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长夜破晓

　　1.

　　清晨的太阳开始升起。

　　2.

　　没有窗户的楼层里依照每天都没有区别的作息严格起居的少女们率先察觉到了异常。
　　——没有早饭供应。
　　被四张上下床塞满的狭小房间里，七个一模一样的少女端正地坐在四张下铺上，而洗手间里，按照编号顺序排在最后的少女正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仪表——白衬衫要塞进灰色短裙里；米色针织背心的领缘要被衬衫的衣领压在下面；茶色的头发即便梳顺后也由于能力带来的特质而有些蓬松，一边的头发要掖到耳后，另一边用一支金属发卡别起来。
　　和每天一样，御坂9982号按照制定好的程序装扮自己。按照经验，在这个环节即将结束的时候，自动送餐机器人的声音会出现在走廊里，等待少女们有秩序地领取属于她们自己的那份早餐。
　　但是，今天直到梳洗完毕，走廊里依然十分安静，这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事。
　　要去走廊里看看吗？
　　这样的念头仅仅是在大脑中闪过，随即来自其他个体的思维共享了过来。
　　——没有早餐，身处绝对能力研究所的个体查看后得出结论。
　　——由智能脑科学研究所转移至石桥株式会社大楼的个体面临相同的处境，御坂9973号汇报。
　　——御坂17298号上传情报：依据此前确定的日程前往楼下时，发现AIM力场研究所园区的研究人员全部消失了。
　　……
　　大脑的共享很便利，但本质依然是人类的、共处一间房屋的少女们依然用语言交流起来。
　　“是研究人员连夜撤出的意思吗？御坂9975号率先提出疑问。另外，这和姐姐大人通过上位个体传来的那个消息是否有关？”
　　“那个消息”指的是“那些人决定销毁你们”的情报，随后整个「御坂网络」在半秒内做出了“绝对不会束手待毙”的决定。
　　“即便如今也不能确定这种做法是否正确。御坂应当遵守研究所的安排，上位个体过多的个人意图似乎已经接近‘反叛’了，御坂9978号忍不住怀疑自己。”
　　即便是上位个体共享的“共识”，但跟大脑中预先植入的多个想法相悖的念头难免会引发这样的反思。
　　御坂9982号这样想着，沉默地坐在御坂9981号身边，而下一瞬出现的回忆和决定已经由其他的个体抢先说了出来。
　　“但是，‘和姐姐大人再一起去吃可丽饼’的前景过于有吸引力了，即便为了这个目标，也要反抗‘被销毁’的命运。”
　　“‘叛逆’的感觉令人心跳加速。是恐惧吗？是担忧吗？御坂9980号把手放在心口评估自己的心跳情况。”
　　“反抗的目的是‘活下去’，那么，御坂们的非许可外出禁令应当认为作废——被饿死也是一种‘被销毁’，因此御坂应当前往觅食。一楼是员工食堂，里面一定有食物，御坂9976号指出，另外，御坂想吃三文鱼饭团。”
　　“但是，研究人员全部撤退的情况下，食堂会预留御坂们的食物吗？更有甚者，毒杀也是一种销毁方法。御坂9981号意识到自己学会了‘产生疑心’——”
　　分享被似乎是脚底位置传来的接连轰响打断了。关于楼体可承受震击强度的运算结果瞬间得出，少女们齐刷刷地站起来，从各自床头拿下护目镜和F200R冲锋枪，拉开门，快步沿着走廊赶往逃生梯的方向。
　　上锁的九层到二十层，被同一个大脑指挥着的两千六百四十个少女组成的军团迅速而有序地向下疏散。没有恐慌，也没有任何混乱，御坂9982号顺着队列快速下到最底层。
　　震响的位置已经从脚底变成了侧面，出于个体存活数量最大化的考虑，最先抵达一层楼的个体理所应当要阻止破坏者对大楼的攻击。最前方的御坂9807号用力拉开防火门，其后已经抵达一层的御坂分别把冲锋枪上膛，快速冲了出去。
　　——眼前原本应当是研究员的办公室和走廊的位置已经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墙壁变成七零八落的碎块散落在地上，异常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幸亏这座大楼的设计思想和建筑方式相当超前，严格来说除去四周的墙壁和各层的地板之外没有真正承重的结构，否则按照这样的破坏程度和破坏速度，居住在十二层以上的个体应当很难逃生。
　　御坂9982号这样想着，把“请务必保证建筑物安全以提升个体存活数量”的想法共享到了「御坂网络」当中。
　　而正前方的位置，难以分辨男女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哟——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啊。刚刚接到任务的时候还感觉难以想象，现在一看还真是有点起鸡皮疙瘩。”
　　对手是四个女孩子，御坂妹妹们迅速得出了这样的判断。说话的人光着脚、穿着某个学校的制服。其他三个女孩穿着各自的衣物，其中一个随手泼出的药水炸毁了又一面墙壁，另外两个并没有携带武器，因此她们应当是能力者。
　　“要违背‘不能伤害其他人’的原则开始作战了，对手的能力和作战水平属于未知，御坂无法估计胜算高低。”
　　前方的某个御坂举起枪，这样轻声说着，随即其他的御坂接过话，一人一句地说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御坂没有畏惧，甚至有一种隐约的期待。”
　　“‘敢死队’出发前会是这样的心境吗？”
　　“御坂率先向上位个体传输情报及信念——”
　　更多的少女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门内涌出，御坂9982让出门口的位置，按照大脑中预存的特种兵作战方案选择了半截墙壁作为自己的掩体。
　　“——战斗无法避免，为了其后仍未脱离危险地区的个体的存活，御坂9807号至御坂10018号将率先出击，目标：探知对手能力及弱点。”
　　“作战难度难以预测，个体伤亡或许难以避免，‘不能让任何一个御坂死去’的要求无法完成。”
　　“御坂自动调整方案为——”
　　“‘尽全力与对手作战，最大化保存剩余个体。’”
　　“——也即是说，让尽可能多的御坂满足姐姐大人的心愿吧。”
　　“以上。”
　　对手中的一个拍着手发出夸张的笑声，另一个举起手，而同一瞬间，没有任何迟疑，少女们以通过作战思维得出的最优队形向前冲去。

　　3.

