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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乌云越聚越密，雨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湿漉漉的头发黏在柱间的脸上，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入眼中，但他顾不上去擦，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他的瞳孔不断颤动着，嘴巴半张，急促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因为苦涩堵住了他的喉咙。依靠在他身上的人“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一下子染红了他的半边肩。
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地抬起双臂，环住了柱间的脖颈，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他煞是满意地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轻笑一声，向他献上此生中的最后一个吻，充满爱意与歉意的吻。
这个轻柔的吻唤醒了柱间的意识，他一个哆嗦，有着红色血迹的刀就“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人放在地上的，等回过神来，他正搂着斑的上半身，用那只抖得不行的手摸上他已经泛白发凉的脸。
“Ma……Madara……”柱间干涩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斑平静地微笑着，感受着血液与体温的流逝，全然不惧死亡的来临，“要问为什么……因为，我爱你……”
“……爱？”他不敢置信地重复这一个字。
“没错，爱。”斑满含深意地看着柱间，“柱间，我爱你——有多爱，就有多恨。”
那一瞬间，柱间什么都明白了。他攥紧了拳头，咬紧牙齿，却还是抵挡不住自己的呜咽声。雨水混着泪水，一同从他的脸上滑过，最后落入泥泞的土地中。
他是这世界上最出色的医疗忍者，基本没有他救不了的人，而斑就是这个特例。因为斑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死气，没有一点求生的欲望，而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救不活的。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斑只感到了无法言喻的轻松和心安，这是过往几年他都不曾感受到的。或许更早的时候也有这种体会，但那实在是太久远了，久到斑都记不起来了。
我果然很糟糕啊，
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没有尽到族长的责任，也没有尽到爱人的责任……
这一生是何等的失败。
泉奈，哥哥就要去陪你了。
你有和父亲和其他兄弟呆在一起吗？过得还好吗？
斑抬起眼，出神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神智逐渐模糊起来。乌云恰巧散开一些，露出来身后澄明的月亮，他看着被月光照亮的雨滴，竟出奇地从中看见了泉奈的身影，他朝着斑展露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泉奈……”
他挣扎着抬起一只手，向空中伸去，“你……来接我了吗……”
柱间顿住了，他佝偻起身躯，一下子就变得颓废起来。
“泉奈”也向斑伸出了虚幻的手，最终两人的手成功相握。斑就像是心愿已了一样，带着幸福的笑容在柱间的怀里渐渐停止了呼吸，他的手也重重地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柱间再也忍不住了，他搂紧怀里的人，恸哭起来，泪水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跑了出来。这一刻，他再也不是什么千手族长，也不是什么火影，他只是个失去了爱人的可怜家伙。
“呜……斑……呜……啊啊啊啊——”
山的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战斗大概是结束了吧。扉间想着，就带了几个信得过的人赶过去。
在他们来之前，柱间已经哭完了，眼里再也没有可以流出来的眼泪了。
瓢泼大雨中，浑身湿透的长发男人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早已失去生息的人，垂下来的黑发挡住了他的脸，叫人看不清神色。
扉间让其他人在远处待命，自己走上前去。他知道，大哥不会想让无关紧要的人看见宇智波斑如此狼狈的模样。
“大哥，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斑的尸体就交……”
“我会亲自安葬斑的。”柱间打断他的话，像是怕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会亲自安葬他。”
扉间皱起眉头，“大哥，这不妥。还是由我来……”
“闭嘴！”
扉间闭嘴了，他怔在原地，不仅是因为大哥猛然爆发的查克拉，更是因为他眼中的血丝、布满泪痕的脸、和那犹如困兽一般的表情。
“扉间，我不想跟你生气，我也不是信不过你……”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将人横抱在怀中，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着。
“我只是……”
他看着斑苍白的脸，那上面的血迹红的令他感到刺眼。
“我只是……”
柱间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血泪顺着他的眼角蜿蜒流下。
