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室春枝

作者:大王Si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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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显而易见,除了原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除非这时候有什么没眼力见的鬼大驾光临,不过别误会,在这里我并没有觉得原咖没眼力见。

      被打断情绪的宣泄,我反而有些怒吼后的不知所措。拍了拍脸把五官反复在手掌揉搓捻弄,整理好思绪后,我带着尴尬拧开门把手开门,出现在尴尬无比的场合。

      “吵到你画画了?”
      我并不怎么敢直视他,因为清楚自己在卧室那番惊天泣地的鬼作为和失去理智的疯子别无二致,而大家都喜欢情绪稳定的人。

      于是羞哧作祟掀起雾,让我本身要投射到原咖脸上的视线半路改了航线,翼尖涡流捎过他的脸庞,撞在后面模糊不清的墙上。
      即便这样,我依旧可以感受到他那双大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我时带来的炽热目光。看得我脸和心脏直发烧。

      “没有没有,”他笑着摇了摇头,“我还寻思我画画放歌会不会吵到你来着,就来问问你。”“不会啊,卧室的隔音还不错。”

      天哪,他可真是个天使。
      我一个成天和语言文字打交道的作者,对这种话术再了解不过,当然知道在这种语境下他言词表达出的意思——他不过是想替我分担几斤尴尬的而已。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他那双笑眼望着我,“在你来之前我就不是很清楚卧室的隔音怎么样,你来了之后我还是没有很深刻地体会。”
      我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被他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然而人却轻飘飘了。

      “要一起下去散散步吗,就在小区里,我们和‘公主’一起。”
      很合时宜的,“公主”哒哒哒朝这边跑过来。
      我蹲下来把它抱在怀里,摸着它的脑袋说了声好。出门的时候他对我说,今天的太阳很温柔,是安抚焦躁的一剂良药。

      当然了,我说过的,我们很少在小区里散步和这些大爷大妈混面熟。
      “这么瞧的话,我们这栋楼夜里应该还是挺惊悚的。”他转头看向眼神空洞的房子君,它身上黑漆漆的洞没有阳光照进去。

      “是,有点这种感觉。”我向后望了一眼,“我就想起我弟前几年十一二岁的时候还因为自己一个人不敢去上厕所被吓得跺脚暴躁。但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一是本身就在自己家里,并不需要像我小时候那样住出租房,半夜三更跑到人家租主一楼的厕所去上。二是当时我的卧室离厕所就仅仅一墙之隔,真要有鬼大驾光临,他也不用担心只有自己一个人遭殃,除非这鬼还挑食。”

      我比旁人更清楚自己说这话时起的是什么歹毒的心思,但是我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羞愧的意思。我明白,我很渴望博得他的同情。
      是的,用可怜的家事博同情,不过好在故事不是胡诌的,比真金白银还真。可其实我也明白,我所讲述的故事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它可不是多么客观的言论。

      所以正是我深谙自己这番带有鲜明个人色彩的描绘不足以让别人听信,甚至也许会因为我对家人带有心机的贬嗤而对我这个人衍生出一种新的见解。
      但我却什么也都管不了了。

      我只是想博得他的同情而已,又不是为了要申请丰厚的贫困资助金而不择手段把自己的家庭经济状况吹得粒米束薪。
      我不用存在什么愧疚心理,又没有真正贫困的人因为我这番吹嘘而被剥夺名额丧失真正被选择的名额。

      “是吗,十一二岁了,就在自己家里还不敢去上厕所?看来他还是个有鬼论者。”他哈哈笑了两声。“对啊,”我兴奋地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癖好,上厕所就得人陪着,也不知道避嫌,还每次在上厕所的时候找奶奶去厕所陪着他。”

      “我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奇葩心理。”我无奈翻了个白眼。说来很奇怪,大部分家庭在童年时期吃了很多苦的老大会因为老二的出生而对她|他倍加爱惜,想必对弟弟妹妹成长的那个时期家庭条件的提升和家庭矛盾的减少都会打心底里感到欣慰,但我却满腹不甘和嫉妒。

