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少年

　　“呜呜。”

　　晚上11：47，张天爻的手机震了两下，郑尚罡承诺的名单终于发过来了。

　　张天爻敲敲两个卧室之间的薄木板，“那几个造谣者的名单已经有了，你要看看吗？”

　　“什么？你这么牛，真把营销号背后的人揪出来了？”

　　本就没睡熟的符离被惊醒，他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在木床的尖叫声中，穿上罗奶奶给的老布鞋，踢踏着跑出门，并在几秒之后，一巴掌拍开了张天爻的房门。

　　盘坐在床上的张天爻看着兴奋的符离，忍不住提醒道，“我是女的，下次进我房间记得敲门。”

　　“哦哦，下次一定！”

　　符离敷衍的点点头，凑到她身边好奇道，“那个名单长啥样？给我看看？”

　　“就是几个人名，加上生辰八字，只有4个主犯的，小喽啰我懒得料理。”

　　符离扫几眼她手机上的人名和数字，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张天爻解开腿，下床，从自己的大包里取出笔墨纸砚，又摸了四张黄纸压在儿童书桌上。

　　她滴水混朱砂，又提笔绘符文，一切的行动皆和缓徐徐，有着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等她四张符画完，符离已经不知不觉站着看了很久，他抖抖有点发麻的腿，指着那几道未干的符，轻声问道，

　　“这是要干嘛？巫蛊？诅咒？那些造谣的人分散在全国各地，你真能通过生辰八字诅咒到他们？”

　　“这未免也太逆天了吧？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调查局的人事档案库里，是能翻到每一个城市的基层人员电话的，张天爻一边找，一边提醒符离，“杀人犯法，你别乱说。我只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符离开心到两眼放光，“那你打算怎么搞？”

　　张天爻找到了驻守锦州市的同事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张家地字辈的孩子，名叫张地延，知道是张天爻打来的电话以后，亲亲热热喊了一声师叔，

　　“师叔，你是不是为了网上那事儿啊？锦州这边还是我报的案，替你逮到三个，那三个孙子都还关着呢！”

　　“我拿到了锦州主谋陈励的生辰八字，画了真言符，待会儿会加急快递过去，你帮我贴到陈励身上。”

　　“行，师叔！”张地延满口答应。

　　等张天爻挂断电话，符离指指窗外黑漆漆的天，“这都过12点了，你的快递还有好几天才到，干嘛大半夜吵人家睡觉？”

　　“谁说要等好几天？”

　　张天爻话音刚落，一只蝙蝠带着独特的叫声冲了进来，扑闪翅膀悬停在半空，并口吐人言，“哪儿的快递？”

　　“锦州，关河，邦庐，庞城。”

　　张天爻把四张黄符卷成4个小管，用红线系在了蝙蝠腿上，“今夜加急，务必在天亮之前送到。”

　　“放心，我家的快递点多着呢，误不了你的事！”得到两粒丹药做酬劳的蝙蝠飞得可带劲儿了！

　　符离看西洋镜一样追着蝙蝠远去的背影瞧，“你们清扫员会用小妖怪？不是说你们专门斩妖除魔？还有，你干嘛那么急？”

　　“那4个人肯定不是第一回干这种造谣赚钱的事，我让同事报警抓了他们，得赶在他们被放出去之前，把真言符送到，我要让他们知无不言，言必为真！”

　　“交代清楚以后，该拘的拘，该坐牢的坐牢！”张天爻说这话时，眼里有一种摄人的凶性。

　　“牛哔，姐姐，你这是报仇不过夜啊！”

　　经过两天的相处，符离多少品过味儿来了，这个看起来秀气的女人脾气有点刚，早上听她说要剁人爪子，他还以为她瞎吹牛，没想到人家是来真的……

　　张天爻哼笑，“这世上要受的窝囊气太多了，我有本事当天报仇，何必等明天？”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张天爻开始撵人，“都凌晨了，你赶紧去睡吧。”

　　面对张天爻的逐客令，符离咽下了本来要说的话，他一只脚跨过门槛，犹豫几秒，终于回头，“那个，我如果给你钱，你能帮我做一张那个'真言符'吗？”

　　张天爻站在他身后，“你想拿它干嘛？”

　　当然是贴在覃清泉那个煞笔身上！符离不想把私事对外宣扬，只是说：“我遇见一个骗子，骗了我不少钱，我想当众揭穿他的真面目……”