　　刚刚舀起一勺汤的勺子停在了空气中。
　　“战斗开始了，御坂御坂的表情迅速变得凝重。”
　　原本躺在沙发上的白井黑子“蹭”地坐了起来。
　　“在哪？”
　　外表只有八九岁的女孩直直看着前方，语速飞快地汇报起来：“袭击发生于石桥株式会社大楼一楼，袭击者共有四人，其中一个人携带大量药剂，能形成缓冲带和爆破效果，一个人能用纸张进行攻击，其余二人能力未知，但在场个体在接近二人时发生了意料外的滑倒，推测其中或许有能够操控摩擦力的能力者。”
　　“石桥株式会社大楼……姐姐大人和那一位前往的都不是这个位置。——初春，通信！”
　　黑子抓起桌上准备好的钢箭搭在肩上，瞬间消失在原地；而刚刚还微笑地看着最后之作的、简直像是幼儿园老师的少女已经坐在了电脑前，飞速敲击着键盘，很快通讯接通，监控也定位到了提到的第七学区边缘的位置。
　　一排铺开的若干个窗口里已经有几个变成一片黑，剩余的画面里也是一地狼藉，数不清的熟悉身影端着的枪□□出火光。被包围其中的、穿着机甲的少女的装备被子弹片片剥离，然而下一瞬她一挥手，场地里散落的印着密密麻麻文字的打印纸像鸟一样倏然腾起，瞬间把那个“机甲”修复回了原样。
　　剩余的纸片像利刃一样飞向有序撤退的少女们，而监控的另一头，密集的键盘敲击声还在继续。最后之作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味噌汤，和少女们相连的大脑迅速回应了刚刚由于汇报情况而没顾上回复的念头。
　　——收到。经过「御坂网络」分析，在场个体的判断与决定并没有错误。但是，消灭对手并非御坂们的目的，自杀式袭击不被允许，在场个体请最大化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被珍惜的人，就算为了对方也要珍惜自己。”那个人说过的这句话已经作为共识分享给所有御坂。所以，为了把御坂救出来的姐姐大人和那个人，请尽全力做到这件事。
　　“——有了！”初春一声大喊，用力拍在键盘上，“四个人都是level3，「鸟瞰把握」饭栖莉泽、「浸纸念力」作乐木鸣羽、「液比转换」药丸医月、「摩擦增减」清清太郎丸，均为受少年感化院管制后退学，疑似已经加入犯罪组织。具体能力作用方式已经分享过去了，白井同学！”
　　似乎是感受到最后之作投来的目光，戴着花饰的瘦小少女回过头，刚刚还紧张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安抚的微笑。
　　“不用害怕哦。虽然目前我们的力量还很少，不过固法前辈和柳迫前辈、佐天同学已经前去联络其他支部的风纪委员了。御坂学姐和那位大人分身乏力而顾及不到的位置，就请交给我们吧！”
　　最后之作表情平静地点点头：“大家是因为信任姐姐大人、想要完成姐姐大人的托付，所以要保护御坂吗？”
　　“就算御坂学姐没有说，也不能坐视你们被当成什么试验品被杀死吧？就像那个时候的枝先同学他们一样……”似乎真的把眼前的女孩当成小学生的少女弯起眼睛一笑，打住了话头，“对了，不管怎样，早饭还是要吃喔，你还是长身体的年龄啊。”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但反而仿佛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勺子里已经凉掉的味增汤终于被送进口中，而此前没有想明白的某些人的某些话语和行动迅速在脑中串成了一条线。
　　——订正：不止为了姐姐大人和那个人。为了现在还在保护御坂的风纪委员177支部的大家，为了曾经试图改变御坂的布束小姐和第五位，请所有御坂用尽全力实现他们的心愿吧。

　　4.

　　第二场战斗还没有拉响，碧蓝的天空下坐在「绝对能力研究所」楼顶天台边缘喝着罐装黑咖啡的少年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首先，从他赶来开始就没有过人员进出的园区大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然后，某栋大楼的消防门被推开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御坂妹妹很有战术地迅速站到了大概很有讲究的点位上；而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的天台门后传来了不止一个人的跑步声。
　　一方通行慢悠悠地回过身，看着门“砰”地一下被推开，八个完全相同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短暂的愣神后，少女当中传来了语气平静的问话。
　　“……遭遇意料之外的目标。所以，‘占据顶层最佳狙击位’的方案还要继续进行吗？御坂犹豫着是否可以体验‘坐享其成’的绝妙感觉。”
　　一方通行转过头，目光追着园区门口慢慢走进来的两个身影不放，身体慢慢地退到了楼顶边缘：“老子可没那种义务，拜拜。”
　　御坂妹妹们的注视中，少年向后仰着翻下十八层高的大楼。随即脚下的空气被压缩又爆开，随意改变着运动方向的能力者很快抵达不速之客头顶，并且相当嚣张地抄着口袋砸落在两人面前。
　　是一男一女。站在前面伸出手臂护着那个少女的男人绑着发带，披着一件运动服之类的东西；而那个女生穿着跟他刚刚看见的少女们身上没什么区别的制服，不过不管身高、身材还是气质，从世俗的口味来说都比那些家伙的「原版」高太多了。
　　根据几个小时前不慎听到的通话里的情报，一方通行瞬间确认了这两位的身份，但还是相当刻意地“提醒”了一句：“喂，这里很快会遇到袭击，很危险，快走吧。”
　　刚刚还一脸戒备的、应该就是第七位削板军霸的男人讶异地眨眨眼，表情瞬间放松了很多：“咦，你也知道这件事？是食蜂跟你说的吗？不如说我们就是为了阻止那些袭击才来的！”
　　“……老子不认识什么食蜂。倒是你啊，把好好的生活丢开主动介入这种事，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身后各个大楼之外的花丛之后大概都已经埋伏上了放哨的御坂妹妹，削板越过一方通行肩膀向他身后看着，护着身后少女的手臂已经垂了下来。
　　“会说这种话的话你也是知情人对吧？那些小姑娘的隐藏水平倒是不坏，但没有主动发起攻击的话，看来根本就只是想要活下去的无辜孩子啊。如果什么也不做地放任她们被‘清理’，那算什么‘好好的生活’啊？那种没骨气的世界根本就是烂泥！”
　　这家伙还真是有意思，从这种热血上头的方面来看，跟那家伙说不定反而很谈得来……
　　“那更要避免这两个人见面”的念头在大脑中一闪而过，一方通行“嗤”地笑了一声：“按这个逻辑的话这个世界是烂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啊。”
　　“那又怎么样？改变其他人大概很难，但是至少能从老子开始让这种情况终结！喂，说了这么多没用的话，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不过不重要，既然都是来阻止袭击的话一起行动就好了！”
　　“……那个，请稍等。”戒备地摆出格斗起手式的少女似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位先生……并没有说他是来阻止袭击的。”
　　“诶？”
　　刚刚还有点担心这个第七位的脑袋不够使，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有个靠谱的搭档啊。
　　那家伙信任的同学应该不会有问题，这样一来的话，至少能保护三个设施里的克隆人了啊，那家伙能稍微放松一点了吧？
　　看来“有人帮忙”还真是一件不坏的事。
　　一方通行压低帽檐，绕过两人向园区外走去：“喔，那现在说也不晚。不过你旁边的家伙好歹也是个level5，对付那些暗部组织也完全不该有问题吧？交给你们了，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背后“等一下”的大喊很快远到听不见了，一方通行沿着街道向下一个地点跑去。

　　5.