      这是否能说明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或者说没有正常的哥哥应该具备的心理。
      世界永远是多数人的世界,而不是少数人的世界。规则是多数人的规则,而不是少数人的规则。
      我也只为不能在一些方面对原咖做到坦诚而感到深深的绝望的悲哀,就像是这种歹毒的心理活动,我就不能完全揭示展露出来。

      或者说,不是不能,而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最喜欢的人表达丑恶,我只能粉饰。

      “那你小时候也很不容易啊。”他定睛望着我说。“还好吧,或许只是我小时候心理比较敏感脆弱,稍微遇到点什么挫折就能打得我溃不成军,爬都爬不起来。但其实比我艰难的人数不胜数,不是吗?”我又开始由衷地这么想,虽然听上去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那不能这么讲啊,世界上没有最惨的人,只是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很悲惨。你没有听说过话吗?”他攥着牵引绳控制着跑得欢快的“公主”。
      “什么话?”我问他。

      “苦难不能比较,苦难不会因为别人比你更苦而减少它在你心里的分量。”他皱着眉认真说。
      “我知道这句话。”我点点头,“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倒是很为每个人着想了。”
      “既然知道你就更要去这么想啊。”原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会的,我在尝试。”我点点头。
      “好的开始。”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忽然说,“你作为一个很有热度的作者,在面对很多恶意的评论的时候会怎么办?”

      “说实话吗?”我有些迟疑,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有点丢人。
      “当然了。”他胳膊搭着我的肩,闻言人往后仰了仰,“我要是想听你说假话就干脆不问你了,毕竟那种冠冕堂皇的官方话术我拿脚指头都想的来。”

      他说着还抬起一只脚晃了晃。
      我忍俊不禁:“说实话,我作品刚开始有热度那会面对一些恶意的评论还是挺害怕的。”
      “害怕?”

      我看到他脸上的疑惑,向他慢慢解释:“对,就是害怕。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心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恼火气愤,反而是害怕,挺没出息的。
      甚至对于一些质疑的声音回复的时候都是担惊受怕的。但后来慢慢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不知道是不是见的多了,人皮实了。”

      “嗷……”原咖眼珠子转着点了点头。“你呢,你怎么样?”
      害怕露馅,我没敢问出“你怎么看待直播间那么多黑评”这种话,所以说得模棱两可。

      “我啊,我也还好。说实话,我不怎么在意,在‘好扒’直播了好几年了,我倒没有出现你这种心理,虽然想要别人对我的作品得到认可,但我也没有奢求所有人都理解我的画。因为不管别人怎么觉得,我还是会照着我的想法画下去,我画画二十年了,比别人清楚我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就是命里带点倔吧可能。”

      他竟然这么直截自然地把自己的工作对我说出来了?看他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没有任何才像我公布工作的不妥,所以他其实没想着隐瞒我。
      他不会以为自己很久之前就向我开诚布公过了吧?那我这么久充沛的心理活动又是在干嘛,这简直荒谬!

      不过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呢。
      “不错啊,我就觉得这种思想很不错,比我勇敢多了。”我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正常些。
      “但是说不在意吧,我也会对一些恶评反击回怼,所以倒不像是能完全做到置之不理不在意的样子。”他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知道吗,说我是精神病的人可不再少数。”他笑得很无奈。
      “神经病?”我不以为意,“就因为不同吗,那大家不都是精神病患者吗?不然为什么总会在背后称呼别人是神经病,地球是一个足够容纳八十亿神经病的圆形监狱收纳所。”
      “八十亿?”