　　张天爻看不惯他那吞吞吐吐的样子，拒绝道：“遇见诈骗，我建议你报警。”

　　符离抓狂，“这事儿不方便报警！”

　　一旦报警，他妈妈的名声得臭！他也要被别人笑死！

　　“不清楚原委，你觉得我会给你吗？”张天爻反问，手上用力，推着木门把符离赶了出去。

　　门完全关上，切断对视，切断昏黄的光芒，薄薄门板后又传来反锁的声音，符离站在黑漆漆的走廊里，撇嘴，偷偷嘀咕，

　　“防谁呢这是？我长得比你好看100倍！我还要防着你呢！哼！”

　　第二天一早，积极转发的营销号还在一次次挑选字眼，试图蹭着“符离事件”的热度制造点击量时，最开始爆料《符离同一神秘女子共度良宵》的“伯益八点档”却删除了新闻，随即发布辟谣声明，痛陈己过，并向社会公众致歉。

　　新闻源头被断，紧接着，多个转发量超百万的大V号相继删帖，个别言辞过激的还进行了公开道歉。

　　这一反转，让新年无聊冲浪吃瓜的猹猹们一片哗然。

　　【怎么了怎么了？反转戏码虽迟但至？那个土里土气的大妈，我就说了不像符离的情人嘛！】

　　【我也觉得不像啊！要她都能泡符离，我能泡一打符离！】

　　【资本牛逼！这都还要护？！当广局爸爸老了提不动刀了？】

　　【艹！符离是不是真傍上富婆了？我以为他凉凉了，但看撤新闻这速度，他一时半会凉不了啊！】

　　【符离那个捞金糊逼有什么好舔的？公开场合都敢打人，私底下不知道多烂呢，以后结婚肯定是个家暴男！】

　　【噫，家暴男好下头！姐妹们不要管他了，鲜肉千千万，让暴力狂发烂发臭去，大家快来看我的新老公！】

　　一张生图，一个有着八块腹肌狗狗眼的靓仔，让猹猹们找到了新的瓜苗，纷纷擦着从嘴角流下的泪，欢天喜地奔向新瓜田。

　　美色大行其道的年代，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神颜，一个不行咱就换，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给一个劣迹艺人？

　　……

　　清晨，张天爻起床做早课，默颂经文以后，她轻手轻脚下楼，在庭院中打拳。

　　八卦拳，动作飘忽迅捷，有着“打人如美女摘花”的美名。她练的投入，习惯早起的罗奶奶看的入了迷。

　　等一拳耍完，罗奶奶笑着夸奖了几句，又问她，“你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昨天交房租时，主客双方是协商好了饭钱的，罗奶奶多得1000块，她家饭桌上多添两双筷子。

　　张天爻不挑嘴，让罗奶奶随自己的喜好。

　　客人随和，主人家也淳朴贴心，听着两人都是北方口音，就揉了面，要蒸一屉包子招待他们。

　　灶是火灶，烧秸秆树枝，配大铁锅。张天爻不会做饭，就帮忙烧火。

　　“罗奶奶，今天我们要进山，估计明天晚上才回来，辛苦您多蒸点吧。”

　　“你们要去山里？做那什么生物普查？”昨天张天爻瞎编了一个生物研究员的身份，罗奶奶信以为真了。

　　张天爻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唉，真是辛苦，过年都回不了家！这包子冷了不好吃，要不我给你们做米糕？那是甜的，不怕凉！”

　　此时罗奶奶的面都和好了，张天爻不好意思多折腾老人家，“不用，我有热饭的东西，包子扛饿，您做包子就行。”

　　于是，罗奶奶又添了面粉，去院子里掐了一把小葱花，细细切了拌上肉，蒸了两屉葱花鲜肉的大包子。

　　八点多，符离醒了，主人家的小孙女也醒了，两个少年人在楼道里遇见。

　　少女雷追光昨天就知道家里来了客，只是下午去舅舅家吃饭，一直没跟客人碰上面，没想到客人居然是个大帅哥！

　　唇红肤白，好看到很眼熟那种大帅哥！

　　女孩越来越炙热的目光让符离反感，他礼节性的点点头，咚咚咚下楼了。

　　雷追光连忙追上去，“帅哥，你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你好像一个明星啊啊啊啊啊！”

　　少女越说越兴奋，最后几乎尖叫起来！

　　罗奶奶站在堂屋门口，威严的瞪自家孙女一眼，“姑娘家不要毛毛躁躁的，对客人也要礼貌些，快去洗漱，吃早点了。”

