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的花

　　逢年过节是花店最忙碌的时候，平安夜圣诞节更甚。

　　因为黎语态度好，手艺和审美也都没得说，再卉的口碑向来不错，回头客多不说，还都很愿意给他们介绍新顾客，这两天的订单加起来有大几十单。

　　所以这两天大家都会辛苦些，基本没什么时间休息了。

　　黎语早上提前半小时出门，在附近的水果店买了六个平安果，八点半就开了店，在帅俊他们过来上班之前写好贺卡，等人到齐了就把平安果和贺卡一起发出去。

　　“怎么今年多了两张贺卡，一张是何老师的，还有一张是谁的？”

　　小袁一眼注意到了今年的不同，帅俊下意识看了黎语一眼，看破不说破，在小袁背后拍了下，“哪来那么多问题？黎老师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你快看看黎老师今年给你写的是什么。”

　　四个人的贺卡都不一样，都是黎语特地为他们挑选的。

　　像小袁喜欢绿色，黎语选的就是很清透的绿色贺卡，自己另外粘了几朵制成干花的小雏菊上去，里面写着：【祝叔叔阿姨身体健康，好运气正在向你涌来！】

　　旁边还有一个简笔画，是在怀里抱着一桶小雏菊的小袁。

　　帅俊的贺卡是大红色的卡面，上面粘着牡丹花苞，内容是简单粗.暴的两个字，暴富。旁边的小人正张开手臂，正在迎接金元宝雨。

　　内容简短，但直戳帅俊心坎，兴致勃勃又往梦梦和彬子手里瞅：“你们俩呢？”

　　他们俩脸皮薄，立刻把贺卡合上，不过帅俊眼尖已经看到了两个牵手捧花的小人，再一看粉白色的贺卡，内容是什么就很好猜了。

　　“你们两个不会是马上就——”
　　“还没，你别多想！”

　　梦梦率先堵住帅俊的话茬，脸顿时红到好像快要蒸熟了，彬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黎语一眼也没多看，她每年发完贺卡都很不好意思直面他们的反应，默默背对着他们在处理今天要用到的花材。

　　大家也从来都不为难她，互相调侃了几句就过来干活，自然而然就和黎语聊起来。

　　“黎老师我给你买的平安果放收银台下面了！”
　　“谢谢你呀~”
　　“我也买了，我还放了我妈从老家给我寄来的腊肉～”
　　“我和梦梦从老家带了正宗火锅底料。”
　　“天，这个我也想要！”
　　“那我们过年回老家给你买。”
　　……

　　店里的气氛不错，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效率也挺高，一上午就送出去了十几个花束，外卖员进进出出好多趟，其中还有一个接跑腿的女生，过来拿走了黎语要送到北城大学的平安果和贺卡。

　　为了犒劳大家，黎语征集了大家的意见，中饭请他们一起吃了日料。

　　快吃完的时候门口的风铃摇晃出声响，她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以为是外卖员或者顾客，结果看到的却是抱着超大毛绒玩偶的温言，当即语言功能退化，在温言含笑的眼眸里石化了至少两秒才恢复正常。

　　“你怎么来了？”

　　温言轻声笑：“你昨天不是还说我随时都可以来吗？”

　　昨天是说过这句话，可是黎语怎么也没想到他今天还会来，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又看到他怀里毛茸茸的熊玩偶，“这个不会是要送给我的吧？”

　　“不然还能送给谁？”
　　“……那谁知道？”

　　黎语撇撇嘴，身体却很诚实地把熊抱了过来，过分柔软的手感让她忍不住一直捏捏，而视线捕捉到温言手里还剩下一个红绿色包装的小礼品盒。

　　“这个平安果也是我的？”

　　温言笑着点点头，问：“当然，这些东西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收银台——”

　　刚吐出三个字，她紧急闭上嘴，想起来她给温言准备的平安果和贺卡也放在收银台下面，回头看了眼四个看似在埋头干饭的人，她一把拿走平安果钻到收银台下面。

　　还是等晚一点再看有没有机会把这些东西送给温言好了。

　　“你吃过中饭了吗？我点的日料有点多，商家刚好多送了一双筷子，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一起吃点，不够的话我再给你点。”

　　以温言的视角来看，白色的身影正在收银台下蛄蛹，体格稍微有点大的毛绒熊也跟着她一起窸窸窣窣地被动来动去，看得出来是正在被她蹂躏。

　　温言庆幸于他送出的礼物能得到黎语的喜欢，眼里缀着笑意，“好，吃完我给你们帮忙。”

　　“不用，我们忙得过来。”

　　黎语站起来，双手撑在收银台上，为了表示强调，又说一遍：“我们真的忙得过来，就是可能没时间招待你，你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会有点无聊。”

