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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历史
“裴主任来了!”陈然在人群里大喊。
狼来了可能喊第三遍就不管用了,但老师来了,永远百发百中,屡试不爽。
众人一看演员走了,导演没了,城管倒是快来了,纷纷作鸟兽散。
肖权、张霄阳和杨枫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仔细一瞅也没摄像和编剧啊,这么精彩的场面是怎么排出来的?
他们默契地看向陈然,却发现一向二了吧唧的陈然此时却异常沉默。
“二狗?”杨枫开玩笑道:“雕哥什么时候有过前女友啊?他都没跟我们说过……”
“那不是前女友,”陈然闷声打断他,“那是个瓜婆娘,差点坑死宁哥和刘秀。”
宁哥是宁暖雨,八班一大部分人都这么喊。
“什么?”三人看好戏的神色淡了,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当年……”
*
“当年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有必要再去想了。”刘深难得没有嬉皮笑脸,一般走一边说。
宁暖雨一下站住了,指着刘深气道:“刘暖风!你是不是缺心眼?她那么对你,你……”
“好了好了,”刘深安抚她:“我要不缺心眼当初怎么会让那个女的蹦跶成那样?我已经够无地自容了,咱就别再提过去的事了啊。”
宁暖雨觉得自己也可能缺心眼,不然她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欣慰对方终于用对了成语。
女孩回忆起那个充斥着血气和尘土的下午,仍觉得右手还会神经质地抖动。
她从来只会握笔的手狠狠捏住了一块粗糙割人的砖,却被她的哥哥,那个不爱学习天天只会混日子结果混成校霸的少年,拿走了那块沉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凶器。
他挡在她面前,没有让她看到一点对面的丑恶嘴脸,也没有让她沾到一点灰尘。
少年满身伤痕与泥土,戾气快要溢出来,处在变声期中的粗哑嗓音却是轻柔的:“抱歉,是哥没用。”
他笑着,看向对面,声音像是从割断的铁剑里发出的:“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敢动我妹妹?”
具体的过程宁暖雨已记不清了,回忆里只充斥着嘶吼、喊叫,重物击打声、求饶,呻吟。
然后似乎有个人拿了块砖扑上来,少年疲于分心保护她,硬生生用头受了那一下。随即,她的眼里只剩下了漫天血色。
*
“然后呢?”很少说话的张霄阳率先问道。
陈然怔了怔,道:“然后刘秀顶着一头血把对面打得叫爸爸。”
三人:“……”
陈然那个时候刚解决完另一堆麻烦带人赶过去,恰好就看见刘深回头的模样。额头的血已经干掉了,还有一部分流进了眼睛,血气冲天,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看得众人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遑论对面直面他的人。
“更可气的是,翟晓恬那脑壳有包的瓜婆娘居然还有脸告老师!”陈然气得狂飙方言脏话,片刻后又深吸一口气,回归平静:“不过大家都护着刘秀,她又没有证据,学校最后也没有追究。”
那天血刹修罗的印象实在深入人心,在场的无论是敌是友,皆对此讳莫如深,怎么也不肯再招惹这尊煞神。翟晓恬也没敢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照陈然的说法,敢出现?出现一次打一次。
“那不对啊,”肖权指出问题,“雕哥那脑门上的包……不是,脑门上的伤怎么解释的?”
陈然:“你猜?”
张霄阳接道:“总不能说自己脑壳被门夹了嘛。”
见陈然盯着自己眼神迷离,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不会真是……?”
事实证明,没有刘某人干不出来的事。
他顶着一圈被纱布包着的头,硬是用“头被门夹了这个理由”在老师同学面前晃悠直到拆纱布。
那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模样,竟让不少人都相信了这个说辞。
当然大家相信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宁暖雨。
陈然:“宁哥学习一直都好,初中三年都是年级第一。”
*
“你在老师们眼中一直都很乖,所以哪怕理由再离谱。你一说话,那帮爱才如命的人就全信了。”刘深叹气,“他们要知道你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得气到鸡犬升天。”
宁暖雨:“……”
坏水不知道,一肚子气倒是给整没了。刚刚还欣慰会用成语了,结果又开始张冠李戴。
刘深的目光虚虚放在远处:“真的不用在意她,我并没有喜欢过她,她做的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过。如果不是她动了你,我真的无谓她蹦跶。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翟晓恬当时是喜欢的是陈二狗。”刘深轻描淡写地抛深水炸弹。
“?”
