦他比较好。

　　校门口围满了人，一些是来接孩子的家长，还有些是小吃商贩，周围灯火通明。

　　公交车站在对面，林喜穿过人行道，径直走过去，迎面来了几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男生，错身时，她听见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讲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旁若无人地说治不了这个贱人，就跟她妹妹好好玩玩吧。

　　笑得一脸□□。

　　林喜不动声色地拉开跟他们之间的距离，待人走远后，匆匆扫了一眼。
　　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希望那个女生不要碰见他们。

　　等车期间，林喜给庄灏发了条消息。

　　【今天在学校很开心，虽然已经跟您说过很多遍谢谢，但还是想说，谢谢您。】

　　感谢的话是发自肺腑地，如果不是庄灏，学校的事也不会安排得这么顺利，这一刻，不管他是出自什么原因，林喜都很真诚地想要谢谢他。

　　庄灏没有回复，林喜收到一条新消息，是常春藤发来的，问她在哪儿。

　　她拍了张公交车站的照片发过去，刚想打字告诉他，车马上就来，突然这时，她隐约听见了一道女生的嘶吼声，很快很短促，一下就没了。

　　林喜小心翼翼探头，四处张望，结果半点动静都没有，但刚刚的声音那么真切，绝对不可能是听错了，就在她这样想的同时，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巷子里突然传出铁棍敲击墙面的响声，再仔细听，还有窸窸窣窣的咒骂声。

　　听上去有点耳熟。

　　林喜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是刚刚走过去的那群混混！

　　难道巷子里还有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女生吗？

　　看他们的架势，都不像是善茬，要是那个女生真落在他们手里，肯定会受到伤害。
　　报警。
　　对！先报警。

　　林喜胸口突突直跳，她手忙脚乱地拨110，挂断电话，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小喜。”常春藤出现在视野里，“没想到吧，藤哥接你来了。”

　　林喜蹭地一下站起来，抓紧常春藤的臂膀，根本顾不上深究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藤哥，那里有人打架。”林喜指了指巷子。

　　常春藤以为就是普通的打架斗殴，没往深处想，“多稀奇的事，咱不掺和。”

　　“不是，我感觉是一群人在欺负一个女生。”
　　“什么？有这种事。”常春藤撸起袖子，准备往巷子里冲。

　　“他们人很多，好像还拿了棍子，我刚才已经报警了，你注意安全。”
　　“做得好，放心，藤哥有分寸，你就待在这里。”
　　“好。”

　　常春藤迈着大步走过去，心里盘算着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怎么着也得等警察来处理，更何况他的腿也不适合打架，也是在这时，他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二话不说拉着人一起往巷子里走，正所谓是人多力量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一个算一个。

　　于霁也是没想到白天被人误会打架，到了晚上，还真让他撞到打架现场了。

　　常春藤冷不丁冲过来，于霁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随后就听见他短短几句自我介绍。

　　“我记得你，于霁是吧，我是林喜她哥，常春藤，我们在医院见过的，小树病房，记得吧。”

　　于霁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吧，现在哥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本来因为小树的事情，于霁想着找个时间要好好感谢下他，但一直没有一个好的契机，可当下，未免也太仓促了。

　　于霁被他推着往前走，正想多问两句，注意力却让巷子里的动静吸引过去。

　　“哎哎哎！都停手啊。”常春藤松了手，指着那几个小混混说。

　　“你他妈谁啊？”为首的那个人骂道，“别多管闲事，赶紧给老子滚。”

　　于霁扫了眼蜷缩在角落的女生，又看向凶神恶煞的几个混混，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拉他来救人了。

　　常春藤凑过来，“怎么样，哥这忙帮还是不帮？”

　　于霁看他，“下次这种忙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
　　“好叫人。”

　　常春藤哈哈笑出声。

　　“你们他妈的听不懂人话是吗？再叽叽歪歪小心老子干死你们。”

　　于霁松松肩，把手里的包甩到地上。
　　“谁干死谁，还不一定。”