　　密集的枪声和建筑毁坏的轰响像无形的隔离带一样，让“无关人员”自觉地退到了两条街道之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石桥株式会社大楼……在倒塌啊？！”
　　“难道是‘外界’敌对组织发动的袭击？！竟然在大白天……刚刚已经报警了吧，却只有风纪委员在维持秩序，警备员到底在干什么啊？”
　　建筑物的缝隙当中，二十层高的大楼正在缓缓塌下。年轻的学园都市住民们踮着脚看着远处的情况，或是窃窃私语或是大声地抱怨着类似的事。
　　一旁刚刚拉起真正的隔离带把人们保护在安全范围之内的风纪委员同样不解地皱着眉头，随即快步拐进安静的小巷里，再次拨通了电话。
　　“您好，我是风纪委员153支部的古川。几十分钟前在下已经向警备员第七学区支部上报石桥株式会社大楼遭到不明势力袭击一事，目前大楼似乎正在倒塌，但警备员还没有到达，因此希望第一学区支部能够……是，153支部没有擅自行动，确切地说仅仅是维持秩序人手都……‘知道了’？之后呢？这边就放着不管了吗？这样说有些失礼，但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喂？喂？竟然会直接挂断求助电话，接线员根本就没有受过培训吧！”
　　仅仅几米之外，靠在岔路之后墙上的、穿着长点上机学园夏季制服和白大褂的布束砥信握紧了双手。
　　很确定，警备员不会出动，风纪委员也不会被允许出动。
　　那么，考虑到「一方通行」和「超电磁炮」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以上的地点，现在还没有结束战斗的石桥株式会社大楼里的那些孩子……
　　“能力者的战斗无能力者很难插手，遇到的话赶紧躲开才是上策”——在这座城市里，这几乎可以说常识。几千个经过武装的、平均在level2水准的克隆人显然比仅仅掌握了学校社团活动教授的防身术的研究员更适合应对这种情况。
　　但是与此同时，布束意识到自己做不到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地等待她们的结局。
　　不然的话，前一天深夜跟随其他人员撤出设施后，也不会再找借口溜回这里了吧？
　　研究员深呼一口气，不紧不慢地从风纪委员身边走过，随后突然钻过隔离带，以学校体能测试时百米冲刺的速度向一切混乱的源头地点奔去。
　　“喂！那边长点上机的——”
　　曾经在为这座建筑里的个体执行“思维注入”时停留过两个月的环境算不上陌生，风纪委员的惊叫很快被抛在身后，布束沿着被疏散后空无一人的最短道路向前奔跑。
　　做不到“什么都不做”。
　　那些孩子……那些她曾经视作“实验动物”而能够面不改色地操纵她们思维的孩子，事实上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像“人”。
　　比那些决定执行那个计划的人更加像人，比麻木地旁观着、参与着诸多在“人”的大脑上执行的实验的布束砥信也更像人。
　　那些少女是会因为天空的绚烂、因为路边一棵野花野草而赞叹的孩子；然而跟思维完全“干净”的真正的孩童不同，这些对于黑暗的世界相当有了解的少女依然选择热爱这个世界。
　　这样的人有什么错？
　　这样的人活下来，对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坏处？
　　作为科研人员，体能锻炼这种事布束很少去做，然而紧张的心情简直像是兴奋剂，最终在混乱的“战场”边缘停住脚步时，她也仅仅只是稍微有些气喘而已。
　　而下一秒，这点疲惫也被眼前景象导致的震惊一扫而空。
　　——战斗开始的位置大概是那栋正在倒塌的大楼，然而现在战场已经迁移到了平时停留着大量运输车、而现在已经完全空出来的室外场地上。看不出来路的纸片在空中飘扬，爆炸时时发生，形成缓冲的泡沫状物体在子弹前生成，两人高的机甲在其中穿梭。
　　而这之外，是几十个、上百个少女形成的包围圈。
　　枪口毫无保留地朝向对手的方向，机甲上剥离出蝴蝶一样纷纷扬扬的纸片，下一瞬又被蓝紫色的电光击穿烧毁。
　　少女们有序而凶狠地对着目的是夺取她们生命的攻击者发动了反抗。
　　“level2……according to data……对这种程度的对手的话……”
　　像是要回应这样的疑问，在某一个瞬间，正在发动攻击的少女们忽然齐刷刷向后退去；而后面的少女以满状态奔跑着上前，迅速形成了跟刚刚一样的阵型和包围。
　　再往后的位置，更多长相一致的少女们并不整齐地列着队，护目镜上闪耀着炫目的绿光。
　　“布束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咔哒，脚步声在身边停住，布束偏过头，端着枪的少女映入眼帘。
　　和平时见到的整洁得体并不相同，眼前的少女只穿着白衬衫和灰色短裙，没有戴护目镜，头发汗湿地贴在沾染灰尘的脸上，一只手臂上裹着染血的布条，从边缘残留的颜色来看，那大概是毛背心的某一部分。
　　而在她背后的方向，几个少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个少女正面不改色地互相包扎着头上、身体上流血的伤口，还有几个少女正背着或是抱着受伤的同伴跑来。
　　“研究人员应当已经撤退了，经过「御坂网络」和在帮助御坂的人分析，应当是为了避免在以销毁御坂而发动的攻击中受伤。这种时候回到这个地方是不明智的，因此布束小姐应当有其他目的。御坂9990号轻松地发出疑问，然而依然戒备地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你们……”
　　布束咽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还要说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做”？还是“受到了谁的指令”？
　　这些少女，这些人类，原本就不该对那种该死的命运束手待毙。
　　自己也正是模模糊糊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试着引发她们的独立思考吧？
　　但是，跟眼前的少女们相比，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真实目的以保留退路的自己还真是丑陋啊。
　　习惯以冷淡的表情应对所有人的研究员感觉自己脸部的肌肉稍微放松了。
　　“……It doesn\'t matter。现在在执行的‘人海战术’吗？”
　　“如果指的是‘依靠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损耗对手体力’的话，确实。对手的能力御坂已从其他渠道获知，与此同时获知的还有一定的应对方案。虽然在战斗过程中受伤无可避免，目前的死亡数目还是0，并且有把握在三十七分钟二十九秒内结束战斗，御坂骄傲地做出回答。”
　　少女没有去看远处激烈的战斗，表情平静地看着布束的眼睛。
　　“此前的‘帮助’御坂已经理解了一些。但是，‘就算不是御坂美琴的克隆人而是素不相识的人，也无法坐视你们被杀掉’——御坂在某些人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布束小姐也是因为这样的念头对御坂施以援手吗？即便身处‘战场’之中，御坂依然努力用闲聊的语气掩盖迫切想要知道的心情。”
　　“……‘世界是这样绚烂’。”
　　即便时隔已经九个多月，再次复述这句话时，没什么神采的眼睛依然隐约有了不同于平时使用过度的干涩的感觉。
　　布束抬起头，和眼前的御坂妹妹一起看着硝烟味也无法掩盖的这座城市湛蓝的天空。
　　“——编号为00001的那个孩子，在第一次看到天空时说了这样的话。天空依然这样美丽，所以我想让你们能够继续生活下去，生活在真正绚烂的世界里啊。”
　　洁白的云层缝隙里露出一丝灿烂的阳光，御坂妹妹抬起手稍微遮住那道光，平静而郑重地做出了回答。
　　“收到——虽然依然有些想不通的部分，但已经决定对善意和期待照单全收的御坂依然如此一口应承道。”

　　6.

