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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楚悦吓得睁大了眼睛,然而她却发现,她的视线模糊了。屋里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雾气般,仿佛她才出浴似的。
然而空气里半分潮气都没有,反而有些微的晚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透入。
昏黄的烛光里,她看到一道黑影朝她走来。
从外间进来,他的脚步十分急促,进到内间这扇门里,看到她在榻上坐着,他脚步一顿,凝望过来,又看看屋里四周,不知道在观察什么,还是在犹豫什么,须臾之后,又把视线投向床榻。
他长身而立,站在那里,屋中的空气都好似结了冰,连烛火都不敢再乱跳,风都停了。
这让人窒息的威压,只会是玄帝。
楚悦来不及细想为何他去而复返,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一点——
看来今夜是躲不过去了。
他走过来,宽阔的身形挡住了大片烛光,她的视野愈发昏暗。
颊上一热,是他的手抚了上来,粗粝的指尖滚烫,触感格外真实,力道极轻,可她还是颤了一下,瑟缩着躲开。
他的手一顿,长指蜷起:“就这般讨厌我?”
去而复返,他竟换了一种口气,丝毫不见方才的暴戾,而是在用气声说话,温柔中好似藏着几分脆弱,让人不忍心戳他的肺管子。
可她不会心疼一只鬼的。
她就是讨厌他,讨厌极了。
然而他站在床前,浓浓的男子气息袭来,宽敞的床榻都好似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楚悦不敢激怒他。
收着下巴,余光小心翼翼地瞥着他停顿在空气里的手,像是看着一把威胁自己性命的匕首。
“没、没有……”
瞬而下巴一紧,是他的手捏了上来,她被迫地抬起头,迎上他迫人的视线。
灼热的气息洒下,她下意识地挣扎,他顿时加重了力道,疼得她眉头一皱。
“别动。”
命令的口吻,即便再怎么温柔,也会让人高高筑起防御的堤坝。
楚悦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屏住呼吸,暗暗蓄力,打算给他一个巴掌,下巴上的力道却松了,听见一道暗哑的嗓音。
“让我好好看看你。”
薄唇翕动,逸出轻柔的气声,带着几分清冽的酒香,拂过她的面颊,像春风一样熏得人好似要跟着醉了。
楚悦紧绷的右手,顿时为之一松。
他极少有这样温柔的时刻,若有,她必会投桃报李。
她听话地没再挣扎,垂下眼帘,乖顺地承受着他的目光。
看着看着,他还是抬起了另一只手,朝她的脸蛋探了过来。
楚悦绝望地闭上眼睛,剔透的泪滚落脸颊。
温热的气息又拂过来,和煦如同四月的风:“怎么又哭?”
竟然不是从前那句冷硬的命令“不准哭”。
她不觉一惊,眼泪戛然而止。
粗粝的指节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她颤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可能只是想给她擦眼泪。
她愤愤地别开脸,拒绝他的假慈悲。
“又讨厌我了?”他动作一顿,“方才不是说,不讨厌么?”
他的语气太温柔了,从来都没有这样温柔过,显得他的声音格外好听,好似低磁的乐声,震得她头皮发麻,心跳怦然。
耳后一热,她咬住唇,又把脸转了回去,却仍闭着眼不看他。
小心地迎合他罕见的温柔。
这一次,他的指腹,却落在了她唇上。
“别咬,会疼。”
在他压上来的一刹,楚悦浑身的弦瞬间绷紧了无数根,把嘴唇抿得愈发紧,谁知他却只是怕她疼。
她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唇。
唇上的手指猝不及防地也随着动了一下,触到里头的一片潮湿,他竟也未曾深入,而是想抽离,然而干燥的指腹已经黏在了湿润的唇壁上。
四目相对,即便视线涣散,看不清楚,楚悦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顷刻之间变得晦暗。
楚悦心跳骤急,慌乱之下,一口咬住了他的拇指。
只听见一声克制过的低哼,她感觉到他的手一紧,仿佛有一股怒意透过他的指腹传进来,从她的舌尖,直抵四肢百骸。
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赶紧松开他,蜷缩到床角。
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将会招致的恶果,禁不住瑟瑟发抖,低泣起来。
“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
“求你……”
他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等她求了饶,递过来一方手帕。
他向来没什么慈悲心肠,到现在,她竟然还奢望他能放过她,真是愚蠢。
帕子在眼前晃动,靠在冰冷坚硬的墙上,楚悦好似已经感觉到将要承受的剧痛。
负隅顽抗,还是束手就擒,下场都是一样。但她比谁都清楚,若乖一些,便能少受罪。
还是乖一些吧。
接过帕子,习惯性地放到嘴里咬紧,躺下去,闭着眼,绝望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死刑。
却听他道:“让你擦眼泪,这是作甚?”
楚悦霎时止了哭,仿佛没听明白他的话。
怔了须臾,睁开眼睛望着他:“你……你说、什、什么?”
一声叹息后,他揉上眉心,许久,重新看向她。
“今夜贸然闯入,唐突了你,是我之过。”
“抱歉。”
楚悦震惊不已,犹不敢相信,他已转身走了出去。
她连忙撑起身,望着他模糊的背影。
“等一下!”