　　“我艹，想英雄救美是吧。”那人踢翻脚边的铁桶，声音刺耳。

　　常春藤心中警铃大作，这小子有点太猛了，直接给人惹毛，趁那群混混涌上来，他很快扫了眼于霁的腿。

　　“腿行吗？”
　　“我还想问你。”
　　“你行我就行。”

　　混混们抡着铁棍冲过来，于霁抄起脚边的木棍去挡，奈何木头不顶用，直接被劈成两半。

　　“我靠。”于霁扔掉它，甩甩手，“早知道我也带个防身。”

　　又一个混混从旁边偷袭，一只脚踹向于霁，他迅速躲开，让人扑了个空，而这边的常春藤明显没有他动作敏捷，虽然没伤到，但吃力很多，尤其是在几个人同时围上来的时候，他反应不过来。

　　好在于霁眼疾手快，拉开他和混混之间的距离，但也让他不小心忽略掉左侧的危险，实实在在地挨了一拳。

　　大脑宕机一秒，忽然一下就晕了。

　　常春藤大骂：“我他妈跟你们拼了。”

　　为首的混混朝常春藤举起铁棍，没等挥下来，“砰”地一声，后背被一个东西砸了下，紧接着，巷子外响起警笛声，刚刚还蜷缩在角落的女生此刻站在原地，手上还保持着丢东西的姿势，大喊一声。

　　“警察来了！”

　　混混们肉眼可见地慌了，匆忙四处逃窜，两三个警察箭步冲过来，将他们一一按倒在地。

　　“怎么回事？”

　　“不是我们闹事啊，是，是他们，他们先动手的，我们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跑什么？”

　　“我...”

　　常春藤站出来说话：“警察同志，别听他们胡扯，是我们报的警，他们几个欺负一个小姑娘。”

　　他口中的女生穿着一件白色外套，衣服上沾满了泥土，从昏暗的角落走出来，踏进光亮里，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颤抖地指着那群混混。

　　“警察叔叔，是他们在打我。”

　　也是在这一刻，于霁和常春藤看清了女生的脸，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栀子？”

　　“李思文？”

　　—
　　警察将他们带回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林喜也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八班班主任田嘉惠。

　　当时她也在现场，人群散去后，正好看见仓皇赶来的林喜，那时候的林喜看见常春藤被警车带走，一时乱了阵脚，又怕事情传到祝清那里让她担心，于是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田嘉惠。

　　匆匆赶到派出所，刚进来，林喜便看见大厅的常春藤和于霁。

　　“你们没事吧？”

　　“没事儿。”常春藤回道。

　　于霁避开林喜的视线，右手有意无意地遮掩挂了彩的半边脸颊。

　　“同学，以后遇到这种事要主动告诉父母或者老师，知道吗？”
　　林喜微微张嘴，还想说什么，左侧的门突然打开，一位警察从里走出来，不停嘱咐身后的女生。

　　而当看见那位女生时，林喜忽然怔住，脸上表情难以言喻，似是震惊又似疑惑，沉默好一会儿，直到女生望向她。

　　林喜迟疑：“栀，子？”

　　于霁闻言左右看了眼两人。
　　没记错的话，常春藤刚才也是叫的这个名字，但眼前的这个女生分明就是他们班上新来的转学生，李思文。

　　几人各怀心思走出派出所。

　　于霁：“田老师，今天麻烦你了。”

　　“以后遇到这种事千万别冲动，我也不是说你们做错了，用意是好的，但要讲究方式方法，保证自己不受伤。”田嘉惠又看向李思文，“要不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李思文一直低着脑袋，直到听见田嘉惠说的这句话，猛地摇头，“不用了，田老师，我家离得很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回家很不安全，你爸妈电话多少，我来跟他们说。”

　　李思文想都没想直接抓住田嘉惠的手腕，声音渐小，“田老师，能别给我爸妈打电话吗？”