　　“有两座设施已经开战了的说。按照那个网络的定义的话，你们也能接收到现场的情况没错吧？”
　　樋口制药·第七药学研究中心依然是一片平静，几分钟前刚刚抵达的风纪委员在震惊平息后，坐在克隆人少女们让出的椅子上，分享着对方大概率已经了解的情报。
　　“所以，会害怕吗？”
　　非要说的话，被调整到和她的“姐姐大人”外表一致的少女们的身高多少还有点压迫感，但考虑到对方仅仅是“出生”不到一年的“孩子”，黑子意识到自己很难把她们当做比自己大一岁的“前辈”来看待。
　　“不会。御坂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即是被杀死，即便这个‘使命’已经瓦解，御坂依然不习惯对‘死亡’产生畏惧。不过，现在的御坂不希望任何御坂的死亡导致姐姐大人伤心，御坂10031号表述着内心的一丝担忧。”坐得最近的少女轻轻擦拭着手里的冲锋枪，稍微停顿了两秒，又疑惑地问道，“帆风润子和削板军霸——白井小姐认识这两位吗？从帆风小姐的制服来看，应当是受到姐姐大人托付前来的，但后者和帆风小姐一起出现，喊着像是老套热血漫画里台词的话很突兀地加入了战局。”
　　“削板……总觉得在哪听到过，不过没什么印象的说。至于帆风学姐，我记得是食蜂派阀的人来着？”
　　“白井小姐的语气是问句。但是，如果是在问御坂的话，御坂并不认识这一位。御坂坦诚地说道。”
　　“建议：通过和姐姐大人同在品雨大学附属DNA图谱解析实验室的个体向姐姐大人询问。如果是姐姐大人托付的人的话，姐姐大人一定是认识的，御坂10030号作出如上分析。”
　　虽然少女们的外表完全一致，但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没有变化过的座次让黑子敏锐地抓到了跟最初的自我介绍不同之处：“诶？从左向右的话……这应该是10032号吧？”
　　“是的，刚刚的自称是骗你的——‘故意混淆身份来捉弄人’似乎是‘双胞胎’在学校或熟人面前会施展的招式，御坂对于自己的新尝试沾沾自喜。”
　　“这种把戏未免太幼稚了……所以，姐姐大人那边有什么消息？”
　　“说是并不认识那位削板先生，不过那位是level5的第七位，和帆风小姐都是受到食蜂小姐托付前来的。御坂如实阐述。另外，从上位个体与您接触开始就想问了，白井小姐并不是姐姐大人的妹妹，为什么要称呼姐姐大人为‘姐姐大人’？内心隐约有一种危机感的御坂决定捍卫什么。”
　　这家伙……和姐姐大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有点腹黑吧！
　　黑子双手压着膝头的裙摆，稍微偏过脸“哼”了一声：“关于黑子和姐姐大人的深厚感情那实在是万言难尽。但非要说的话，在下选择这个称呼还在你们之前的说，‘有危机感’这种话应该是我的台词！”
　　“御坂的DNA和姐姐大人完全相同，御坂才是真正的‘妹妹’，御坂如此主张。”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黑子我可是能够和姐姐大人并肩作战的亲密伙伴的说！”
　　“姐姐大人和白井小姐并未身处同一空间，‘并肩’无从谈起，御坂犀利地指出用词错误。”
　　看起来，自己的称呼让她们产生了“姐姐大人被抢走”的感觉啊……会做出这种举动，果然还是“孩子”吧？
　　但是，即便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一起行动，能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也实在是一种幸福的感觉。为了守护无辜的人，为了反抗某些不应当存在的事……
　　当然即便今天的所有攻击者都被击退，之后也可能会出现新的攻击；更之后的话，如何让这些孩子被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接纳怎么想也是很难的事。但眼前来说，仅仅是这样的现状已经让人满足了。
　　……当然，“危机感”什么的挑衅在这之后绝对要报复回来！至少也要让她们其中的一个或者几个穿上某些姐姐大人绝对不可能穿的衣物来致歉——就算不是本人，只看背影的话也……
　　内心“嘿嘿嘿”着的少女微笑地看着表情平静的克隆人们，宽容地转移了话题：“袭击者中没有level5的话，那位削板先生应付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是。袭击者共计四人，其中两个狙击手并不难对付——单从这两位来说，掌握特种兵作战技术的御坂单个行动的时候也不惧怕一对一的场面。”
　　“还有两个呢？”
　　“其中一个是使用手枪的心理系能力者，能力似乎是‘让目标认为自己是亲近的人而无法发动攻击’，但对于所有想法受到「御坂网络」影响的御坂来说，这个能力完全是无效的，因此在开战后五分钟内，这位被在场个体迅速制服；最后一个是能够实现隐身效果、同时兼有疑似念动能力的能力者，对御坂们来说有点棘手，目前御坂们还没有得出可行方案——也是对对方的能力知之甚少的缘故。不过帆风小姐单独对阵那个男人并没有吃亏，而削板先生已经受到在场个体的托付前往其他设施了，正如白井小姐你受到石桥株式会社的个体的托付来到这里一样。御坂长篇大论地对现场进行播报。”
　　从这些孩子的战斗意愿来看的话，真正需要保护的设施反而是“储存”的御坂妹妹人数较少的那些。但是人数最多的按说会派来更强力的对手，说不定靠人数上的优势完全不能匹敌，所以也不能掉以轻心。
　　黑子想起也就是十几分钟前美琴传给初春的那份据说是食蜂操祈“通过一些方法”搞到的“暗部组织”的名单，其中两个名字很不巧地分别对应着排名在美琴上一位和下一位的超能力者。就算这之后美琴补充了“据我所知那个第二位还在医院里毫无斗志地躺着”，但如果遇上那个第四位的女人的话……
　　黑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到底果然还是人手不足，这种时候就算是婚后光子那种家伙赶过来，只要能帮上忙，黑子认为自己也绝对不会拒绝。
　　固法前辈和柳迫前辈那边还没有消息，佐天倒是凭借相当有煽动性的谈话能力拿下了位于栅川中学的第39支部的那几位。还有警备员那边，从早上开始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然后，沉思被打断了。
　　黑子抬起头看着突然站起来的少女们，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袭击？”
　　“是。并非能力者，是组织严密的大量驱动铠和装甲车，最前方的御坂已经退回设施以避其锋芒。现在这座设施里的所有御坂将——”
　　在说完之前，「空间移动」已经发动，“咻”的轻响声中，支援者消失在原地。
　　问题回答到一半的少女落在同伴的最后，看着窗外不远处出现又消失的身影轻轻歪了下头。
　　“……行动力真是强，这就是独属于一年级后辈的干劲吗？御坂终于忍不住摆出‘前辈’的架子如此评价道。不过倒是不令人反感，不如说跟姐姐大人的作风相当一致。加上那位帆风小姐的话，这是常盘台的一贯风格吗？”
　　“那么，穿着这身制服的御坂也决定采取这样的风格。冲啊——”

　　7.

