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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子
在季桑的告知下,崔洵带来的人帮着将她的箱子都搬上车。
李娥在一旁看着那几个崔洵带来都没在季家放热乎的箱子,眼睛都红得快滴血了,可偏偏崔洵与季桑并肩站在一处,她半句话都不敢说。
等自己的行李都搬上了马车,季桑故意迈步往外走去,走出两步忽而停下,回头问季广罗道:“爹,您怎么忘记给我置办嫁妆了?”
季广罗面色一变,讪笑道:“这个,是爹思虑不周……”
李娥张了张嘴想说做妾要什么嫁妆,偷偷看了崔洵一眼便死死闭住嘴巴。
季桑的目光从季广罗和李娥身上一一掠过,微微一笑:“这事确实有些急,不怪爹没来得及准备,再给三日够吗?”
季广罗只觉喉头哽住,不敢往崔洵那儿看,连连笑道:“够的,够的。”
季桑便回头冲崔洵柔柔一笑:“到时便麻烦崔大人派人来帮妾身取嫁妆,可好?”
崔洵的目光从仿佛下一刻就要厥过去的季广罗身上收回,淡笑:“自然。”
于是季广罗提着的那颗心就死了。
有锦衣卫亲自来取“嫁妆”,他无法敷衍,只怕是要大出血才能让对方满意啊!
他有一瞬怀疑这位指挥使究竟是看上了他家女儿,还是看上了他的家产,但下一刻便反应过来,他这样的小商户,一年才赚多少银子,崔大人如何看得上?不过是在为他大女儿撑腰罢了!
说起来,都怪李娥,让桑儿跟自己离了心,一攀上高枝便故意报复。也不想想,跟娘家闹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万一有个什么她还能找谁给她撑……
想到这里,季广罗的面色诡异地扭曲了一瞬。
罢了,她怕是也明白,真要有个万一,季家哪里能在崔大人面前帮她撑腰?
成功借崔洵之手狐假虎威了一番,季桑心中暗爽。
未来她跟季家势必不可能友好来往,这时代又重孝道,只怕她提出要怎样对付季广罗,崔洵在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真帮她什么,不如就这样,暗戳戳地让季家大出血一番。
季桑带着小穗和福喜坐上了崔家的马车,崔洵对于她带两个贴身丫鬟并无意见。
马车外表不显眼,里头倒是舒适,准备了靠垫和茶点。
车厢轻轻晃动,季桑听到外面的声音逐渐增多,叫卖声,对骂声,讨价还价声……声声不歇。
她偷偷从马车小窗往外看,只见随着队伍的前进,路上的百姓都像是躲瘟疫一样躲开,但躲开之后又会好奇地悄悄看过来。
小穗轻快的声音传来:“姑娘,这个好香,竟做成了栗子形状,好精巧,你要尝尝吗?”
季桑放下帘子,只见打开的精致木盒里,放着一盘去壳栗子形状的糕点,颜色是非常浅的栗色。
她拿起尝了一口,栗子的香气在口腔里回荡,温柔如春风,口感细腻,甜度恰到好处。
“好吃诶。”她对小穗和福喜笑道,“你们也吃呀!”
二人分别拿了一块,栗子糕入口后俱是满脸的幸福。
季桑想了想,拿一块干净帕子包起一块,随后掀开小窗帘子朝跟在马车旁边的一个锦衣卫道:“这位大人,我有事找崔大人,劳烦您了。”
那人连忙说:“夫人稍等!”便催马往前方去了。
不一会儿,控制马放慢速度的崔洵便跟马车并肩而行,冷淡询问:“何事?”
季桑从窗帘里伸出手,五指张开,小小的栗子糕躺在帕子中,帕子随着微风飘荡,细嫩白皙的指尖若隐若现。
崔洵的视线从指尖落回季桑面上。
季桑笑得很甜:“尝到了好吃的糕点,便想让大人您也尝尝。”
崔洵眸光微顿,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不好拒绝季桑的示好,迟疑地伸手,以指尖捏起那枚小小的糕点。
只是,这几年来他遭遇过多次明里暗里的刺杀,对入口的东西一向谨慎,正想着该如何处置,便见随着糕点的离开,那方如云般轻软的帕子便打着卷儿高高扬起,伴随着季桑的一声低呼。
崔洵下意识抬臂,指腹轻拢间,帕子被他牢牢捏在掌中,任凭如何飘动都无法再逃离。
他正欲将帕子归还,抬眼却撞见季桑含着盈盈笑意的双眸:“大人,您可收好妾身的帕子,莫让登徒子捡了去。”
说罢她便放下帘子。
周围视线若有似无,崔洵僵了片刻,用帕子将栗子糕包好,塞入怀中。
他耳力好,听到有人在惊叹。
这正是他所期望的,除了皇帝,也要让普罗大众知道他纳了妾,有了宠爱的女子,让那荒谬的流言彻底消失。
只是……
他像是不经意瞥了车厢一眼,明明看不到里头的人,他却仿佛看到那双满是笑意的眼还在望着他。
季桑方才是在勾引他?
