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不说话

　　那瞬间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夹杂了太多说不清的情绪。沈延川的直接承认更让江眠的内心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两颊飞上一抹绯色。

　　天气真好啊！

　　江眠最后在附近找家店吃了碗云吞面，中间陈越打电话问她晚上想喝什么奶茶。

　　“一杯多肉葡萄加五分糖少冰，还有一杯……”江眠顿住，她实在想不出沈延川会喜欢喝什么。

　　“你喝两杯？晚上不想睡了？真想拿五星好评啊？”陈越在电话那头笑道。姜糖跟陈越熟悉后，什么事都往她那边倒，陈越知道后又找梁准说，这几天他们两个人没少拿这事取笑她，江眠觉得他们四个人间友谊的大墙将要崩塌。

　　“又不都是我自己喝……”江眠说着，点开跟沈延川的聊天框，这回聊天记录停在沈延川的回复，被这样直球一击江眠倒是不知道回复什么。

　　江上眠:你想喝什么奶茶？

　　江眠等了一会儿，沈延川没有回复，她只能在脑子里搜刮了一番给沈延川点了杯近期的最爱——粉桃岩岚三分糖少冰，好喝爱喝唯一的缺点大概是颜色太过于少女心跟沈延川的气场不搭。

　　她刚跟陈越挂电话，沈延川就回复她了。

　　沈延川:刚没看手机。

　　沈延川:我不喝奶茶。

　　江上眠:恐怕不行哦！

　　——

　　晚自习。

　　教室里两台立式空调无声运作，教室门被要求敝开惹得靠门的同学皱眉，更有甚者趁着廊道里巡视的老师不注意愤愤的送上一只中指。

　　一中的晚自习就是晚自习，哪怕是高三都不允许讲课，理由是过高的课堂频率不利于学生消化知识，不过每堂晚自习都会有相应的老师安排任务。

　　江眠坐在后排，本是摸鱼晒网的最佳地段奈何周围都是学霸，考虑到不能影响他人她也只能收了小心思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待在位置上写卷子。

　　废了亿万脑细胞不知对错填完了一道物理大题，江眠奖励自己喝一口奶茶。

　　“？”

　　余光瞟到沈延川放在桌子右上角的奶茶还是完好无缺，甚至连包装都没有拆。江眠下意识摸了摸桌肚里的手机，她跟沈延川最新的聊天信息是他发过来的奶茶钱。

　　——一百块。

　　从小不缺钱的江眠头一回生出了被人用钱砸的感觉，虽然只是一百块。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江眠忍住回复的冲动，决定全身心投入到物理的世界当然没成功，能写到倒数第二大题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最后一题她看都不看，不过会写个解字以表态度端正。

　　下课铃一响，前一秒还在奋笔疾书的五班人顿时飞出去快一半，江眠知道他们是飞去学校的小卖部了，还好她有先见之明的叫陈越买好了今晚需要的零食——五人份。

　　不过沈延川那一份他没有收。

　　江眠转过身把自己刚写的物理试卷递给陈越，后者顺势接过来然后开始修改，俩人的举动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沈延川突然停下笔，笔尖的墨水溢在纸张上晕出一小片黑。

　　江眠看着他没说话。

　　沈延川保持先前的姿势，纸张上的黑团又大了一块。终究还是他搁下笔，“你想说什么？”

　　“奶茶不喝吗？你都给钱了。”江眠说的有些可怜兮兮，“很好喝，你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沈延川看向桌子上的奶茶，他有些匪夷所思，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粉嫩的饮品，也不知道里面添了多少化学成分。

　　还也还不回去，沈延川尝试性喝了一口，出乎意外的没有想象中那样甜得发腻，是恰当好处的来自于桃子的清甜，还能尝到茶香。

　　见沈延川赏脸喝了，江眠又拿出没送出去的那袋零食，“零食不吃吗？”

　　沈延川:“……”

　　课间的时间总是短暂，闲扯了没一会儿就又要开始晚自习了，江眠认命般转回去，在这之前还特意叮嘱沈延川一定要吃芒果夹心糖。

　　桌肚里的手机震了下，江眠往里看了眼，是沈延川的微信转账信息，虽然还没有点进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会是一百块呢……

　　江眠又往后看，沈延川刚放下奶茶杯，里面的奶茶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看吧，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拒绝奶茶！

　　转账一直到江眠睡前都没有收，许是沈延川看她迟迟没有动作，发来了今天第二条信息:转账不收吗？

　　都到这份上了，江眠索性就收了，并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那沈同学你在我这里存放的奶茶钱还有74块，零食钱还有80块。

　　沈延川:都给你。

　　江眠:我不占别人便宜。

　　沈延川:那退回来。

　　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说一句随便，然后她就能顺杆子往上爬以后能借着这个名头跟沈延川多接触接触了吗！有了金钱的纠缠还怕没有感情吗！

　　江眠在床上滚了一圈，彻底认清了这是一个地狱模式的事实，把钱给沈延川发了回去。没关系，条件是人民创造出来的，她总能找到一把合适的铁锹撬开沈延川的心房。

　　沈延川的心房还没撬开，陈越看着江眠35分的物理小考成绩想撬开她的大脑看看到底是哪里的构造出了问题。

　　“我理科成绩一直都这样，阿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物理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学科！”江眠说的掷地有声，人却躲在姜糖的背后。

　　身前是怒气冲冲又恨铁不成钢的陈越，身后是理不直气也壮向她寻求帮助的江眠。姜糖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帮谁说话。

　　“你看看你的大题！公式分都没有拿全，这个只需要记！”

　　姜糖点点头，“对啊对啊！”