　　“‘今日多人目击多个学区主干道上出现大量装甲车及驱动铠，同时多个学区疑似发生大规模战斗，据传言是之前说的第三位的克隆人反叛’……啊，又是这一套，这些人「颠倒黑白」的能力大概有level5了吧？如果他们自己要被‘销毁’的话难道不会……不过，这么没骨气的家伙，真到那种时候大概只会哭着求饶了。”
　　“……在这种关头还能这么淡定地看网络消息，可以考虑等这孩子毕业后吸收进警备员了啊，黄泉川老师。”
　　警备员用装甲车里，驾驶席上全副武装的青年女性把头转回来，冲副驾驶上的队长吐槽起来。而后排仅仅穿着水手服式制服、戴着棒球帽的少女眨眨眼抬起了头。
　　“不……是因为已经和警备员在一起了，就不用太担心了吧？黄泉川老师的话绝对不会是那些人的爪牙的！——对了，刚刚还没有正式道谢：多亏您救了我，十分感谢！”
　　是名叫佐天泪子的学生。在警备员等待的袭击者抵达他们的目标设施时，这孩子刚好就在那附近，于是黄泉川夺过铁装的战术盾牌，毫不犹豫地冲到最前线，把她带出了危险地带。
　　袭击者是大量未登记的武装组织，而黄泉川私自带领同事们出动埋伏的源头是凌晨收到的一条短消息——“被要求撤退了”。
　　短短一句话，来自在绝对能力研究所供职的研究员芳川桔梗。
　　虽然是友人，但在黄泉川被拉进关于一方通行的事、又通过那家伙本人和后座上学生的朋友们得到关于那个计划的信息之前，芳川并没有提及过她的研究，而黄泉川也没有问起过；甚至这条消息实际上也没说什么，但研究“绝对能力”这种东西的研究所都选择撤退的话，如果不是因为资金链断裂倒闭，一定是预见到了某种危险吧？
　　即便严格来说尚在停职反省中，黄泉川依然调用警备员系统的权限，很快发觉跟那个计划有关的多个设施的研究人员在连夜撤离。
　　也只是研究人员而已，没有身份不明的人，也没有克隆人——从车辆安排上来看，那些孩子也没有被通过另外的方法从设施里带出来。
　　也就是说，要对那些孩子动手了吧？
　　而与此同时，从之前就在监视中的部分「惩戒处分」相关人也有了某些动作。
　　所以，不管出于哪个目的，行动都不可避免了吧？
　　就算是克隆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孩子也依然是她要保护的对象。
　　以上，就是黄泉川能够碰巧救下佐天，以及警备员第七学区支部大半数人和车辆、设备被占用的原因。
　　“既然是177支部那几个孩子的朋友，你应该也是知情人没错吧？但是我说啊，不管做什么事，首先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置于险境！记住了？”
　　“啊……啊……您说得很对，以后我会改的。”
　　说是这么说了，但那个表情跟黄泉川班里不写作业被发现后说着“再也不这样了”的学生根本没任何区别。
　　现任的教师没有点破，抬抬眉毛转朝向前方车载显示屏上显示队伍位置的地图和圆点，拿起了对讲机：“伊东，现在状况如何？”
　　混杂在枪声里的是不慌不忙的回答：“没什么压力，虽然跟我们追踪的不是一批人，但也差不多，没有超出预案，队长只管躲在车里避免被发现偷偷回到岗位上就好了！”
　　“你这家伙！就算一切顺利也别掉以轻心啊。”
　　“收到！”
　　通话暂时中断，之前也已经跟其他几个学区为了那些隐藏的组织“自主行动”的队伍联系过了，被迫成为闲人的黄泉川队长再次转向后座上的学生。
　　“所以，你也是为了那些孩子来的？”
　　“也可以这么说，但原本并不是要到这来……我是到栅川中学的风纪委员支部……”佐天的目光明显地漂移了一下，“……找了一下认识的同学。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装甲车冲这边过来，想起御坂学姐提到的几个设施之一就在这边，所以就……啊哈哈哈哈，虽然考虑到路况，用跑的确实要更快一点，但没想到那些……呃……那些少女竟然已经在楼顶设置了观察位。她们还真是了不得呢！”
　　“喔，所以，是去‘策反’其他支部？”
　　“诶？没、没那回事……算了，总感觉想瞒住您是不可能的事，总之也算是在‘同一战线’了，让您知道也没关系吧？顺便一问，黄泉川老师在哪个学校任职？也没别的意思啦，只是万一遇到您这样的班主任的话实在是过于可怕了……”
　　铁装无奈地笑起来：“真是的，只要不做违反校纪的事，黄泉川老师也不会对你们怎样啊？说起来，跟刚刚相比，明显变得更有活力了呢。”
　　佐天有点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发：“实际上去了两个风纪委员支部，但只说动了一边，毕竟是这种事……但多少也有点挫败吧，再加上实在不想看她们被……被杀掉或是什么的。发现警备员竟然是为了保护她们而来的时候，应该说是松了一大口气吧！不过，其实是违反什么的吧，两位老师没有因为这个教训我还真是有点吃惊。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啊？还计划去两个风纪委员支部……”
　　铁装笑着答道：“仅仅是要保护无辜的人的话，什么都没有违反哦。”
　　当然，仅仅是这样不会违反什么规定，但在此过程中一些行动的“边界”果然很难把握。黄泉川犹豫着是否要严肃地谈谈这些问题，然而车载电台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即有通信人显示为“未知”的通话接了进来。
　　“您好，黄泉川老师，拜托了一位有求于我的同学帮忙接入这个通信频道，是有一件有振奋力的事情要告诉您哦。”
　　明显是男生的声音说着显然是少女语气的话，黄泉川皱了皱眉头：“是哪位？”
　　“那个不重要呢。不过，有几位‘暗部’成员的所在地已经查清楚了，还烦请您在他们对那些孩子发动袭击力前把他们统—统拿下！诶，让我看看……level3「死角移动」查乐、level0马场芳郎，这两个人正在向第三药学开发公司思维分析所移动，那里有近五百个「妹妹们」。还有一位年龄很大的代号「博士」的男人，不过那位有点棘手，果然还是由我来亲手处理好了。”
　　“好，我们会去附近防卫。既然不能告诉我身份的话……是怎么得到这些情报的？这个能说吗？总要有点证明可信度的东西吧。”
　　“是直接从这个组织的「联络人」那里得知的哦，算是朋友的朋友吧。啊，对了，帮忙接入通信的那位正在被通缉中，她很推崇老师您呢。更多的没办法施展透露力了呢，总之过去看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而旁听了全程的佐天已经一脸紧张地做出了猜测：“通缉中的……是御坂学姐吧？”
　　黄泉川点点头表示赞同：“看来那孩子分身乏术了。不过，就算没有这个信息，接到‘某地会出现人身伤害事件’的报案后果然不论如何也该过去查看。从这点上来说，那些接管报警电话并拖延时间的混蛋在此之后也统统该被立案调查！——喂，奥村队长，第三药学开发公司思维分析所方向有两名犯罪组织人员正在靠近，分别是level3的空间移动能力者和无能力者，拜托你们了！不过，那种犯罪组织的话，小看对手的话果然会吃亏啊。”
　　接通的通话里传来了相当大声的反驳：“我说，黄泉川，同一个教训要拿出来说五年吗？你这个赋闲在家的混蛋！”
　　“喔，那还真是抱歉！所以，现在情况怎样？”
　　“根据之前的情报，我们已经在那个研究所附近了。不得不说，真正见到的时候才感觉克隆人也没什么吓人的。”
　　“你已经见到过了？”
　　“是啊，蹲守过程中实在忍不住跑到小巷里缓解烟瘾——当然，顺便也检查下里边点位上的家伙有没有好好办事——结果被突然出现的克隆女孩说教了。‘这里并非可抽烟区域’什么的，还提出十几种缓解烟瘾的替代方法，这孩子也未免过于遵纪守法了吧？真是比我女儿还唠叨啊！……啊，好像已经发现了可疑人物，这件事解决之后再去喝酒吧，你请客！”
　　黄泉川大笑地答应着，中断了通讯。

　　8.