　　她战战兢兢的模样看得林喜心里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很闷很难受。

　　“田老师，我可以送她回家，还有我哥，我们都可以的。”

　　常春藤眉头紧紧皱着，“对，老师，我们都很熟的，送她回家很安全，她可能也是怕被家里人担心。”

　　于霁左脸颊后知后觉地疼，他瞟了眼矮一个台阶的林喜，也不知道是不是头晕看错了，他发现林喜眼眶都是红的，说话很着急的样子，于是他附和一句。

　　“田老师，要是不放心，我跟他们一起送李思文回家。”

　　田嘉惠叹了个很长的气，妥协道：“行吧，到家了跟我说一声，也不早了，都回吧，明天还要上课。”

　　跟田嘉惠分开后，林喜终于忍不住了。

　　所有的疑问如同潮水般喷涌而出，她抓着李思文的手，口中却喊着另外一个名字，“栀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你？你怎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没事。”栀子强颜欢笑地回道。

　　常春藤脸上露出少见的严肃，“还打算瞒着我们？”

　　于霁吃痛地摸着左脸颊听他们对峙，压根不知道他们跟他认识的李思文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是看这情况，他们似乎很熟。

　　“怎么会没事？你都被他们欺负成这样，怎么就没事了？”林喜少见地激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说好的，任何事情都不会瞒着对方的。”

　　“你别紧张。”栀子面色担忧，摸了摸林喜的手，“我现在挺好的。”

　　常春藤：“是你的真心话吗？”

　　栀子把脸扭到一边，没有回答。

　　气氛僵持，在场唯一一位局外人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调和。
　　“时间不早了，先送她回家吧。”

　　“不用你们送。”

　　常春藤从栀子手中一把捞过书包，语气很强硬，“走吧。”

　　“真不用...”

　　常春藤眼神冷冰冰地，扫过她，栀子不敢再驳他的意思，乖乖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握住林喜的手，低声跟她道歉。

　　说到底两人的交情是打小刻进骨子里的，哪怕话赶话拌了几句，也不会真生气，更何况林喜是因为担心她，这点栀子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栀子家离得不远，几步路的距离，林喜还有好多话想问她，但见她有所隐瞒，只能通通憋回去。

　　“小喜，你在这里等我，我送她过去。”

　　林喜从小心思细腻，她看出常春藤的欲言又止，也知道他是个护短的，最见不得福利院里的人在外面受欺负，最重要的是，常春藤现在是真的很生气。
　　所以，她乖乖点头，站在马路对面等他。

　　于霁站在林喜身后，常春藤递过来一个眼神，他了然抬抬下巴。

　　夜晚的风凛冽刺骨，两人前后相错地站着，无言之间，于霁嘴角撕裂的痛感泛上来，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声音裹着风穿进林喜耳中。

　　“很疼吧？”
　　林喜回头看他，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脸颊，上面微微泛着红，仔细看，嘴角裂开一个小口。

　　于霁挡了下，“那小子下的死手。”

　　“抱歉啊，把你牵扯进来。”

　　“跟你没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林喜垂下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落在于霁眼中，不禁让他拧紧眉。
　　那一刻，他再次想起医院里捡到的那只小猫，一开始也总是神色恹恹，见人就躲，后来在他锲而不舍地努力下，便跟人亲近起来，变得活泼很多。

　　人，应该也是这样吧。

　　于是，他朝林喜迈了一步，并肩站着，女生的发丝不再飘动，而他的衣襟吹得立起来。

　　“今天真让你说中了。”

　　林喜摸不清头脑：“什么？”

　　于霁笑说：“你不是以为我要打架？”

　　林喜立马反驳，“是误会。”

　　于霁意味深长地嗯了声，“确实是误会。”

　　林喜望过来。

　　“不是我打别人，是我...被别人打。”

　　四目交汇，微弱的路灯下，冷风在呼啸，但再冷也冷不过于霁讲的这个冷笑话，可即便如此，林喜还是笑了。

　　被于霁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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