“只是想……最后送斑一程……”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只是这样……罢了……”
扉间默然，他不再试图阻止大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离去。
在冰凉的大雨中，柱间低下头轻轻蹭着斑的脸。
“对不起，斑……”
“没有发现你的痛苦……对不起……”
“因为村子而忽视你的感受……对不起……”
他呜咽着，
“你一定很难过吧……”
“接下来，就睡个好觉吧……”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然后故作轻松道，
“但是……一个人睡在那会寂寞的吧？”
“别担心……”
他看着斑，温柔地笑了。
“我会来陪你的……”
“那时候，千万别嫌我厚脸皮啊……”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再也不……”
急促的雨滴织成一帘白纱，朦胧了他们离开的身影，他们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雨幕中。
自终结谷一战后，柱间的身体迅速衰弱下去，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削瘦得不成样子，脱了相，整日病怏怏的躺在病床上，连路都走不了了。
很多人都来看望过他，他的弟弟扉间、漩涡的姬君水户、千手家的长老们、其他家族的族长……
还有一个他不知道底细的人。
他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过，更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目的是什么。这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对于曾经的忍界最强来说。但他只是在一次夜间惊醒时恰巧发现了地上的纸条。上头写着——
“愧疚吗？后悔吗？就这么痛苦的死去吧，这是报应。”
他看着这张纸条沉默了许久。
报应嘛……说的对，这是他的报应。
没有人发现这件事，警戒在病房外的暗部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不想徒增大家的担忧，也不想木叶的人去搜查和斑有关的人。因为他不想这世界上再失去一个关心斑的人。
“爷爷要走了吗？”从表兄那过继来的孩子纲手才几岁大，她趴在床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里充满了不舍。这孩子自小在木叶长大，没有经历过战争，更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听家里的人说自己的爷爷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柱间几年前将小纲手划到自己的名下，本是想和斑一起照顾这个孩子的，毕竟斑喜欢小孩子，而且他们在一起不可能会有后代。他连斑回来怎么跟他说都想好了，谁知世事难料，柱间的愿望没能实现。
柱间温和地笑着，抚摸她的头，“嗯，爷爷很快就要离开了，纲手。”
“为什么？”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纲手眼中流出来，“我不要爷爷走！为什么爷爷不能陪我一起长大？”
“不要任性，纲手。”他无奈地笑着，“每个人最后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我只是比你们都早一些罢了。”
“纲手也会到那个地方去的，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再见。”
“但是，我不希望纲手来的太早呢。”
纲手逐渐止住了眼泪，她抹了抹脸，啜泣着问，“为什么？”
“因为纲手还没有看遍这个世界所有美好的事物啊。”柱间说，“我也没有，但我看不了了，所以就拜托纲手了——代爷爷去看看吧。”
“嗯……我知道了……”
柱间欣慰的笑了，然后他转头看向窗外。一只黑色的小鸟正停在树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轻声说道，
“斑，久等了。”
“我就快来了。”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他隐隐感受到自己大限已至时，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扉间，与他交代后事。
病床上的人已面如枯槁，整个人只剩副骨架子，“扉间……”
“我死后，村子就交给你了……你做事，我向来都放心……”
扉间握着他干瘪的手，垂下眼眸，“啊。”
“还有啊……“
“我死后，就葬在千手族地……”
“哈……我还以为，你更想和宇智波斑合葬在一起。”他拉扯着嘴角，虽是调侃却语气沉重。
柱间失笑道：“哈哈……我也想啊。”
“只不过，这么多人都觊觎我的木遁血继……
“我可不能让那些家伙……去打扰斑的安眠。”
扉间抿起嘴，“你还是这么在意他。”
“没办法啊……谁让……他是……”我的爱人呢。
他没能说出最后的话来。
扉间看着大哥合上的双眼，他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叫来人开始准备初代目火影的葬礼。
他不知道大哥最后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但是他可以猜到。
或者说，他早就该猜到了。
关于宇智波斑是大哥的爱人的——
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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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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