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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分两路
一道残阳铺水中,赵姮渡舟而行至对岸街,边走边叮嘱身后的五位黑狼骑骑兵:“待会,你们其中一人装成平民模样随我进去,剩下的人便在门口旁守着以便不测。”
她走至奇珍铺前,只瞧见那里面冷冷清清,门匾早已落了灰,少有人迹。
毛二凤见破天荒的有人来店中,眼神中闪出欣喜的异光,谄媚笑着迎了上去:“哎呦,姑娘,可要买些什么,我这奇珍铺中应有尽有!”
赵姮并不正眼瞧他,只淡淡说道:“不必劳烦掌柜,我自慢慢看。”
毛二凤听罢,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便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赵姮抬眸仔细看着、轻抚着各处盛奇珍的架子,渴望从中摸索出什么破绽或机关,却毫无收获,摇头轻叹。随即与毛二凤搭话:“掌柜啊,我非离州人,今儿个刚来离州,听说翎王也在离州,我与翎王有些私交,刚从他的住处回来,他还夸你办事办的好呢。”
那毛二凤听罢,笑逐颜开,拍拍胸脯,满脸肥肉笑成一堆:“姑娘,你替我转告翎王,就说毛某十分荣幸,日后办事会办的更好哩!”
赵姮微眯了眯眼,毛二凤看不见她在绢布的遮挡下勾了勾薄唇,她在心中冷笑一声,暗暗嘲讽道:这毛二凤当真是个呆头呆脑的蠢货,这便自己承认了为霍衍办事,那霍衍倒也是个有眼如盲的,竟看中了那姓毛的。
尚未动手,便有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在毛二凤身侧耳语几句,毛二凤便起身拿起身旁那巨大的布袋。看上去沉甸甸的,若是他当真是霍衍的走狗,里面不是是得病死的人的尸体便是疫病的源头。赵姮如是想着,悄声与一旁装成布衣白丁的黑狼骑骑兵商议,赵姮冷眼观着毛二凤提着布袋离开十数步,随即立即跟上前去。
她圆睁桃花美眸,装出一副慌张的模样,扯住毛二凤的衣角,声音都在发颤:“掌柜,大事不好啊,方才与我一同入店的那位似是有疫病之兆,他还在您店中不走,您快些去看看吧!”
毛二凤毫毛倒竖,发出嘶哑的惊叫,大腹便便的身体便向回跑去。赵姮则提起那布袋,走回店门口,发觉黑狼骑骑兵早已将那毛二凤按住在地,便召来那扮成平民的黑狼骑骑兵,安心躲进附近无人的青瓦巷中,摘下束着青丝的玉钗,向那布袋中划出一道口。
赵姮惊疑的蹙眉,瞳孔微缩,她想过几种可能,可却从未想到过……
她有些慌张的抬头,对上那骑兵同样诧异的目光,她确认四下无人后,将那里面的数块经锻造的玉玺、护符,以及……织龙袍的绫罗绸缎用袖口尽数捂住,沉声吩咐道:“保护好里面的东西,带回太守府。”
赵姮步履悠然走到毛二凤身旁,笑意不达眼底,那双眸中却也夹杂着明晃晃的审视与压迫的恶意,她抚着青丝,朱唇勾起,玩味似的一笑,徐徐开口:“啧,毛掌柜,好大的手笔呐。”
方才的笑转瞬而逝,换来了她阴戾的眸中的寒意与骤冷的音调:“为叛乱贼子私造玉玺、虎符、龙袍——”
“毛、二、凤,到黄泉下趁早找个阴气重之地继续当个掌柜开个奇珍铺,那里幽冥野鬼多,生意定然不清冷。”
赵姮侧身抱臂冷漠觑了一眼吓得说不出话的肥胖掌柜,抬抬手,冷声吩咐带来的黑狼骑骑兵:“带走。”
……
醉春楼乃离州糜乐之所,其雕梁画栋,香风阵阵引蝶醉梦,俯瞰烟波浩渺一汪江,楼头小妇鸣筝坐,欢糜之音不绝于耳。即便是来势汹汹的瘟疫,也遮不住醉春楼的无限风光。
霍骁与杜康刚至醉春楼下,便引来满楼红袖招,二人甫踏入,便被红粉佳人的调笑声与乐器纷杂之音轰然围住。
“二位郎君,可要观奴家一舞?”一粉头扭着柳腰,望着二人,媚眼含羞千百流转。
“你们楼主在何处?”霍骁漠然抽开那粉头攀上自己肩上的涂着蔻丹的纤手,硬生生略过美人向自己传情的盈盈双眸,向上望去宝玉绮罗中惑人的高挂的红绸。
那粉头闻言吃吃笑了一声,柔媚开口:“楼主约莫是又乘着茭白船渡过江去了,楼主的去向奴家却不知。”
美人眼尾上挑,娇嗔一声:“郎君~楼主风华不再,早已不接客了,奴家正值二八年华,怎——”
那粉头话还未说完,霍骁与杜康早已便齐齐上楼。又从万花丛中过,打听了萧碧玉的厢房后,却发现那扇门是虚掩的,杜康进去搜寻一番,霍骁为其遮掩。
“陛下,属下发现了此物,还有十数个信笺,信上的内容与此无二。其余之物无可疑之处。”杜康拿着一信笺出来悄声对霍骁说。
霍骁展开那封信,其上却是寥寥几字:
今夜戌时,湖中相会。
……
摆脱了醉春楼中令人发昏的脂粉味,总令霍骁紧皱的眉松开些许,杜康划着小舟,心中正思忖何为“湖中相会”,边看见不远处临于湖上的亭,其上的珠帘玉幕恰好遮住亭内,霍骁按住腰间剑,徐徐掀开那绛紫色的绫罗珠帘……
原被绫罗珠帘掩住的靡靡欢娱之音顿时在江上回响,榻上春色正浓,鸳鸯交颈,那衣不蔽体的二人正欲云收雨歇,方注意到这二位不速之客,这对野鸳鸯与那未经如此人事,皆俱惊疑、耳根泛红的二人目光对上,又惊又羞得无言,那与太守画卷上一般无二的女子喘息未定,涨红了脸用锦衾遮住玉体,那陌生男子则迅疾披上外衣。
杜康清俊的脸上迷醉了一片红云,他骤然低眸,抱着手中剑,刻意回避这满亭春光;霍骁似是未料到此事,墨眉紧蹙,颇为不自在的向旁处一瞥,语气中未令人觉察到任何情绪:“萧楼主,若是如实与孤说一些事,孤不会将今夜之事公之于众。”
那二人闻言,踉跄跪伏于地,战战兢兢:“草民拜见陛下!”