　　说完她不自觉抿了抿嘴，意识到她默认温言会一直留在店里了。

　　指甲忍不住抠了下木质的收银台，她的视线焦点落在温言的米色毛衣上，注意到他喉结上有颗小痣，好像以前是没有的。

　　他说：“让我来帮忙就不会无聊了。”

　　没人会在忙碌的时候嫌弃主动凑上来的劳动力，黎语只犹豫了一两秒就点头，问：“好吧，那你要吃我做的甜点吗？我的手艺很不错的。”

　　温言也点头，“好。”

　　“那咖啡呢？”
　　“美式可以吗？”
　　“可以的。”

　　黎语特意多说了一句，“我会做很多种咖啡和甜点，大家都说味道很好。”

　　她转身面向操作台，为了方便动作，把毛衣袖子卷起了一截，露出的小臂看似纤细，但仔细一看会注意到她还有明显的肌肉线条。

　　温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你现在很厉害。”

　　黎语之所以会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向温言证明，现在的她很厉害，很优秀，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冻疮是个人体质问题。
　　忙到不吃饭也只是偶发事件。

　　但是真的听到了他的夸奖，黎语又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一般般啦，你别在这站着了，你去吃饭吧，咖啡和甜点我很快就给你端过来。”

　　话说完，见他还没动，黎语催促他：“你快点去。”

　　“不需要我打下手吗？”
　　“不需要。”

　　温言只能乖乖听话了。

　　店里适合吃饭的只有一张方形的桌子，早在听到黎语留温言吃饭的时候，大家就自觉腾了个位置出来，在等待温言落座的期间，心里就跟打鼓似的。

　　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居然会和卢米勒斯的江总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四个人面面相觑，帅俊想说些什么，又不好开口。

　　不过尴尬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温言坐下先吃了一块寿司，然后很自然地与他们聊天，“日料是在哪家买的？味道挺好的。”

　　“那家店叫森·北海，就在马路对面，他家还有两家分店，但听说味道都没这家好。”

　　因为昨天已经有过一次接触，帅俊的心理压力要比其他人小很多，主动配合温言缓和气氛，温言也顺着她的话说：“这家我好像有听说过。”

　　“刚开业的时候这家店打了很多广告，就是价位有点高，多亏了黎老师说请我们，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呢。”

　　温言低笑：“她对你们很好。”

　　说到这个小袁就有话说了，含着一口没吞下去的玉子烧说：“黎老师对我们真的很好，上个月我爸妈都在住院，黎老师二话不说就给我批了一个月的假，工资还是按80%给我发的，而且还和我说有困难可以随时找她。救命，我上哪找这么好的——”

　　“你们吃好了吗？”

　　黎语都没脸听他说下去，怀疑再这样下去，这都要成她的表彰大会了。

　　可惜小袁没有听出来她叫停的意思，认真地回了句刚吃半饱，又接着说：“上哪都找不到黎老师这么好的老板！而且我们黎老师很厉害的，去年拿了花艺世界杯和伦敦切尔西花展的冠军以后，不仅做了北农大的外聘老师，还有很多花艺培训学校请她去上课，绝对是当代最年轻最强的花艺师……”

　　关于黎语这几年的成就，小袁记得比她本人还清楚。

　　现在听他滔滔不绝地讲，黎语都没脸听，无奈地看了温言一眼，却见他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她这边咖啡机停止运作了，温言才起身走过来，“我来端就好。”

　　注意到旁边的提拉米苏，他问：“甜品是这个吗？”

　　黎语点点头，见他一手端起美式，一手端起提拉米苏，笑说：“不愧是黎老师，甜点也做得这么好看。”

　　这会儿小袁显然已经说上头了，黎语的脸也已经烫到不能再烫了。

　　她脸皮太薄，小声说：“你别跟着他们叫黎老师，北农大只是请我去做我插花选修课的老师而已。虽然我现在是有点厉害，但是也没夸张到小袁说的那种程度吧？”

　　温言却忽然正色说：“我觉得他说的很对，一点也不夸张，你真的很好。”

　　黎语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回过神，小声嘟囔：“你这些年学的是高情商专业吗？”

　　“学的是生物医学工程，不过辅修了高情商课？”
　　温言也学她开玩笑。

　　但是黎语知道，他其实是在说，他也在尽力地完成当初的约定，只是那时候他能做的选择很有限，没有如约去北城大学罢了。

　　触及到深深划在心头的裂痕，她没再说话，回去夹了块寿司到小袁碗里，“你多吃。”

　　“黎老师，你对我真好！”

　　小袁又被感动到了，差点就眼泪汪汪哭给黎语看，看得帅俊当即哈哈笑出声，“我给你翻译一下，黎老师的意思应该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你多吃点，少说两句。”

　　小袁不听，“别乱翻译！黎老师就是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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