“就是你脑补的那样,为了接近二狗才假装喜欢我。你也知道二狗那小白脸长相,确实很招小姑娘喜欢。我当时年少轻狂嘛,又不服气,再加上……”
宁暖雨直觉后面可能是什么中二宣言。
果然,刘深面对自己的黑历史,难得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当时我小弟说,没有哪个校霸是没有前女友的。我寻思着有道理,正准备瞎掰扯一个,翟晓恬就撞上来了。”
宁暖雨:“于是你一合计郎有情妾有意,便马不停蹄地凑上去作死了?”
“我想着我那么英俊潇洒又孔武有力,虽然是拿她凑前女友,但是她也不算亏啊。”
女孩忍不住翻白眼,跟自恋有关的成语他是一个也没用错。
所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上了翟晓恬的当。以为刘深真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在认为刘深很喜欢对方的前提下听到对方如此的嫌弃和侮辱,自己才会忍不住动了手吧。也才会被她叫人阴,堵在小巷中,差点……
后来连宁暖雨都被他浑身的戾气吓住了,怯怯地走到少年身后喊了声:“哥哥。”
她很少这么叫过刘深。
刘深当即就怔住了。
宁暖雨向来自持冷静,严于待己,否则也不可能从小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别人说她几句她就会放在心上而失去判断力呢?
不过是因为,那些话,说的是他。
身形还不算高的少年虚抱了一下女孩,轻声道:“我确实长得不咋地,成绩也不好,不太配当你的哥哥……”
女孩愣了,这还是那个随时老子天下第一的刘深会说的话吗?她急着反驳:“不是……”你不是那样的,你是我的哥哥……
“好啦,”少年温柔地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那些人放的屁也不都是假的。”
他成绩确实差,但说他考不上高中,只配当混混的,倒也不必这样激励。
“暖雨,要中考了。”
“还有一年。”
“嗯,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二中。”刘深闭着那只血红的眼,免得它吓到女孩:“我会考到二中的,我保证。”
“刘暖风……”
“不用这么感动。”
“不是,我觉得你需要先送医院。”
刘深:“……”刘深最后还是被架去了医院。
从那以后,刘深再不是天天混日子的校霸,他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令老师十分头疼的存在——尤其是语文老师。
而宁暖雨也不再只是那个只会学习的乖乖女,她缓慢长成了一朵披着女神壳子的……食人花。
*
“话说,她怎么会比我们低一个年级?”
上课铃已经打了,老师却还没来。刘深跟着宁暖雨走回座位,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呵,自作自受呗。”宁暖雨耸肩,余光瞥到靠近的人影,默默给油里添了醋:“她那样毁你,降级都算轻的。不是我说,你的眼光是真的不行。”
刘深还没琢磨出此事是否和宁暖雨有关,先品出了最后那句话的不对劲。
“不是,什么叫我……”他看到甘浅之走近并默默坐到位置上,不知道怎的就把话咽下去了。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心虚得毫无理由,于是准备把话茬提起证明自己的清白。
大概天都想整刘深,他刚刚深吸一口气,教室就突然安静下来了。
本能使他立刻坐下翻开书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但那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只好翻开草稿本在上面写了十来个“岂有此理”才平复下来。
写着写着,他斜眼一瞟自己坐得笔直的同桌,目光再滑到对方随意放在桌子上的修长手指上。按捺了半天,最后还是暗搓搓在草稿本上写了一句话,神不知鬼不觉惟同桌晓地推了过去。
刘深注意到,同桌看到这操作后愣了一下,然后就略带些迟疑的按着本子滑到了自己面前,左手的笔也换到了右手。看到内容后就又愣住了。
刘深:……他在愣啥?总不可能是没人给他传过小纸条吧……
很快地,本子被悄无声息推了回来,刘深龙飞凤舞的一排字下面写着规矩隽秀的小字:知道了。
刘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这三个看似敷衍的字里看出了对方的认真,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少年不知道自己对甘浅之没由来的信任和在意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的直觉很少出错。对方的沉默无声有着温和的力量,在刘深的记忆里很少遇到过这样的人,但每一次都是难以忘记。
想来自己的初中其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唯一的亏心事也跟学校八竿子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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