　　“所以，已经全面开战，就连位置都不忌惮暴露了？”
　　通信相当大摇大摆地接入，靠在AIM扩散力场分析中心大门上的一方通行根本没有看就按下接听键，用相当熟络地语气对唯一可能的来电者打起了招呼。
　　“不，实际上我们的号码都已经被禁用了，这是御坂大人擅自借用通信信道专程构建的和你的情报分享通道。”耳机里传来少女轻快的声音，“亲船已经锁定了潮岸的位置，坐标发到你手机上了，解决这件事后就去那边汇合吧。顺便一提，这边来的都是驱动铠和装甲车，已经全部破坏掉了。那些孩子坚持她们自己也能对付，所以我准备去第七药学研究中心支援黑子。你那边怎样？”
　　“绝对能力研究所被那个第七位和你的同学接手了，老子现在在AIM扩散力场分析中心，这边你的那些妹妹似乎已经完全丧失斗志了。”一方通行顿了顿，看着入口大厅里相当认真地交换品评着不同口味速食饭团的少女们嗤笑了一声，“另外，老子做了点通缉犯真正该做的事。”
　　“啊？你炸掉什么了吗？”
　　“老子打劫了对面的便利店——食品区洗劫一空。当然那个时候这里也已经基本都被疏散了。”
　　声音由远而近，“吱”的一声响，一辆相当可疑的汽车在所说的那个便利店的门口停了下来。一方通行语气闲适地说着，探头盯着车上跳下来的几个少女：“……但让便利店老板遭受这种程度的损失的话，果然跟你这家伙的行事风格不同吧？所以，这件事结束后你来买单。”
　　“还真是吝啬，以你的账户余额买单绰绰有余啊？”
　　“老子的账户早就被冻结了，下个月的公寓租赁费也拿不出，所以现在老子是身无分文的流浪汉。”胡说八道到此结束，一方通行简洁地结束了这段对话，“这边也开始了。”
　　通过控制自己身体接收到的光线而完全透明的少年说着挂断通话，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恶趣味地看着向自己的方向走来的四个少女。
　　最前面的是个金色头发的家伙，拖着一整车破破烂烂的布娃娃；然后是一个从身材上看不出男女、但从声音上可以分辨是女生的家伙；再然后是一个穿着难看的粉红运动服、除了胸很大没别的看点的女生。
　　而最后，一方通行认出了跟这个粉色运动服并排走着的女人的脸。
　　「原子崩坏」。
　　忘记叫什么了，不过那家伙提起过在这个女人手里吃过亏。但再怎么说，也不会比那个第二位更难对付了吧？
　　也就是说，消耗的热量不会超过一个牛肉汉堡。
　　一方通行计算着「突然出现在敌人眼前以制造最大程度笑点，不，恐慌大作战」的实行时间，然而在此之前，粉色运动服忽然拽了拽「原子崩坏」的衣袖。
　　“等等。”「原子崩坏」叫住前面的两个少女，转向了粉色运动服，“怎么了，泷壶？”
　　一方通行看见姓泷壶或者是叫泷壶的粉色运动服的目光相当精准地向自己投来。
　　“就在门边……从AIM扩散力场的强度来说，在麦野之上。我已经记下来了。”
　　能读取AIM扩散力场的能力者？还真是少见。一方通行戏谑地调整着自己的表情，慢慢向自己的对手走去。
　　“超、超能力者？！”而金色头发已经大声叫起来，甩开拖车跳到了「原子崩坏」背后，“怎么想也是那个第三位吧，上次被电击的感觉完全还刻在记忆里啊！而且连麦野都在她手里吃过大亏，虽然报酬给得很丰厚但果然还是……今天到底走了什么厄运啊！”
　　“真要是那个丫头的话反倒是‘好运’。上一次的地形对她有利，这一次一定要找回场子才行。所以，那个小鬼躲在门后？”
　　泷壶的表情开始变得惊恐，而离「原子崩坏」只有两米的一方通行无声无息地移除了计算公式里光线那一项。
　　其余三个人的表情同时变了，「原子崩坏」身边忽然出现几个亮绿色的光点，而平胸小鬼迅速把金色头发按倒在地上。
　　下一瞬，从那几个光点发出的激光一样的光线穿过这两个家伙刚刚站的位置向一方通行袭来，并且在接触到他的皮肤的一瞬间向后偏折，擦着攻击者本人的耳朵击毁了路对面建筑上的灯牌。
　　一方通行站在原地打了个哈欠，很友善地扯下头上的兜帽和棒球帽，叉开手指梳了梳头发。
　　“哟，下午好，第四位——来的是这种程度的‘大鱼’，还真是不枉老子站在这里发这么久的呆。”
　　简直是标志性的白发暴露的一瞬间，四个敌人统统僵住了。
　　并不介意对女人动手；但如果能不这么做当然最好了。考虑到追求金钱而没什么其他目的的家伙应当很惜命，一方通行站在原地威吓起来。
　　“看你们那副表情是吓呆了？哈哈，还真是有够没胆量的，「未元物质」和「超电磁炮」可都是能有勇气地冲老子发动攻击的家伙啊。当然，前者现在还在医院里打吊针，后者没有破破烂烂地死掉也纯属她好运。”
　　「原子崩坏」的表情瞬间暴躁起来，但很快，大概是理智重新上线，她的神色变成了跟之前相当不同的阴郁的冷淡。
　　“你们先撤退。”
　　金色头发立刻转身逃跑，粉色运动服也向后退去，平胸小鬼问道：“麦野你呢？”
　　“不要紧，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麦野慢慢举起双手，稍微向后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同伴们飞跑着回到车上，才重新转向一方通行。
　　“还真是倒霉，竟然遇到你这种怪物。对你的能力我还是有所了解的，认输大概是收益化最大的选择，但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
　　“真是聪明。所以你想说什么？说些老子爱听的东西的话，老子会考虑给你留个完整的尸体。”
　　麦野放下双手，轻蔑地扯了扯嘴角：“那个计划，在阻击「超电磁炮」失败后我就查到了，之后也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但是果然很不理解啊——接受那个计划怎么想对你来说也得利更大吧，按下一个按钮就能制造的克隆人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
　　还以为会是什么出卖重要情报换一条命的剧本，结果没想到是这种无聊问题啊。这个女人跟那个第二位不认识也真是可惜了，不然可以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一方通行抄着口袋活动了下脖子，耐心地讲解起来：“不重要吧，大概。那些家伙作为人来说和路上走着的那些不认识的家伙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旦开始的话就会走上回不了头的路了，而这个该死的世界勉强也还有老子留恋的东西啊。”
　　“第三位？”
　　“那种生活本身。”
　　“哈？那你还真是个优等生。”
　　一方通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说啊，那个第二位勉强还算有些远大的理想，你这家伙加入这种组织又是为了什么？答案足够标准的话被杀掉前可以少受点罪。”
　　“这算什么问题……在想怎么‘感化’我？”女人挑衅地抬起了眉毛，“享受那种感觉吧，大概。啊，超出你的预期了？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吗，心灵导师？说起来啊，你看起来根本就是个不想杀人的软弱小鬼——”
　　还真是幸运，这个女人猜得完全正确。但一方通行还是在这句话说完之前，向对方冲去。
　　“不不不，你说的那种‘享受暴力’的感觉老子倒是多少也能理解一点啦……所以更不能把世界交给你这种人了。你明白老子的意思啦？”
　　接连的绿色射线飞速向前射击，反冲力作用下，麦野飞速向侧门的方向退去。
　　结果只是为了出其不意地逃跑啊？原本还想着刚刚那一手说不定是为了保全她的同伴，没想到反而是把同伴丢在这里给他当她逃跑后发泄的靶子。是这种人的话，加上让那家伙吃亏的账，让她好好受点伤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一块反着光的金属板飞上天空，单束的激光打在上面，瞬间扩散成密集的弹幕。而一方通行没把「反射」的机会留给这种除了破坏力什么都没有的攻击，脚底摩擦力改变的一瞬间，少年的身影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了麦野身边。
　　然后——
　　砰！
　　衣襟被抓住，第四位的超能力者来不及挣扎就被甩飞到墙壁上，紧接着又被随即赶来的少年踩住了手臂。
　　“如果你和你的同伴转头跑去其他设施老子会很头疼啊。所以……”
　　“咔”的一声轻响，手臂上的骨头直接断裂，「原子崩坏」咬着牙，整张脸拧成一团。但在她来得及发出惨叫或是说出什么之前，少年苍白的手压住颈动脉，用力按了下去。
　　当然不是真把她杀掉。折断一根骨头也差不多了，只要这个女人醒来后被疼痛折磨得无法好好运算，一天也就够了——既然得到了坐标，到明天的这个时候还解决不掉潮岸那个老家伙的话，什么第一位的名头就让给别人算了。
　　一方通行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昏迷的对手额头上流下的冷汗，并不愉快地“嗤”了一声，把她拎起来，准备丢回她那些同伴的破车上并让她们滚——当然，如果那些家伙完全不在意她死活、已经溜走的话，就不得不追上去把她们的骨头统统折断了。
　　重力被均匀分散到了各个方向，少年一只手拎着自己的手下败将，低声嘀咕起来：“破坏别人来获得快感……该反抗的是让你变成这样的混账环境啊，蠢货。”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离开那些设施，如果之后没有先遇到御坂美琴而是直接遇到那个计划，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一个以凌虐为乐的怪物？
　　但是，现在不会了。
　　甚至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少年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轻松而温柔的笑意。

　　9.

