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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列
江乾再见到魏槐时已经是夜里了,夏风闷热,乔禾要去处理些急事,把与魏槐有关的资料档案塞到他手里后就匆匆离开了——她临走前还嘱咐了一句,看可以,但不能外传,看完后要还回档案室。
俱乐部的档案室大得吓人,江乾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把什么图书馆的地盘强取豪夺了,一眼望去尽是些数不清的档案袋文件夹,分门别类地妥帖归整着,标签牌就像某种工艺品似的在层层书架上此起彼伏。
他又想起保密协议上黑漆漆如乌云般的方块字,顿时觉得手里魏槐的档案夹薄得十分体贴。
与其他俱乐部成员的详细的背景调查相比,他的资料少得过分,只有寥寥几张A4纸,甚至连照片粘贴处都是一片空白,满满透露着一股敷衍了事的态度。江乾来回翻了翻,并没有发现魏槐的名字和身份信息,只有在姓名一栏处用红色印刷体打印着“003”的字样,红得有些突兀。
乔禾还在忙,要等她来解答估计还要耗上一段时间,他干脆把整份档案通读了一遍,发现除了几个“无法记录”“定期查验”等暧昧不清的字样外再没其他有用的信息——甚至连纸张的触感都是新的,看样子才更新资料不久。
于是他又翻回去看第一页的“003”,越发觉得疑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魏槐打开了档案室的门,神色不悦地走了进来。
江乾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藏起档案夹——不过魏槐明显没在意他手里的东西,带着浑身的低气压“噔噔噔”地走向里面的机密资料区,路过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问道:“查资料?”
江乾被突然出现的正主杀了个措手不及,干巴巴地应道:“啊……对。”
魏槐“嗯”了一声,然后眼珠子一转就再没在意他了,脚下生风似的直接掠过了江乾。
也不知道是谁惹了这位大人物的霉头,他心有余悸地想着,直到确认魏槐消失在书架的遮掩之后才再度把目光移向手里的文件夹。
003……是某种编号吗?是指他的特级会员编号是第三个?还是加入俱乐部的时间?
八竿子摸不着头脑,江乾合上文件夹,手指在塑料薄膜上摩挲时忽然发现乔禾塞给自己的这份魏槐的档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他又仔细辨认了一番,随即确认了手上这份魏槐的档案夹与自己的不是一种样式——他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猛地直起腰来,兴致勃勃地钻进一排排书架里去寻找相似的档案夹。
不得不说俱乐部的文档收纳工作做得是尽善尽美,再或者管理员有强迫症,反正他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相似文件夹摆放的区域。江乾确信能扒出些魏槐的底细,饶有兴趣地抬头看向分类标签,然后瞳孔微微一缩。
——近期序列。
他当场定在那里不动了,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又跌进什么奇怪的视觉序列里,知觉感官都被扭曲了。一丝不易察觉地恐惧感攀上脊背,他被档案室里过量的冷风吹了个寒颤。
序列?
他下意识地抽出一份档案,翻开后第一页赫然用红色字体印刷着“序列097”的字样。
……假的吧。
江乾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脆弱的神经在这几天受到的冲击过于接连不断,山石尚且抵挡不住雨水的冲刷,更何况他这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哟,我还说你跑哪去了。”
就在这时,乔禾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侧,顿时如惊雷般劈在了江乾脑门上,他猛地一转身,手里的文件“哗啦”一声,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
乔禾也被他吓一跳,“诶”了一声后赶紧把人扶住了,没叫他祸害到身后书架上的重要文件。
“至于吗?我比序列还吓人?”她抽走江乾手里的资料,确认完好无误后“啪”地合上了,了然于胸地说:“看明白什么了?”