他因办案也偶尔出入过那些风月场所,见过一些搔首弄姿之人,无论男女皆轻浮浪荡,哪怕多看他一眼也令他不喜。
季桑身上自没有那样的轻浮,只是她看他的眼神却也令他万分不适。
明明先前还是假作情愿实则暗地图谋他法,他上门威逼她才不得不认命,只过了一夜,她便想通了来讨好自己?
崔洵心生些许事态失控的燥意,催马往前。
马车内,小穗和福喜面面相觑,满是心有余悸,她们觉得季桑真是太胆大了,竟然当众调戏崔大人!
而季桑则略有自得,宠妾的人设稳了,想必崔大人也很满意她的表现吧?
马车外的街道上,这一幕被百姓口口相传,被暗地里的眼线传递给自家主子……
马车在崇德坊停下的时候,季桑是有些吃惊的,她知道京城的住宅也有一定的阶级属性,内城环绕着皇宫,住着王公贵族,豪奢巨富,南城则多是些低级官员,中小商户,手工业者,再往外则是大片农庄农田。
她家住在明江坊,崇德坊离她家中间也就隔了一个坊,同样位于南城,这与崔洵这个天子近臣,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并不相配。
等她下了马车,看到的确实也并非豪宅大院,而是与她家差不多大的三进院子。
院门敞开,迎出来两男一女,崔洵下马近前,对那三人道:“带季姑娘去安置。”
领头的中年男人恭敬应声,对季桑道:“侧夫人,小人是大人家中管家施全,这是长随魏德才,家中厨娘徐婶,请随小人来。”
被提到名字的二人连忙向季桑问好行礼。
季桑初来乍到,乖巧得很,跟着施全朝院中行去,路过前院时,她见崔洵进了前院,也没在意,在自己家里,他没必要演得太过。
施全将季桑领到了东厢房,魏德才也指引着锦衣卫校尉们将季桑的箱子都搬了进去。
季桑瞥了眼正房,故作好奇:“大人家中又无正妻,我不与大人同住?”
施全讪笑:“这是大人的吩咐。另外,大人不喜旁人进他屋子,还请侧夫人注意着些。”
季桑也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崔洵果然没真把她当妾吧,他家就他一人,看着家里也没那么大的规矩,真拿她当妾晚上就该她帮着暖被窝嘛。
她一副任由人安排的模样:“我知晓了,不会让您难做。”
施全忙道:“不敢。”
季桑的东西都搬到了房中,锦衣卫们纷纷退去,施全询问是否要帮着季桑整理,她初来乍到,他也摸不清她的脾性,做事并不显得过于主动,而是先询问她的意思。
季桑客气地请施全离去,房门一关,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箱子上。
小穗新奇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兴奋道:“这儿好大,没一点儿灰,可见大人定是对姑娘您很看重!”
福喜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
季桑拿眼扫视屋子,这里分内外两个隔间,她从坐的地方能看到内间有一张大床,床上的床单被褥看着都是新的,外间略显空旷,只一张桌子并几张凳子,屋角还有几个装饰花瓶,并不名贵。
季桑并不觉得被怠慢了,反而是有点儿慌,她在想,这里可能是崔家从前住的宅子,那可是灭门案啊,这妥妥凶宅。
季桑低声问最可能知道的福喜,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儿,从前就是崔家人住的?”
福喜回道:“不是。”
季桑正要松一口气,福喜指了指墙壁:“隔壁那间院子才是,我方才看到两个院子打通了,有道上锁的小门。”
季桑:“……”就,还行吧,至少比直接住凶宅好。
崔洵是挺可怜,若真闹鬼,他或许还挺乐意见到他的家人,但她跟他们都不熟啊。
略坐了坐,主仆三人便开始收拾东西,临近中午,管家请季桑去吃午饭,才得知崔洵出门了,她得一个人吃午饭。
午饭是四菜一汤,菜色家常,季桑家里往常吃的也是这些,她感觉管家偷偷观察她的态度,这很正常,她将来毕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季桑曾在心底疑惑过崔洵为什么选她,除了她遇事不慌给他留下印象之外,她这会也多了个理由。
他平常日子看着过得简单,找她正合适,真要换个过惯了山珍海味日子的娇小姐,有的闹腾呢。
午后季桑三人继续收拾,包括那几箱聘礼,有些东西不能久放。
这么收拾着便到了傍晚,季桑依然是一个人吃的晚饭,小穗陪她在屋子里说闲话,福喜主动在外头帮她看崔洵回没回。
季桑:“……”她倒也没那么在意他回不回。
二人正说着明日去哪儿逛逛,福喜便快步开门进来道:“姑娘,大人回来了!”
季桑愣了片刻,记起自己身份,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出屋子,站在檐下看向游廊方向,崔洵恰好迈步走了进来。
此时天色已晚,正院中已挂起灯笼,崔洵一眼看到朦胧光中的娇俏美人,脚步硬生生顿住。
是了,他今日纳妾了,今晚正该是“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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