霍骁仍看着别处,语气寒漠似铁:“你夜夜不尽楼主之责招待楼中客人,不见踪影,就是为了来此?”
“……还有,你房中一件件的信笺,都是他给你的?”霍骁稍稍抬眉,视线避开眼前残余的春色,指了指那不知名姓的男子。
霍骁不给那放荡楼主丝毫的喘息机会,继续追问:“这男子是何身份,可曾与不相干人等有牵连?”
未待萧碧玉回应,杜康便抬眸,顺着霍骁的话,直言威胁:“若是不如实相告,旦夕,醉春楼楼主夜会外男……又轰然暴毙之事便满城皆知。”
萧碧玉声调颤抖,带着哭腔:“陛下,奴家确是为了为了来此私会便疏忽了醉春楼,我与陈郎每日书信往来,陈郎也不过一介草民,勤勤恳恳种地……”
霍骁未等那妇人说完,便拂袖而去。
月与流云半隐半遮,夜黑沉沉。霍骁边用帕子拭着一只手上沾染的鲜血边从哀嚎传来的空厢房中迈步而出。
“如何?”赵姮走上前来。
“不过是个私造禁物,为霍衍打磨风光的走狗,瘟疫之事与他无干系。”霍骁答着,侧身看向那间空厢房几个侍卫将一具肥胖的身躯艰难抬出。
“把他的尸体抛到翎王住处门口。”霍骁转身吩咐道。
赵姮却被霍骁的卷起袖口、露出的臂全然引去了注意,她顺着他的黑色护腕向上看去,结实有力的臂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历历在目,其上用圆针线缝合,看上去时间已久了,竟已然淤黑了。
院墙旁的树上的青叶随风窸窸窣窣散落,落在他肩头那方黑色皮质布料上,赵姮怔怔的出神了,那年的记忆就如落入深潭的小石子,仅激起一层层水花,最后沉底,无声无息。
……
那年正是赵姮的聘聘袅袅豆蔻梢头。
亦是霍骁轰轰烈烈意气风发的舞象之年。
那年霍骁与定国将军于山林猎兽中相识结交。
霍骁敬佩定国将军的神勇善战,定国将军欣赏霍骁的傲气凛然,不藏锋芒与野心。
二人相见恨晚,情谊深厚,定国将军一路扶持,关心相照,让霍骁感受到何为父爱,霍骁早已把定国将军当作养父对待。
“夫君……”乔浔意来回踱步,一脸担忧,声调颤抖迎上来。
定国将军脸色尚且苍白,被乔浔意扶到软榻上。
“妾身听闻您去深山打猎时为救那九殿下困在山崖中,暴雪足足十日,妾好生担心,夫君可无碍?”乔浔意端来一碗甜粥,蹙眉含泪双手抚上夫君的手。
“爹爹!”赵姮火急火燎从外门跑来,女孩急得小脸通红,汗珠直往下掉,脸上仍挂着泪珠。
她紧紧搂住父亲,闷声大哭:“爹爹,我和娘都好为你担心,娘好几天夜不能寐,只盯着窗外盼着爹爹回来。”
定国将军眉头舒展,安抚般咧嘴一笑:“我并无大碍,只是伤口隐隐作痛。”
他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表情便又变得凝重,他重重一叹气:“霍骁那孩子,见我在山崖洞中饥饿难耐,又碍于暴雪无法出去,他便拿刀在自己臂膀上忍痛割下一块肉,生生火烤给我吃呐。”
“……若不是他,我恐怕……就回不来了。”
乔浔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眸,哀叹道:“那孩子……原来这般善良义气,此举,着实惊天地泣鬼神啊……”
她低首用银勺搅了搅碗中棉绸莹白的甜粥,啜泣道:“我只听传言道这九殿下酷冷无情,没想到竟……”
将军轻轻点头:“外界传言不可信啊,未经证实的谣言比比皆是,皆模糊了真相的边界。”
“这孩子与我素来交好亲厚,他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人人皆说他是非不分,嗜血如命,实则他正义善良,知恩图报,他杀的都是恶人,并无一个无辜之人呐!”
赵姮在父亲宽大的怀中,双手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恋着父亲怀中的温度,将二人的话语尽收耳畔。
……
赵姮眼波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涟漪。
曾经的割肉舍命,为何变成了兵戈相向,血流成河……赵姮百思不得其解,心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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