江乾反复张嘴闭嘴,大脑短路了似的蹦不出一个字。乔禾见状忍俊不禁,说:“哎呦,这种反应我真的百看不厌了。”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魏槐的资料东西这么少,还标着003的字样?”她挥了挥文件夹,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既然你都跑到这个区域来了,多少也猜到了些什么吧。”
她说:“事先声明,保密协议里白底黑字地写着禁止将任何情报透露出去,所以你知道的任何东西都要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江乾梗了好半天,直眉棱眼地回了一句:“啊。”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叹于俱乐部这令人讶异的底线准则——这种严密级别的情报居然要在这种情况下进行交付。江乾象征性地理了理衣角,忽然想起里头的机密区域里还有一位来着。
他赶忙说道:“魏槐……魏前辈还在这里。”
乔禾挑了下眉毛:“他来档案室?那还真是少见,我还以为那群老头子早就把他给抓去耳提面命了呢。”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甚至完全不觉得在与正主一墙之隔的地方谈论人家的隐私有什么不对,江乾欲言又止,只能指了下魏槐前往的区域。
乔禾只看了一眼,了然地“哦”道:“估计是碰见什么棘手的事了,那小子轴起来在里面呆个三五天都是常事。别担心,他才没那个闲心管咱们在说什么。”
“可是如果被别的职员听到了呢?”江乾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谁知乔禾完全不在意,似笑非笑地说:“没关系,他们就算听到了也记不住。”
江乾没来由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而后只见她将魏槐档案的第一页翻到自己面前,指着红色的003字样说道:
“序列003,目前为止唯一可与之进行交流的个体,情绪稳定,能力出众,具有一定序列特性,我们一般称之为——”
“被遗忘者。”
……
机密档案区的警戒措施明显和外面不是一个档次,魏槐耐着性子通过层层审查,在五分钟后才得到了通行许可。
在开门的下一秒,他就像阵风似的走进去,目标清晰毫不拖泥带水。只是在路过某排档案架时,脚步稍稍一顿。
那排档案架上的东西有些年头,角落处都落了灰,显然是少有人翻动,他静静瞧了一阵,目光定在其中的三个字上。
——魏长祈。
那三个字像把小刷子,猝不及防在魏槐心脏上一扫,泛起细细密密的痛感。
他强硬地挪开视线,低低地“啧”了一声。
现在并不是放任情绪的时候,而他正巧对进行情绪管理这件事得心应手,把那三个字从视野里剥去后就不甚在意了。
他钻进存放着重大序列资料的区域,寻了个舒坦地就坐下了,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排厚得有点吓人的文件夹,抽了两本出来。
俱乐部不是没有电子情报系统,但那玩意之前出过岔子,被某个序列顺藤摸瓜找上门后直接黑了整个系统,要不是有人提前备份了文件,一整个情报部的人怕是要以死谢罪了。自那之后俱乐部的人都会准备至少三条备用措施,最传统的纸质记录就是其中一条。
魏槐不太喜欢电子设备,看久了容易眼睛疼,还不如在这地方让他搭个小窝自己慢慢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有点脱离时代的突兀感。
小笠原只给了他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必须要去情报部核实资料,不然那家伙指不定会亲自来抓人。魏槐不晓得他这个情报部长的身份是谁给的,但这种宛如被特定程序规定好的行事风格倒是像极了某种高级AI,实在不敢恭维。
他一个人静静地浏览着泛黄纸张上的文字,阅过一行行描述惨烈的场景和记录,表情没什么变化——那里面的东西他自个儿大多都亲自经历过,这不是什么值得耗费时间的美好回忆。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空调细微的嗡鸣声格外清晰,魏槐身边不多时就堆成了书山,他坐在正中,就像一个无冕的君主似的在审阅并不让人愉悦的战报奏折。
一时间,只剩下了时断时续的翻页声。
……找不到。
他低压着眉头,又扔下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匆匆瞥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找不到,没有任何关于梵鸦的线索。
他是从哪里出来的?魏槐蜷起一条腿,酸痛的胳膊搭在上面稍作歇息,心里的重压却是没消失一点。
在这之前一直没有出现过,他难道真的一直隐藏在暗处?能躲过俱乐部的追查,还以人形身份出没在医院附近,可是却没做任何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
魏槐眉头压低,心里隐隐有个猜想,不过他第一时刻否决了,可在思索一圈都没得出什么结论后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那个离谱的念头——
他该不会……真的只是奔着自己来的吧。
……真的?
不会吧。
……不会吧。
魏槐沉默了好久。
为什么?他想到,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是因为序列吗?是因为他们……都是序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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