　　“那也要看懂题目才知道是哪一条公式啊！我题目都没有看懂，不能乱写公式吧？”

　　姜糖还是点点头，“对啊对啊！”

　　“我们开学都现在就学了三条公式！题目最开始就告诉你这里考什么了！”

　　姜糖下意识就想附和，陈越一记眼刀过来，她立马闭上嘴。

　　江眠痛心姜糖的倒戈，她急需拉一个同伙:“物理是这个世界最难懂的学科！看不懂很正常，是吧沈延川！”

　　目光下移，一张满分的物理试卷安安静静地躺在沈延川的桌子上。

　　江眠:“……”

　　她从试卷中看出了嚣张两个字。

　　沈延川注意到江眠的视线，收拾试卷的动作一顿继而将桌子上的物理卷子一并收进桌肚。

　　江眠:“……”

　　谢谢你噢！

　　在五班找不到同伙并且明确梁准不会跟自己统一战线，江眠只好接受了每天物理加练的屈辱条例。

　　对此陈越得意洋洋，姜糖愧疚不已。她小声对江眠说:“不会的可以问我，今天请你喝奶茶。”

　　此番话语对江眠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她同姜糖交换了下眼神意思是:你简直就是天使！

　　姜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江眠对她一向很好，如果能帮到江眠，哪怕只是一点她也很高兴。

　　“阿眠，你今年生日想去哪过？”陈越问，算着日子下个星期六就是江眠十六岁生日，每年生日都是陈越跟梁准给江眠过，不过他们也都是提前问好江眠想在哪里过就是了。

　　“今年……”江眠想了会儿，突然一把抱住旁边的姜糖，脸颊同她的蹭了蹭，笑道:“今年叫上糖糖一起去海边过吧！刚好是周末！”

　　陈越点点头，表示赞同。九月底的川城还不算热，城南边有一片海近两年被开发错旅游景点，地铁四号线直达，傍晚可以迎着海风骑行，叫上姜糖的话也热闹点。

　　这边的姜糖还想问些什么，比如说是这个周末还是下个周末之类的，无奈上课铃响，她的询问也只能改成纸条形式。

　　这节语文课的内容是诗歌鉴赏，小组讨论沈延川一向都不参加，任他周围的三个女生讨论得热火朝天，他的任务就是在江眠总结的时候做记录。

　　沈延川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

　　星期四，九月二十日。

　　今天是九月二十日。

　　——

　　江眠对生日没有太大的期待，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对她生日有所期待的人只剩下陈越和梁准两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父亲江睿就不爱给她过生日。每次都只是送一大堆她喜欢或不喜欢的礼物，然后再买上一个草莓蛋糕，每每她许完愿睁开眼看见的都是父亲沉默的面容。

　　因为她的出生，同时也是她母亲的死亡。

　　江睿特别爱她母亲黎雅宣，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娶，更拒绝了多次旁人的有意介绍。

　　江眠经常会听到有人私下说，江家当家的江睿早年丧妻，现独自带女儿多年未娶，是个难得的痴情种。江眠不明白“痴情种”对于作为女儿的她来说算不算一个好词，因为江睿太爱黎雅宣了，所以他没办法去爱用黎雅宣的死亡换来的江眠。

　　江睿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是很用心对她的，江眠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爱，因为她很久没有从江睿身上感受到父爱的感觉。记忆里隐约记得江睿给她过生日很认真，哪怕工作再忙也会带着礼物跟蛋糕特意赶回来。

　　哪一次发生了改变呢？好像是七岁那年，那天江睿有应酬，赶回来的时候已然微醺。在江眠许完愿正准备吹蜡烛的时候，却看见江睿哭了，他看着江眠像是无意识的说出了心里话:“今天是我失去你妈妈的第七年了。”

　　那一瞬间，小江眠发现自己的生日对父亲来说是或许很大很大的痛苦。

　　第二天的江睿逃避一般的出差了一个星期。

　　江眠的第八个生日，提前了一个月，然后年年如此。再后面江睿请了一位管家还有一位保姆照顾江眠的日常，他自己跟江眠的接触越来越少。

　　小时候的江眠劝自己想开点，毕竟她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小裙子很多很多好玩的玩具，爸爸一定是爱她的，现在的江眠盯着日历上标红的“生日”，对自己说，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不要再贪求别的了。

　　但是小时候的江眠也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接放学，她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

　　至于其他的亲人，爷爷辈的都走得早，其他姑姑婶婶之类来往都淡乏，只偶尔那么几次家宴聚上几回。

　　江眠的亲情是匮乏的，像一片干涸久了的洼地，只有在极少的片刻地里才会渗出一点点水。

　　或许是上天垂怜，她遇见了陈越跟梁准。在三个人还是小萝卜头的年纪就成为了坚固的铁三角，陈越是妥妥的武力值MAX加脑力担当且家庭背景还是三个人里最硬的，让另外两位小萝卜头江眠跟梁准从小就感受到了什么叫我上头有人的安全感。

　　梁准是唯一的男生，对两位女生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但由于太熟的关系，梁准对江眠跟陈越都是一视同仁的“兄弟情”，生不出半点其他的心思，反之亦然。

　　两个人的共同点就是，对江眠特别特别的好，是命定的挚友也是天降的家人。他们让江眠的童年不全是悲伤的灰色调，却也仅仅如此。

　　血脉的相连会使她看见黎雅宣生前的照片时产生浓重的自我厌弃，照片生的黎雅宣越明媚她就越觉得自己出生的可恶。

　　这种情绪会在生日时看到江睿放在桌子上的礼物达到巅峰。她真的很想问一句:爸爸，你是真的高兴我的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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