　　四人上桌，早餐是白粥配包子。

　　张天爻和罗奶奶吃的津津有味，符离掰开包子，发现里面有葱以后，把包子放在了桌上，只埋头喝粥。

　　而雷追光抱着手机搜了一会，现在正激动的盯着符离，跟看猴子似的，根本无心吃东西，“你真是符离啊？那个明星？我家住了个大明星？！”

　　“好好吃饭！”罗奶奶警告她安静些。

　　雷追光怨怪的瞅奶奶一眼，摸起包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目光就没从符离脸上挪开过！

　　早餐不合胃口，女孩的注视又太讨厌，符离因新闻而好起来的心情再次败坏，冷着脸上楼去了。

　　罗奶奶心里气，但因雷公都不打吃饭人，她忍到孙女吃完早餐才轻轻拍了她一巴掌，“看看你，没教养，把客人都吓跑了！”

　　“我怎么就没教养了？我没有教养还不是你教的！”雷追光直接怼了回去，她抓上手机，朝奶奶做了个鬼脸，噔噔噔跑上楼去了。

　　张天爻旁观，一句话不说，只是在装包子的时候，把符离掰开过的那一个也装进了保鲜袋里。

　　而等她买完进山要用的东西回来时，罗奶奶家的木楼里已经站了十多个少男少女。一群人挤在走廊上，围在符离的房门前，嘻嘻哈哈聊着天。

　　他们都是被雷追光喊过来的，少女迫不及待的炫耀着自家住了大明星这件事。

　　拎着大包小包的张天爻也遭到了围观，有个少年朝她吹了声口哨，“你是跟那个明星一起的？你是他什么人？”

　　他流里流气的腔调让人反感，他还挡在走廊正中间，张天爻的话就很不客气了，“我是你姑奶奶，让开，别挡道！”

　　“唉，你还挺冲！”少年不乐意了，伸手想去推搡她。

　　张天爻两只手都拎了东西，只好往旁边让，然后一个顶肩，把少年人撞开。

　　少年只觉得被一股大力冲击，连退了好几步，“砰”的一声撞到墙上！

　　趁这点空隙，张天爻已经越过他，开门，进屋去了。

　　“哈哈哈，吴发恒你不行啊，风吹就倒你林黛玉吗？”

　　“是啊，人家小姐姐一推你就跑，看起来好弱啊！”

　　吴成恒大声辩驳，“你们别瞎说，那女人有点厉害，估计是符离请的保镖！”

　　门外一群年轻人的嬉笑让张天爻的脸色很是难看，她就知道，跟明星扯上关系就没个清净！

　　昨天闹绯闻，今天被围观，往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她动作利索的收拾好行囊，开门，又去敲隔壁的房门，“我知道你醒着的，走了，这楼里乌鸦太聒噪，我带你去没乌鸦的地方。”

　　“你说谁乌鸦呢！这是我家的房子，你说话小心点！”雷追光被同伴们嘘，她涨红了脸骂道。

　　此时符离冷着脸打开门，他瞪了雷追光一眼，随着张天爻快步往楼下走。

　　一群少男少女见了符离真容，争先恐后的追着他往楼下跑，不少人还摸出了手机，对着这个人生中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明星玩儿命拍！

　　“有病！”

　　身前身后都是人，这种丧尸围攻一样的场面把张天爻气的够呛，她摸出两张沐光符，直接撕了，一阵耀眼白光爆出 ，刺的一群少年呜哇乱叫！

　　等他们眼睛重新可以视物时，他们追逐拍摄的符离，连同那个土里土气的女人，早跑没影了！
　　……

　　清净整洁的青石街道上，张天爻拽着符离的胳膊跑的飞快！

　　阳光有些刺眼，清风在吹，胸腔在鼓动，人跑着跑着，仿佛有了一种甩开一切，奔向自由的错觉。

　　一直气鼓鼓的符离在跑出长街，踏进山林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英俊的大男孩回头看，发现一个追兵都没有，微妙的胜利滋味让他笑的更大声，“一群傻哔！还想来追我？做梦去吧！”

　　张天爻也笑起来，“行，你跑得最快！走了，咱们去山里躲躲，如果出山以后还这样，我替你找他们长辈去。”

　　这些土生土长的少年，再狂再无状，被提溜到家长面前时，也得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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