　　傍晚绚烂的晚霞已经开始变得暗沉，离完全放学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但平时热闹、大霸星祭前原本应该更热闹的街道上已经罕有人迹。
　　装甲车在第七学区的街道上驶过，学生们的“日常”场景里设计强度并没有那么高的路面被轧出“吱嘎”的危险响声，而路旁从冷清的便利店推门而出的少女忽然提起了注意。
　　——车身上的标识并非代表着警备员的三叉戟，也不是先进状况救助队的消防斧。确切地说，那并不是在学园都市生活接近十年的婚后光子记忆里任何一个治安组织或是合法部队的图标。
　　像这样的车辆在这一天里已经多次被目击，虽然从网络上的照片来看它们隶属于不同的组织，但那些图标的所属也依然是未知的；此外还有一起出动的驱动铠，根据一些相当有胆量的学生用无人机镜头放大拍摄到的画面，上面写着“FIVE_Over”“RAILGUN”之类的东西……
　　合拢的折扇抵在下巴上，短暂的犹豫过后，鞋底预先设置来应急的喷发点向下喷出大量空气，婚后借助反冲力攀上屋顶，沿着人行道尾随车队向前跑去。
　　原本的日程是回到位于学舍之园的常盘台校内宿舍和自己的朋友湾内、泡浮一起用晚餐，以此弥补为了陪伴动用各种人脉进入宣布“暂停大霸星祭探亲申请”的学园都市的父母而失约的料理练习。因此在能力辅助下并不费力地跟在车队侧后方的婚后打开手机上的社交APP，在三个人的群组里发送起了长篇大论的语音消息。
　　“湾内同学，泡浮同学，我遇到一队可疑的装甲车，实在忍不住要赶去看看，晚餐又要失约了，实在是抱歉！再者舍监那边请帮我说明下，回到宿舍后我会主动提交检讨书并接受任何惩罚的！”
　　“那个，不说清楚一点果然会感觉内心过意不去，毕竟‘对朋友隐瞒重要现状’什么的之前在讨论的时候也指责过御坂同学了，如果自己还这样做的话完全就是‘两张皮’，我自己都会难以忍受！”
　　“实际上那些车辆或许也没什么问题，但今天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事情太过异常了。如果是像传言说的是在和御坂同学还有第一位作战，那战场也未免多得有点离谱了吧？还有人说是御坂同学的克隆人发生了反叛，但据我观察，那些车辆驶入任何设施和监控都无法触及的区域前，那些区域并没有出现枪声或是建筑倒塌，倒像是他们在对克隆人发动攻击一样。真是这样的话，那些孩子没有发动反击才更让人感觉‘危险’吧？毕竟连‘生存本能’都没有的‘人’大概也不会有感情了，那做出什么事好像也不奇怪……”
　　“总之，在下现在这样做确实有点莽撞，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夜晚都难以安枕，所以，那个……会注意自己安全的！还有就是因为前情提要过于复杂所以解释了这么多，总觉得有点像‘托辞’什么的，但确实都是实情！一直在追赶那些车辆，打字很不方便，因此也不得不发送语音消息，真是抱歉了，两位！我很快会回去的。”
　　这样的话大概勉强算是说清楚了吧？但不管是“失约”还是“独自做危险的事”可能都会导致湾内同学和泡浮同学伤心、生气……
　　婚后不自信地缩紧了手指，但在意识到下方的部分装甲车开始转弯时，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手机合拢塞回了制服短裙口袋当中。
　　——转弯的仅仅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正向前方驶去，看起来简直像是要对前方两条街道当中的某个区域形成包围。
　　而且，再次向前迈步的半秒钟之后，“嗡嗡”的鸣声忽然出现，四个红点从侧前方迅速接近。
　　无人机……？
　　计算式在大脑中构建，「个人现实」扩散到能力者所处的世界，紧接着刚刚少女踩过的位置，冲力足以将一整个装甲车击飞几十米的□□“砰砰”地爆开来。
　　装配在无人机上的枪械类武器发出的子弹轨道被气流直接向上击偏，而婚后已经快速退到了大楼顶部的另一侧。
　　朝向街道的方向横向排布着的巨大广告牌和汉字霓虹灯在折扇拂过的瞬间变成巨大的炮弹，沿着不同路线向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红色灯点冲去。而远方，这一天里这座城市听到过不止一次的枪声在同一瞬间响起，level4的「空气使」用半秒钟定位了方向，向着那个方向纵身一跃。
　　鞋底已经停止的喷发点再次开始运转，几十米的高空对于航空会社的继承人来说构不成任何心理障碍，少女跃过漆黑的夜空，稍微趔趄地落在结实的屋顶上，一边飞跑一边设置着阻拦可能出现的新的追击的喷发点。
　　不得不说，就算平时已经感觉能力应用很熟练了，结果“实战”的时候果然还是有点手忙脚乱。白井同学那样整天在风纪委员活动中锻炼的也就算了，御坂同学又是怎么做到那么擅长作战的啊？
　　……御坂同学。
　　即便现在，即便在白井那里没有打听到任何可用的消息，婚后依然无法相信关于御坂美琴的那些负面说法。毕竟如果说出来的话会显得有点狂妄，但——从小跟随父母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的婚后光子自信自己看人的水平即便在整个城市里也属前列。她所认可的御坂同学，会拼尽全力替别人着想的御坂同学，就算抓到罪犯也会驻足听听对方心声的御坂同学，绝对不会随意同意什么制造克隆人然后杀掉这种荒唐的计划。
　　确实克隆人已经被证实存在了。但是如果DNA并不是御坂同学“交出来”的呢？想要获取一个能力者的体细胞未免太过容易了，掉落的头发，不慎受伤时流出的血液……而level5的御坂同学都会遭遇这样的事的话，其他人呢？
　　像是……如果无数个跟自己一样的少女突然出现，父亲大人大概会很愤怒吧？母亲大人会担心得整日哭泣。湾内同学、泡浮同学一定不会指责她，而是会跟她站在一起面对危险。——真正遇到那种事的话，自己能想到的这些人一定不会坐视她们被杀害。
　　应当被制裁的是违反国际法和人类的良知决定制造她们的人，而不是被轻易决定了出生、死亡和一生命运的她们。
　　……那个时候御坂同学的“消失”，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
　　然后她到底遭遇了什么、面对了什么？
　　被打成通缉犯，被整座城市追击……
　　此前在心里隐隐约约燃烧了很久的“朋友在隐瞒着重要的事情”的怒火在夜风中迅速平息到几乎消失，然而婚后忽然倒抽一口气，在身后再次追来的新一批无人机被击中后碎裂的响声中猛地停住了脚步。
　　——前方仅仅几米之外，先看见的是黑暗中一道明亮的绿光，接着婚后发现那是护目镜的条形指示灯，而戴着护目镜的少女穿着跟她身上一模一样的制服和不同的泡泡袜，双手稳稳捧着一把看起来足有一人高的狙击枪，枪口越过她肩膀指向了身后。
　　体型完全一样，穿着完全一样，虽然护目镜压住刘海并挡住了眼睛，但头发的长度和颜色、下半张脸的轮廓完全相同。
　　克隆人。
　　然而，婚后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产生什么曾经设想过的怪异感，因为少女在接连几次射击后便垂下枪口，一边推起护目镜一边熟络地开了口。
　　“晚上好，您的闯入引出的无人机已被各个楼顶最佳狙击点位上埋伏的御坂击毁，御坂们正关注着一切动向，因此现在是安全的，御坂如此安慰道。”
　　“诶？呃……好……区区几台无人机我、我自己当然也可以应对！不过再怎么说……”
　　“level4”什么的说出来很像是吹嘘。婚后犹豫地把话语的内容完全更改了方向：“……再怎么说也感谢您出手相助了。”
　　“没什么，就像大家无法坐视御坂受到伤害一样，御坂也无法对您的危险袖手旁观。另外，请问您是姐姐大人的朋友吗？因为认出制服而有此猜想的御坂如此发问。”