他大步而去,听见她的喊声,脚步一顿,停在门口,却未曾回头。
楚悦回想方才,他离开后再回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说话的语气温和了,动作也轻柔了,还给她擦眼泪,让她别咬嘴唇……
而她咬了他,他不但没有震怒,反倒还给她递来手帕,让她擦眼泪。
更是史无前例地跟她认错道歉。
而现在,还打算不动她一根手指便走……
太不寻常了。
一切的转折点,仿佛都在吃了智泓大师给的药之后。
智泓大师的叮嘱电闪般掠过脑海:“服药后,施主可以试着控制他的言行。”
楚悦心念一动,揪着身下床褥,颤声命令道:“你、你回来。”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到他竟然真的转过身,又走了回来。
身上威压随着他的逼近愈发强烈到让人难以忽视,屋里的温度都冷却了几分,她突然之间又开始后悔,为何要在老虎头上作威作福?
然而后悔无用,人已经来到她面前了。
“何事?”
楚悦手心冷汗不止,吞下口水,小心地问:“方才你走之前,跟我说了什么?”
她感觉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凝了片刻,又落到她手上。
“让你擦眼泪。”
楚悦脸一热,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连忙转过脸,将泪擦干。
再度转向他,却不敢看他,声若蚊呐地问:“我想问的是,擦眼泪后面那句……”
短暂的静默后,他反问道:“咬了我,还不解气?”
“不是……”楚悦生怕再惹怒他,揪紧了裙摆,把头埋得更低,不想再试探下去了,“没什么,你赶紧走吧。”
“错了就是错了,只要能让你解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悦霎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了他须臾。
“你是真心的么?”
“天地可鉴。”
楚悦咬住唇,心怦怦地跳:“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实话实说,我确实不觉得解气。”
生前逼她,死了还要变成鬼来缠着她,对她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一句轻飘飘的“抱歉”,便完了?
“那你想怎样?”
“除非你承认,你是混蛋。”
话出口,她怕极了,谁知他愣了一下,竟然真的低声回了一句:“我是混蛋。”
“我听不见,你大点声。”
他提高音调:“我是混蛋。”
楚悦喜不自胜,看来果然是那药起了作用,她竟然能控制他了!
她一咬牙,继续乘胜追击。
“不够。”
“说,你是……”望着他,她突然想到一个厉害的词汇,虽然怕得心突突直跳,却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
“你是禽兽。”
话音刚落,周身的空气好似凝固了。
楚悦感觉他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好似也握成了拳。
“你莫要得寸进尺。”他说,低沉的嗓音透出几分凉意。
若放在从前,如此大胆,只怕已经遭了报应了。此刻却只有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威胁,语气都这般平静,若不仔细分辨,几乎察觉不到一丝愠怒。
楚悦瓮声瓮气地埋怨:“方才明明说,自己的真心天地可鉴。此刻却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我就这般令你生厌?”他问。
楚悦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得意忘形了。
但仗着药给的勇气,这一次她没再说谎:“对,我不仅讨厌你,我还恨你!”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恃强凌弱的小人,人面兽心的流.氓,只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我流.氓?”
这不可理喻的口气,仿佛她才是那个疯子。
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楚悦气得发抖,可对他的恐惧还是根深蒂固地刻在骨子里。
她怕再激怒他招致恶果,只能强压心头怨愤,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你走吧。”
他仍站在床边:“你说清楚,我哪里流.氓?”
楚悦无语,眼眶瞬间又酸涩了。
进了宫本就注定要被帝王临幸,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命,可后来那么多次,不顾她的意愿,不顾她的感受,那样粗暴地对她,死后变成鬼也要来折磨她。
如此行径,还不算流.氓么?
“你对我做过的,都忘了么?”
望着他模糊的面目问出这句话,她泪如雨下,这个可恶的人,他偏偏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不要说她一个女子。
他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
倏地,他俯下身,探进了床榻。
楚悦忙后退,却见他只是把帕子拾起来,轻轻放到她手边。
“莫哭了,为了一个流.氓,不值得。”
楚悦怔住,他已经转过身去。
宽阔的背影,挡住了大片的烛光,让她的视野更加促狭。
“文过饰非一向为我所不耻,你必然不信,”他肃然道,“但我绝非贪恋女色之人。”
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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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几个设定,其实并没有太大影响,但是为防看过的宝宝迷惑,还是解释一下。
1.女主有精神分裂症,她看到的并非是“鬼”,只是发病时产生的幻觉。(这个不算该设定,只是改了描述。)
2.流云榭从青楼改成了教坊。因为人总是会存在偏见,觉得”青楼女子怎么可能是清白之身“,此一条是为此。
3.女主并非是把男主当成替身,而是对他早就有了朦胧的好感,两人之前只是缘分未到,没能相遇。
总体来说,就上面这些改动啦。
谢谢你们还一直收藏着这篇文,改文是个痛苦的过程,重读自己之前写的,我就想走进了迷宫,
经常陷入自我怀疑,改了又改,总之是自己能力不逮,让大家久等了。
现在我才改到16章左右的样子,真的能力和精力都不太够,我会努力调整,早一点恢复规律的更新的。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祝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