      “呃,或许不那么准确。毕竟我可不是人口时钟,不负责记录和实时播报谁的死亡谁的出生。”
      “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每一个看上去在性格上有‘瑕疵’的人都被判定为神经病的话(我并不认为没有影响到别人的习惯算是瑕疵,我将它们称呼为辨识每个人的特色),没有人有资格以‘神经病’这样的称呼去作为谩骂贬低任何一个人,毕竟这只不过是陈述事实。地球是包容的。”

      “大家是平等的神经病患者。”他接过我的话茬。“嗯,我们只是差一个被名正言顺关进正牌精神病医院的机遇。”
      我同样很配合。或许我们的话看起来有些夸张可笑,甚至可能有点不可理喻,但倒是很符合我们两个的尿性,生活需要这些。

      “知道吗,我看了很多留言,他们一些人还说我可怕,有抑郁症心理扭曲,要我去看心理医生。用一些让人很不舒服的汉字调侃‘哟,这就是艺术,一般人真理解不了’,不过我才不在意。艺术,希腊文的τ?χυη,拉丁文的ars,英文的art,我现在真是烦透他们口中的‘艺术’。”原咖冷着脸将那两个字做着夸张的口型。

      “艺术……”我念叨着这两个字,笑着说,“我认为的艺术,那只是赋予了我们一种认识世界独有的方式。创作主体和接受者不同,接受者又被划分,被各种剖析解读也很正常。”
      “我也并没有介意与我本意不同的解读,相反,我觉得那很精彩。”他抿了抿嘴。

      我并不擅长在人面前高谈阔论一个很有争议和不熟悉的话题(这样我会避免很多争论和羞耻,将想说的一概写进小说里),跟他谈着的同时上网查了百度百科,上面说:“现在普遍流行的艺术观念采用了欧洲十八世纪以来的分类,即以‘美’的范畴统摄各门类。”

      “吔卜……”我听到他叫我,面上展露着无奈对我说,“我可从来没认为我的画我的作品是艺术,我就是个画画的混子,借着这个安静的通道把我想说但不想开口的话画出来而已,其它事一概不感兴趣。”

      那可是很巧了,我除了写作其他一概不感兴趣,我们两个简直像跟写作画画搞纯爱的傻逼,当然,这种话我不会让他听到的。
      自从我来到这个小区后,一切的时光好像就被按下了暂缓键,比还在上学时不知道慢了多少倍,但这种“慢”未曾给我带来过半点忧愁。

      这种慢式生活是很奢侈的,我曾期待了很多年。散步到小区那一片空着的草地时,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一对夫妻,他们正牵着手慢悠悠遛着四只小型犬。
      或许对于没有任何社交渠道的宠物来讲,见到同类是一件顶顶高兴的事情,“公主”撒开腿就往那边跑。

      原咖同样被这股并不强的力道拽过去。而后我们进行了一番交谈。
      我和老人的相处总比年轻人轻松很多,所以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社交压力,至于原咖,他倒是看着已经完美融入社交圈的“公主”发着楞,冷着脸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位老人面相都很和蔼可亲,也很健谈,虽然是聊天,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他们在说,我在听。
      他们讲了很多,老爷爷很炫耀地说老奶奶从二十岁嫁给他,如今他们已经结婚五十年了。

      “没孩子,那些生孩子的都疼得哭爹喊娘的,我才不愿意她受这苦。养这几只狗崽子不也挺热闹的,反正比孩子肯定养着舒坦多了。”
      “反正活到现在这把年纪,我们夫妻俩还都觉得挺滋润的。”

      “那个时候我爸妈死活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觉得他家里穷,家世不好。他就三天两头往我家跑,不给开门那长腿长脚翻墙就进来,啥礼都往这送,就是死活不同意。他就跪着求着我爸妈让同意我们两个结婚,结果我爸妈还拿酒瓶子砸他,脑袋都给砸淌血了。”

      “那我就很生气了呀,我就跟他走了。刚开始那段时间两个人都拼了死命打工,那段日子确实艰难,但是后来也都好了。就是最难的那段日子我都没问家里要过钱,后来日子过好了还给家里给钱。”

      老奶奶讲得绘声绘色,就连神情都很有戏,应景的有骨气了下。这点我确实从穿着上就看出来了。她身上珠宝首饰并不少。

      她和她的丈夫都很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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