　　简直像是自来熟一样。然而，或许是因为长相，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和举动已经体现出了她们的安全性，也或许仅仅是因为面对释放善意的人很难恶言相对，婚后一边跟在她身后走向用拆下来的广告牌一类的东西堆成的掩体，一边语无伦次地回答道：“那个，还没有自我介绍，鄙姓婚后，婚后光子。朋、朋友什么的……当然是了！曾经，大概，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根本半点消息都不告诉人家的话……总之之后绝对要找御坂同学算账！对了，你们果然就是……御坂同学的……克隆人？啊呀呀，真是的，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问出来还真是冒犯……”
　　“没有冒犯，这是实情，御坂坦然地承认自己的身份。不过，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话，看来您不是受到姐姐大人托付前来的。”
　　婚后把一丝“竟然没有做出过让御坂同学认为可以信任的事”的懊恼咽下去，看着少女随着夜风拂动的茶色发丝，问道：“……请问，方便向您请教几个问题吗？”
　　“是什么问题？”
　　“那个……虽然很直白，但是……在你们被‘制造’出来这件事里……御坂同学到底——”
　　“姐姐大人在偶然遇到御坂之前并不知情，姐姐大人一直认为自己交出的DNA被用于肌肉萎缩症治疗法的研究。御坂如此阐述实情。”
　　“喔！那、那么，传言里说您是‘军用克隆人’……那个……您……不会伤害其他人吧？”
　　“要看是什么情况。”
　　少女忽然拉下护目镜，熟练地调整瞄准方向并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过后，远处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型飞行体应声而落，弥漫着过热枪管散发的味道的空气中，少女语气平静地说道：“不讲道理地对御坂发动攻击的人，御坂会尽力进行反击——当然，以尽量不致死为目标。至于其他的人，御坂并不认为伤害他人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御坂坦诚地描述自己的内心。”
　　之前大概没有设想过自己想要得到怎样的回答，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婚后感觉自己瞬间被说服了。但是——
　　“糟糕！本来就是看到那些装甲车可疑才跟过来，也打算如果你们并不是主动出击的一方的话就要保护你们。所以下面已经开战了吗？战况——”
　　“请不用担心，围攻这个设施的人员中没有高位能力者，虽然有几台棘手的器械，但设施里的御坂完全可以搞定这一切——不如说太轻松了，这些‘暗处’潜藏着的‘秘密部队’御坂倒是早有耳闻，结果没想到除了依赖大型器械也没有任何出众之处了。掌握海量特种兵体术及作战思维的御坂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于不够格对手的嫌弃。”
　　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帮助啊。
　　但是，只是自己所在的这个位置的“她们”不需要帮助。
　　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婚后跟小心谨慎之类的词绝对不沾边，所以没经过太多思考，她直接问道：“那么，就是说御坂同学并没有犯下那些新闻里说的罪行，对吧？”
　　“如果说的是‘协助制造克隆人的话’，是。”
　　“跟御坂同学一起活动的第一位的大人也没有……呃……杀害你们？”
　　“是。事实上这个个体的编号是00001，一旦那个计划开启，这个御坂将会最先死去。”
　　“真、真是残忍的说法，请不要再这样描述自己！那么，御坂同学……她……近况如何？”
　　对方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然而正像自信自己不会错认朋友及眼前之人的本质一样，婚后自信自己看到她的表情变得柔和了。
　　“姐姐大人和名叫白井的后辈在山下氏磁力实验室，那边的御坂遭遇了相当棘手的高位能力者，但场面在姐姐大人和白井小姐抵达后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为了避免理解障碍，御坂决定交代前情提要：已知的所有御坂个体的大脑通过脑波相互联结，因此能够无延时地获知其他个体所在位置的情报。”
　　“脑波联网什么的就像是「幻想御手」吧？还真是辛苦啊，一直接受那么大信息量的话……不、不是说这种方式不好的意思！事实上非常新颖！不如说十分便捷，说不定正是人类应当进化的方向……”
　　晚风在吹拂，不远处另一个方向的楼顶上又是一声枪响。眼前干脆和柔和毫无障碍的结合体忽然以过分正式的语气问起了意料之外的话。
　　“婚后小姐，想要帮助姐姐大人和那个人、想要保护所有帮助御坂的大家的话，御坂应该怎么做？”
　　被信任的感觉很好，但婚后依然怔了下：“刚刚那些也就算了，这种问题，问在下这样你第一次见到的人的话……”
　　“半分钟前，通过和姐姐大人在一起的个体询问‘名叫婚后的小姐可以信任吗’的问题，随即得到了‘可以，那是我一位十分可靠的朋友’的回答。”少女说道，“另外，御坂自信于自己的判断，而婚后小姐看着这个御坂的目光足以证明这一切。”
　　“啊呀呀……还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当然我婚后光子确实是御坂同学的挚友没错！不过，也请通过您的姐妹向御坂学姐转告在下的不满——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的话不就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了？！我……湾内同学和泡浮同学……为了张贴寻人启事甚至顾不上吃午饭。一切都结束之后，这件事果然不能这么算了！”
　　“收到，已经通过在场个体进行转达。”
　　“然后……那个……关于刚刚的问题的话——”好像不需要任何思考，很有婚后风格的解决方案已经说出了口，“——就请你们说出这件事吧。”
　　少女似乎很不解地歪了下头：“身为克隆人的御坂说出的话具有说服力吗？御坂如此犹豫着。”
　　“我不确定，但不管怎样都请对所有人说出来吧——那两位的心意和努力，你们的心意和努力。”然而婚后笃定地说道，“毕竟，这种为别人着想的心明明是最不应当被辜负的！对了，如果需要的话，在发声平台这件事上我倒是能帮上一点……不，我的家族能帮上一点忙。”
　　“十分感谢，婚后小姐。不过在认真思考您的提议后，御坂们已经得出了最新方案，因此会采用更适合御坂的方法进行处理。除此之外，还希望这件事对其他人保密，由于持枪而无法双手合十的御坂用语气表达自己的恳求。”
　　被感谢、被信任、被托付，这孩子给人的感觉未免也……太好了吧！
　　婚后的眼睛亮起来，随即又被展开的折扇遮住，她语无伦次地做出了承诺：“那、那是当然，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对了，我和湾内同学、泡浮同学经常会一起品茶，等那些可恶的家伙都归案后，一个也好十个也好，还请你们务必赏光前来！那两位一定也期盼着跟你们相识，这点还是可以担保的！……”
　　然后婚后安静了下来。
　　很确信，她在被邀请的少女脸上看到了极轻的、但确实存在的微笑。
　　“好，御坂如此一口答应。以及——”少女平静地宣布道，“目前时间为十九点二十三分，明日日出时间为五点五十八分，在此时间的一小时零二分钟后，御坂将开始执行‘最新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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